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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一个丈夫

    凤英呆呆地坐在家门口的石凳上,看着田里的人劳作,晒着太阳,她看过无数次坐在这里发呆的父亲,想知道坐在这里能想到什么,是真的可以想很多,以前的她什么都不懂,她的生活只有干活,听父母的命令做事,带着弟弟妹妹。即使爷爷奶奶在,她也没有得到过别人一丝的温暖和偏爱,因为她是女孩。

    那时的她,以为干活和顺从就是她应该做的,她的人生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有疲惫和忙碌,但是现在的她,突然有了一种情绪,厌恶自己的父亲。失信的父亲,过早将自己“卖”出去的父亲。

    正想着,父亲高兴的从小坡上走下来,后面跟着面无表情又带着些许不安的母亲。她什么都没问,只是怔怔的等待父亲宣布些什么,或者下达些什么。

    父亲先是让母亲去做饭,还带了一斤猪肉,这平常的日子,已经达到过春节的标准,弟弟妹妹开心极了,围着母亲闻着从锅里飘出来的肉香,迫不及待想上桌吃饭。

    大家围在一起坐着,即使米缸很满,也舍不得把它做成干饭,稍微浓稠的粥已经是极好的一顿了。当然,家里的规矩没有乱,即使很想吃一块肥而不腻的猪肉,大家也得等父亲先动筷子。

    父亲只是看了看凤英,让她先吃,她却僵持着不说话,一动不动。

    “英啊,今天你先吃吧”看着凤英不动筷子,他又说了一遍。

    依然没有得到回应,父亲的脸色黑了下来。

    “听妈妈说,你是女人了,爸妈养你十六岁,也算老大不小了,可以嫁人了。”这话刚落,凤英的眼泪刷地掉了下来。刚来红的时候她惊慌失措,告诉妈妈,妈妈只是告诉她,她长大了,是一个女人了。

    如果知道成为女人的代价是马上离开这个家,去接受另一个家庭,另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打死都会保守住这个秘密。如果现在的她知道所谓的十七八岁,是这种模糊的意思,她绝不会答应父母这种要求。

    但是她深深地明白,她是无力抵抗的,她也等不了两三年了,不如承诺的那样,十七八岁结婚,马上她就会被接走,就会结婚,就会去一个用粮食换来的地方,这时的她还没有概念,还没为自己打上“商品”这个标签。

    那天,她什么也没吃,就这样哭着坐了很久,没有人再对她多说什么,父亲黑着脸吃完了这顿饭,母亲抹着泪吃了一半这顿饭,稍微懂事的妹妹唯唯诺诺地吃完这顿饭,两个弟弟急急忙忙吃完这顿饭,生怕肉吃的不多。

    这是十几年来,家里最安静的一个夜晚,没有人发出声音,大家都躺在自己位置想着各自的心事。就连每天都要在家门口坐上好一阵子的父亲也早早躺下,心里生着闷气,辗转反侧。

    凤英更是一宿没睡着,身侧挤着弟弟妹妹。因为住着爷爷奶奶留下来的房子,他们去世以后,父亲的哥哥和姐姐占走了许多,留给她们一家的房间少的可怜,加上父母分居,最小的弟弟还不能单独睡觉,母亲便与他一同睡在一起。凤英是最大的那个,自然要照顾弟弟妹妹,怕他们睡觉摔到地上,母亲便让她睡在最外面,又因为弟弟妹妹太小,睡姿千奇百怪,常常是睡到后半夜,就只能挤在最外面的一条缝,手脚被限制。

    凤英在黑暗里,眼神四处摸索,听着弟弟妹妹翻来覆去的声音,怎么也无法入睡,她在极力地想象着,天亮了以后她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她要去接受什么样的生活,她即将称为“丈夫”的是怎样一个男人?

    当然想到最后,她都不会知道,这是一场噩梦的开始,不是她苦难生活的结束,这只是她苦难生活的转向。

    天还是要亮的,注定的事情不会因为你的希望不再出现,即使这个黑夜如此漫长,即使这个黑夜如此阴暗。

    天亮了,本应该早早起来的凤英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弟弟妹妹先后从床上爬下,听见弟弟妹妹吵闹的声音,听见母亲责骂他们的声音,听见父亲起床又出门的声音,听见母亲来回在房门前停留又离去的声音。大家像约好一样一整个早上没有走进这个房间一步,凤英只是擦了一遍又一遍眼角流下的泪水。抽搐的嘴唇被紧紧咬住,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有被鼻涕堵住的鼻子小心地被哼哼着。

