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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馬嵬坡下淨土中

    黎明前,和長安城只隔了一道城牆的皇宮燈火通明。頻繁往來的披甲士卒壓抑著自己的動作,透著一股忙而不亂的沉重。偶爾能聽見輕微甲冑摩擦的聲音,卻又很快地消失在各個轉角裡。

    昭陽門下,高力士執一柄拂塵靜靜候在石階上,如同一隻伺機而動的夜鴞。年過甲子的他雖早已滿頭花髮,挺立的身形卻絲毫不顯佝僂,似是在向歲月叫板,又好像在證明五十年來的崢嶸風光。

    全身罩在黑色甲冑裡,連面目都看不見的士卒們漸漸在昭陽門前的廣場上集結列隊,肅穆的大軍如同天上夜空的倒影,在一片玄色的鎧甲當中,只有那不時在火光照耀下零星閃爍銀光的槍頭,彷彿幾顆在黎明前頑強綻放自我的星星。

    一名身穿繁複雕花獸面吞頭鎧的將軍踩著穩健的步伐拾級而上,通體烏黑的三尺長劍筆直的揹在背上,彷彿若有絲毫的偏斜便是對它的褻瀆。

    陳玄禮謹慎地走到高力士面前,在他下兩階台階處,恭敬的抱拳道

    “大人,一切就緒。”

    高力士微微睜開雙眼,瞥了一眼下邊的大軍,開口問道“一千人?”

    “由末將統領,一千人足矣!六十餘陣,那奸賊插翅也難逃!”陳玄禮將腰彎的更低,恭敬的解釋

    高力士微微頷首,丟下一句“有勞陳將軍了”便轉身向宮裡走去。望著高力士漸漸遠去的背影,陳玄禮又往上走兩步來到檯階頂,轉身看向檯下那一千玄甲士卒。

    這一千士卒是他親手花了十年時間調教出來的秘衛,每一名士卒都有六品養骨境的修為,大部分是禁衛裡頂尖的那一撮苗子,剩下個別的是從不良人那裡挖過來的。五人一伍,三伍成陣,便可陷殺一名三品武夫,足足六十餘陣的圍剿,就是那楊國忠也是蜀山的宗師劍仙好了,定然也是有去無回。

    “休!”

    一聲令下,所有玄甲士卒皆半跪在地,將手中的長槍放在一旁,閉目小憩。陳玄禮直接在臺階上坐了下來,解下背上的長劍橫陳在膝上。

    “言先生,救命之恩,構陷之仇,玄禮定以死報之!”

    高力士像一隻貓一樣緩步踏進太極殿,沒能聽見他絲毫的腳步聲。本來朝會時宏偉正大的明堂,在這黎明前的夜裡,只有兩旁零星幾盞燈火幽微的翕動,將這座高堂點綴得如同民間傳說裡的閻羅殿,而那端坐高堂之上閉目的蒼老帝王,便真的如同閻王一樣,透著幾分陰沉詭譎。

    “陛下,卯時了。”

    “多少人?”

    “一千人。”

    坐在龍椅上的李隆基睜眼拿起面前桌案上的奏摺,遞給高力士吩咐道“燒了。”

    高力士接過奏摺,直接往袖裡的暗袋放,沒有過問半句。直到過了一刻鐘後,李隆基才深深吸一口氣,開口解釋這份奏摺的內容

    “半個時辰前,雷海青託人上奏的,說是希望朕『天子守城門,君王死社稷』呵!一個伶人都敢如此妄言,朕……是真老了啊!”

    李隆基身子前傾,好像真如他自己所說的衰老不堪,但侍奉了近一甲子的高力士卻知曉,這副模樣,反而是皇帝殺心最重的時候。如同當年神龍之變一樣,起事的前一夜,李隆基就著一盞茶,坐了一宿。

    “罷了。”李隆基直起腰,頗不在乎地說道“既然他們都有這份愛國忠骨,朕也不好寒了諸位愛卿的心。就讓他們……替朕守著長安吧!”

