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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集欢

    沈尚仪花了几天时间粗略地教了他们一点宫规,便打发她们去了掖庭。

    掖庭活杂且多费体力,云束瘦弱,力气小,干活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同龄人。为此,她明里暗里被掌事姑姑打了好几次。恰有一次被沈尚仪碰见了,责骂掌事姑姑一通,把云束调到文绣院。却不知,云束女红针黹不通,把仙鹤绣成旱鸭,把荷花绣成莲子草,白白浪费了上好的丝帛锦缎。文绣坊掌事碍于沈尚仪的面子,不好打骂,只得自个儿跑到沈尚仪那儿叫苦不迭。于是,还未待满三天,云束又回到沈尚仪那里了。

    沈尚仪叹气,只好又去找乐坊司乐,好一番交涉,司乐才同意让云束去乐坊下辖的仙韶坊做个打杂的侍女。

    不知不觉,寒去春来,燕语莺啼,九幽城的杨柳长出了嫩黄的芽儿。魏都汴州平安度过一整个冬天。魏都人士脱下厚重的冬装,换上轻便的春装,酝酿了一整个冬天的计划终于能在春暖花开的季节提上议程。上至王侯公爵,下至黎元百姓,相邀燕集踏青,敬天祭祖,歌舞弦乐不休,春光愈显明媚。后人执板唱道:“汴州一梦十年空,空忆当年百亩宫。”

    云束晨起将仙韶坊里里外外洒扫了一遍,接着去林园折了几枝杏花插在经瓶中,最后和几个小侍女一齐到膳房将饭食取来。

    上午的练习结束了,舞伎们坐在长桌前开始吃饭。

    这时方教习走进来,环顾一圈,问:“集欢呢?”一个舞伎道:“她说她要再练一会,让我们先去吃饭。”

    方教习扭过头,对云束说:“装一些吃的给她送过去。不吃饱饭怎么有力气跳舞。”

    “是。”云束往食盒里放了一碗米饭,拣了些菜到碟子里。方教习道:“把那碟酥油鲍螺也装进去。”长桌前的舞伎齐刷刷地看向方教习。

    方教习只作熟视无睹,对云束说:“快送去吧。”云束微一颔首,提着食盒朝练舞台赶去。待她走后,方教习望了一眼怨气难掩的舞伎,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赶紧吃饭,吃完饭还要继续练舞。”就离开了。

    舞伎们喧嚷一片。其中一个舞伎怒气冲冲地把箸子往桌上一摔。场面顿时沉寂下来。几名小侍女见势,趁机溜走。

    摔箸的舞伎道:“教习也太偏心了!什么好的都留给那个小贱人!”

    “对呀对呀,”几个舞伎忙应声,“平日明塞暗给就算了。可滴酥鲍螺我们一年难吃上几次,人均分下来不过每人一个尝个鲜。这回一个也吃不上了,竟全被方教习给集欢了。”

    摔箸的舞伎听了她们的话,怒火中烧,双目圆瞪,道:“不过是长平大长公主府的一个小舞伎,有几分姿色,会跳几支舞罢了,自以为进了宫傍上甄司乐就高人一等,敢拿鼻孔敲人了,处处欺压我们。不过仗着甄司乐和方教习的宠爱,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名伶。说到底,不过是个娼女生的下贱胚子。这种人能入宫都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怎敢踩着前辈出风头!”

    一个容长脸面的舞伎半真半假的劝解:“锦彤姐算了吧。那钟集欢虽是长平大长公主府的舞伎,到底还是受公主庇护,又抱上甄司乐大腿,方教习亦抬爱,若是为了盘点心和她闹翻,怕是到教习那儿吹上几句耳旁风,就够让我们没好果子吃了。大家都是姐妹,以后在仙韶坊相处的日子还长呢,没必要为争一时的脸面而伤了姐妹间的和气。能忍则忍吧。”

    容长脸面的舞伎深知锦彤脾性火爆,是个娇蛮自专的“主儿”,素日仗着自己比其他舞伎早来仙韶坊几年,便明里暗里贬低、嘲弄别人拔高自己,惹得大多数舞伎不满。这样的人,只有旁人受她的气,哪里轮得到自己受别人一点委屈。因此,这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把锦彤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了。锦彤果不其然跳了脚,道:“你们怕她我可不怕她!她做得了初一,我就干得了十五!看我不整死她!”