    听见窗外一阵喧闹,父亲回来了,听着只有几个人的声音,脚步声却带着好十几个人的阵势,凤英连忙跳下床,将房门栓住,不让外面的人能进来。她条件反射地选择了逃避,即使这些都只是时间问题,她总是要离开家的,总是被卖掉的。

    她连上床的力气一下子都泄尽了,瘫坐在离房门最远的角落,哭得有些缺氧,无法思考任何。听见父亲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开始慌张,她甚至想一头撞死在墙上,但还是什么都没做,她没有那么勇敢,她还是那么的脆弱。

    父亲想打开房门发现被锁住,也不敢大声责骂,嘴巴抵着房门喊着凤英开门。好一会没有动静,他喊来了母亲,先是对母亲数落几句,又跑到窗口往里探了探,房间太黑他一无所获,只能让母亲好言相劝,又去招呼客人了。

    母亲应该是不知如何开口,头靠着窗口的柱子,抽泣着。也许她也万分舍不得,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但是她没有办法。

    “凤英啊,先开开门”

    “凤英啊,开一下门,让妈进去”

    “凤英啊,就妈妈进去”

    房间依然没有响动,母亲突然不说话了,就那样靠在窗口抽泣着。

    这反而让凤英觉得难过,在这个熟悉又黑暗的房间,在这种绝望的时刻,她是渴求一丝温暖的,她其实是需要有人关注她的,于是她站起来走向窗口,发出一点声响,示意母亲可以进来,便过去取下了木门栓。

    母亲走进来一看到满脸泪的凤英,便上前抱住了她,凤英瞬间泪水决堤,嚎啕大哭,大声喊着:“我不想嫁人”,如果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外面的人安静了,没有人再继续开口说话,只是坐着听她的哭喊,尴尬的不知往哪儿望,不知在想些什么,父亲只是黑着脸不停地抽烟,他觉得脸面尽失,也不知如何开口,与对面的人对视就嘴角扯着笑笑,大家都默契的保持安静。

    凤英不知道的是,那是懂事以来母亲抱着她抱的最紧的那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在房间里,点了一盏微弱的灯,只说着,“看看吧,也许是个你中意的人呢?“

    “先看看吧”

    “看看再说”

    “我觉得还行”

    终于情绪稳定下来的凤英,被带到了大厅,因为大厅光线不够足,大家伙搬着凳子坐在家门外的空地上,十几号人坐着,齐刷刷往凤英身上看,哭肿的眼睛一点没影响她姣好的容貌,还在发育的身体被衣物遮着,却也见轻盈。

    凤英只是低着头,不敢看他们中的任何。

    他们也不敢先说什么,父亲看凤英走出来,终于面露喜色,招呼着坐他正对面的女子,让凤英走近一些,说这是她未来的婆婆。那女子微胖,也就四十出头,眼神很是厉害,直直地上下打量凤英,手上带着银饰,干农活被晒粗糙的脸,生的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

    但是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对凤英的外表是很满意的,很难有人不满意,凤英虽然很小就开始干活,但是毕竟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他们家族在这个村还很有声望,他们的子女个个学历高,身长颜好,后代也继承了姣好的外貌,凤英在附近几个村也颇受他人议论,大家都想让自己的儿子争气娶她,可惜父亲自命清高,这周围的人他都瞧不上眼,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的太近,依凤英的性子容易逃跑回家,免得惹不必要的麻烦,就将她往远些地方嫁。

    除了这个未来的婆婆,其他人也在“不错不错”地迎合着。

    这时,父亲对着远处坐在石头上的男子示意,让他走近些,那男子嘴上说着“看到了”,也不动身,只是对着父亲礼貌地笑笑,父亲也不好强求,只当是对方害羞。

    他扶了扶凤英的下巴,让她抬眼看看四周的人,又特意指了指坐在石头上的男人,她知道了他就是自己的丈夫。

    她用余光试探着,只看见一个黑瘦的身影,对方似乎也在小心翼翼不露痕迹地看着这边,她完全不了解的一个人,是母亲说的可能和自己一辈子的人,想想都觉得荒谬,那时候的她根本什么都不懂,一切在她的眼里只剩下荒唐。

    大人在谈论着何时起身,他们商量的结果是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把凤英直接接走,一个是因为这次他们来就是为了接亲,一个是因为当时的交通十分不便,往来一次需要耗费挺大一笔钱财。

    父亲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大家坐在一起吃过午饭,这门亲事就算成了,在当时想办婚礼是无法实现的事情,当然了,凤英这一辈子也没有办过婚礼。

    凤英只是佝偻着身子,一言不语。她是无法拒绝无法抵抗的,她把一切归于她的苦命,出身就被注定的人生。

    所以她后来将一切都归于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