    “高力士。”

    “奴才在。”

    “和朕去接太真。”

    “是。”

    隨著兩人離去的腳步,燈火一盞盞的熄滅,大殿裡只剩下那用來計時的更漏,苟延殘喘的滴下最後幾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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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宮的太子府邸,李亨就著燭光,在紙上揮毫。不待多時,窗外漸亮,李亨吹熄了蠟燭,微微側過頭,向陰影處喊道

    “靜忠。”

    李輔國從陰影處走出,恭敬的弓腰行禮。

    “都安排好了?”李亨抱臂把捏著鬍鬚,神色頗為得意的看著桌上剛寫好的作品,彷彿在看一方成色完美的青方石硯,充滿渴望和狂熱。

    “回稟太子殿下,五萬禁衛軍,屆時皆為殿下所用。”李輔國抬起頭,醜陋的面容如同被車軸輾過一般,眼歪嘴斜,鼻翼旁還有顆粗大、長黑毛的痣。若只聽他的聲音,會以為這是行軍多年,將兵已久的老將軍,沉穩有力。

    “很好!”李亨的臉上浮現猙獰的狂喜,右手狠狠的揮拳。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當年李林甫推舉李琩不成,便誣陷杜有鄰誹謗父皇,阿卿的大哥韋堅被連坐處死,阿卿被逼削髮為尼,月兒也被貶為庶人,這十年來自己有哪一天像個太子?

    那個自己口口聲聲喚作父皇的老不死,完全不聽自己的辯白,執意下詔處死韋堅和杜有鄰,若非自請和阿卿和離,讓她出家避難,可不就要和月兒一樣被貶為庶人?

    李琩那傻子,還以為找一個和武姨娘貌似的楊太真,就能讓父皇冊封他為太子?呵!這可真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三年前借楊國忠的手毒殺李林甫,父皇多半是不知道的,哪怕知道了也無妨!畢竟……我李亨還是太子啊!

    想著想著,李亨一隻手覆上自己的臉,恣意的狂笑,一身太子朝服像是犯了癔症,瘋狂抖動,口中不停唸著“我李亨還是太子啊”。整整笑了半盞茶的時間,李亨才漸漸平靜下來,那句太子夾雜著憤恨和不甘,頹然坐到椅子上,那隻手仍然蓋在臉上,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靜忠啊。”

    “屬下在。”

    “事成之後,本宮會了你心願的,是……元權的女兒對吧?”

    李輔國聞言醜陋的臉上露出激動的神色,匆忙跪在地上直呼謝太子殿下恩典,興奮的情緒讓他無法再壓低嗓子,聲音變的尖細又粗嘎。

    “錯了!本宮再給你一次機會。”

    李輔國錯愕地抬起頭,很快領悟過來,略為壓低聲音,喊出了那既僭越又尊貴的兩個字。李亨淡然一笑,放下手掌,看向桌面上那幅完成不久的字,輕聲開口道

    “好好幹,高力士的位置你李靜忠也可以坐上去!”

    “唯陛下是從!”

    晨曦透過窗紙照進房內,照亮了桌案上靜靜躺著的兩個字。

    至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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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時末,坐落崇義坊街尾的青西客棧緩緩打開它的大門,馮掌櫃微胖富態的身子從客棧裡走了出來,在他身後還有一名瘦如枯松的清癯老人,兩人走到簷下抬頭看向已經升起的朝陽。

    “王老哥,就是今日了?”馮掌櫃轉頭向身邊的王維問道

    “嗯。”王維點頭應了一聲,眨了眨灰濁的雙眼道“昨日子美帶著孫叔英離去,是一個不錯的決斷。”

    “王老哥,和弟弟我交個底,大家真是要去蜀山?”馮掌櫃壓低嗓子,眼裡全是憂愁

    “哪個大家?”

    “李大家!”