    云束并不知道打她走后阁内发生的事,此时,她正走到练舞台,看见一个身着桃红直领大袖褙子的舞伎在台上跳舞。这便是钟集欢。

    在观览过仙韶坊所有舞伎的舞蹈后,云束最喜欢的还是集欢跳的舞。并不是别的舞伎跳得不好,相反她们的舞姿像蝴蝶那样优美。可虽是含蓄,却缺少力道。集欢的舞姿却是水,柔美之余却不乏刚劲;是雀,自由又灵动的在天地间驰骋。她的每一次挥袖、跳跃都做到极致,似将自己完全融入所跳的舞上,淋漓尽致的展现了舞曲背后的隽语深意。

    这也是方教习看好集欢的原因。正因为是独一份,才显得弥足珍贵。

    集欢用余光瞥见云束静静地站在台下,便停下来,道:“云束,你怎么来了?”云束指了指手中的食盒。集欢下了练舞台,与她走进不远处的水榭。集欢打开食盒,看了一眼,问:“是方教习让你把这个放进去的吗?”

    云束点首,道:“方教习这样做让她们不大高兴。”

    集欢道:“谁管她们高不高兴,反正她们一向不喜欢我,也不差这一桩。”

    云束默不作声。

    集欢道:“云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你认为,只要我伏小作低,刻意去讨好她们,她们就能不计前嫌,心无芥蒂的接纳我?不可能的。一个讨她们嫌的人,无论做什么,在她们眼中,都是徒增恨意。在长平大长公主府的那两年,我便看清了那明面私底下的种种人情,不过是为了应酬谋私,哪有什么真情实意可言。我何必为了这种东西,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不如练好舞,有一技傍身,让教习、司乐赏识,才对我更有好处。至于那些人,我不主动招惹她们,她们也不要来烦我,各自安好,岂不合彼此心意?”

    云束知道集欢素来骄傲,不喜欢和锦彤、春鸣之流有接触,且对自己未来有具体规划,别人的三言两语很难改变。可云束依旧忧心,道:“可她们不会这样想。反认为为你恃宠而骄,压着她们出风头,私下不知道如何诋毁你……”云束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块点心堵住了嘴巴。

    那是碟子里的滴酥鲍螺。点心入口即化,她只感到口中香甜绵软,,待完全吞咽下去,唇齿间仍醇厚的奶香,让人意犹未尽。

    集欢笑问:“好吃吗?”

    云束道:“好吃。这点心一圈一圈的,长得真像个螺蛳。不过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点心了。”

    集欢道:“这螺蛳叫酥油鲍螺,只有我朝才有,宫里的人没有不爱吃的。可这点心做起来繁琐,花样也单一。我觉得,把蜜饯放进去,肯定更好吃。”

    她们两个正在这儿谈着,云束偶一回头,看见锦彤站在岸堤上朝她们张望着。

    云束示意一下集欢。集欢看到不远处面色阴沉的锦彤,无奈地耸了耸肩,道:“我先去练舞了。”

    嘉和十一年四月初三,靖荣长公主下嫁西夏太子李博格,届时将在九幽城举办一场盛大的宫宴。

    靖荣长公主是皇后的独女,亦是当今圣上的嫡女,身份何等尊贵,她的出嫁之礼自然该是天底下最庄重浩大的婚仪。由于近年,西夏国蠢蠢欲动,不断侵扰大魏边境。大魏攻打越国元气受到损伤,若此时与西夏硬碰硬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于是,圣上便采取和亲这一条迂回之策,巩固魏夏即将松散的同盟关系。因此,长公主的婚礼不仅是一个皇室女子远嫁的风光瞩目,还是两国交好的意愿,更是大魏对西夏天国之态的展现。

    六局二十四司在年初就接到任务,得知这场宫宴的重要性,丝毫不敢马虎,暨下达命令至今,一直在为这场宫宴做准备。乐坊须要为公主出嫁之礼排演歌舞,下辖的仙韶坊须负责舞蹈这一方面。

    为此,方教习天天督促仙韶坊的舞伎练舞。舞伎为了能在宫宴上崭露头角,一刻也不敢松懈,经常从早上跳到晚上。临近宫宴,方教习从这群舞伎中挑选了十二个人作为正式登台者,给她们发放舞衣,又从司宝司借来十二个青玉环佩分给被选中的舞伎。起舞时,将它系在腰际会发出悦耳的璆然声,增添舞乐的趣味。

    集欢是第一个被选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