    “李大家不是五日前就已經走了嗎?”王維饒有興致的開了個玩笑

    “唉呦!我的王老哥呦!您就別裝糊塗了,是那個『李大家』!”馮掌櫃生怕王維繼續裝糊塗,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

    “是啊!”王維嘆了一口氣,惆悵說道“老夫也很希望,能如同五十年前那樣,是去請雷罰尊者出山,但聖心難測,聖心難測啊!”

    一道略矮的身影急急忙忙地奔跑在剛解除宵禁的青龍街上,幾個呼吸便從拐角處跑到了王維二人面前,撐著膝蓋不停喘氣。

    “海青?發生了何事?為何這般慌慌張張的?”王維詫異地對著來人問道

    “進去說,把門帶上!”雷海青喘了好一會兒,沒有急著開口,先是四下張望,仍有些不放心的壓低聲音,推著兩人進客棧裡。

    一盞茶的時間後,接連清脆的瓷器破裂聲打破了客棧裡的寧靜,馮掌櫃腳步踉蹌,急忙衝到門口,卻在最後彷彿瞬間被抽乾了力氣一樣,絕望的跪在了客棧的門前,口中不停地唸著為什麼。王維失魂落魄的坐在桌旁,眼神空洞地看著桌上僅存的茶碗。

    “蒼天不仁……帝王不仁啊!”

    雷海青從交好的不良人那裡帶來的消息對二人來說彷彿晴天霹靂:昨日午時,燕逆安祿山攻破潼關,西平郡王哥舒翰和六萬唐軍盡數戰死。關內除了婦女,無論老幼,凡身高過車軸者,皆斬。

    而第二條消息,才是讓王維真正絕望的:聖上聽信長生法之言,命陳玄禮領一千玄甲秘衛欲登蜀山,斬雷罰尊者林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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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市裡有些早起的居民看見大軍從金光門經過,在大軍中間還有一台高大的馬車,方正大氣,雕紋華美。沉默肅殺的軍勢讓居民們無不躲避街旁噤若寒蟬,直到最後一名士卒都走出金光門後,才陸續有人敢交頭接耳,悄悄議論。

    “這是哪位大人要出行啊?是不是皇子……還是太子?”

    “是啊!那大馬車瞧著好貴氣啊!”

    “那……是帝輦。”

    眾人循聲望去,說話的是一名坐在屋簷下板凳上的老頭,老人正抓著幾條藤條編著籃子,動作絲毫沒有停頓,就好像剛才說話的人不是他。整條朱雀街的人都認識這個老人,姓卓,自小就在這白虎街長大,他編的籃子最巴實,三五年都用不壞。老人今年六十二歲,和他同年的一代人都已經入土了,也因為他活得最久,懂得也多,街上有什麼不好解決的事情居民們都會請教他。

    “老卓子,您說……地……地黏?”一名臉上有著雀斑的年輕小夥子向老人問道

    “是帝輦,皇帝陛下的車駕。”老卓子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再次解釋道

    “皇……皇帝陛下?”

    “皇帝!”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竟有幸見到皇帝陛下。”

    老卓子的解釋讓在場眾人再次議論紛紛,明明還未到市集開市的時候,卻已經有幾分人聲鼎沸的跡象了。雀斑青年走到卓姓老人身邊的矮凳坐下,再次向老人問道“老卓子,那……皇帝陛下這是要去做什麼呀?”

    青年的聲音並不小,讓不少人也轉過頭來附和問著。卓姓老人再次編起手中的籃子,慢條斯理地道“君心難測,君心難測呀。”

    正當青年抓耳撓腮,急呼呼地想要卓姓老人不要賣關子時,老人又開口繼續道“五十年前,老頭子我也見過今天這事兒。”

    “就是當年宰相大人張柬之去蜀山恭請雷罰尊者下山那會兒,”老人仍清澈的雙眼浮現追憶的神色,一邊回憶一邊說道“狄大人死後,妖后專擅,不僅坐上帝位,還要將那佛像依自己的容貌刻劃。宰相大人遵從他的遺命,去尋求蜀山的劍仙來對抗妖后,半個月後終於盼來了驚雷一脈的金丹劍仙,雷罰尊者林同光,入宮斬殺張易之兄弟,逼迫妖后退位,我大唐,才能有開元年間的盛世,才有今日你我的安穩日子。”

    眾人又開始鼓譟起來,一些年紀較大,性子跳脫的漢子說起自己小時候就常常聽家裡父母講雷罰尊者和蜀山劍仙的故事,當年自己最大的夢想就是將來也去做大劍仙,一柄長劍,一葫蘆的酒,就像那李太白說的一樣,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多麼的瀟灑?多麼的痛快啊?肯定有不少仙子女俠愛慕!

    幾個漢子彼此點頭認同,頗有種江湖豪俠相見恨晚的惺惺相惜。當然,自家的崽早已偷偷摸摸溜回家和母老虎“告御狀”。很快,吹牛正吹到興頭上,漢子們的妻子就紛紛從家門裡跑出來,揪著自家漢子的耳朵往回拖,並有著各式各樣的處罰,有未來半個月不能喝酒的,有回去跪洗衣板的,還有一個月內別想睡一張床上的,不一而足。見著這一幕,白虎街上又揚起了歡快的笑聲,將剛才大軍經過的沉悶都沖散不少。

    老人看著這一幕,臉上又浮出笑容,編完手中的籃子,又拿起下一副纏好的藤條,繼續一點一點的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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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出長安,入眼便是一片廣袤的黃土,隨著大軍西進,黃土開始摻雜些許的黃沙,沿途的綠意也漸漸不再那樣的鮮明,多了幾分燥熱的枯黃。正值盛夏時分,哪怕是訓練有素的皇城禁衛在經過一個時辰的行軍後,不免有幾分口乾舌燥,但他們絲毫不敢抱怨或者顯露分毫的弱相。

    除卻令行禁止的嚴苛軍令,在大軍中央穩穩前行的帝輦,才是讓士兵們如履薄冰的原因。當然,士兵們心裡也有股不服輸的較勁,一身玄甲的騎衛行伍沉默前行,分散在大軍各個角落裡,自出皇城以來,這些騎衛就像那寺裡的佛像,不言不語彷彿不會疲累,讓人心生敬畏,紀律如此之強的騎衛自然使士兵們心生攀比。

    玄甲騎衛彼此之間有著深厚的默契,每一刻鐘,行伍之間便會輪調,不需要任何手勢也不需要任何眼神,只要上一批騎衛往右橫移,下一批玄甲便會補上這個空隙,半點不差。更令人吃驚的是,這樣的輪調絲毫不影響大軍前行,就好像本應如此的自然。

    大軍最前方突然豎起了一根赤紅色的旗幟,隨著一聲聲的通傳,大軍停了下來,在中間留出一條兩丈寬的馳道。不消片刻,如悶雷般厚重的馬蹄聲從大軍前方傳來,一匹五尺高,配有精鐵鎧甲的戰馬飛速疾馳,馬背上的騎將穩如泰山,彷彿和戰馬俱為一體。

    面覆鐵甲的騎將奔馬來到帝輦前五丈處翻身下馬,高舉右掌,五指併攏,遊曳在大軍中的玄甲騎衛皆拉停韁繩,駐馬不前,和之前的詭異輪調相比,這樣的畫面更讓人窒息,每一名騎衛都像是靜靜佇立在地獄裡的惡鬼,在豔陽底下,透著幾分陰森。附近的騎兵傳來不少輕微的騷亂,身下的戰馬在畏懼著這些看不見容貌的玄甲騎衛,紛紛擺動蹄子往後退了幾步。

    大軍末尾,楊國忠領著妻兒和六百天刀門弟子也跟著大軍止步。楊暄看著停歇下來的士卒臉色陰晴不定,側過馬頭朝楊國忠靠近,語帶慫恿低語道“爹,這兒離二弟他們只有十里路,若是就此發難,說不定……”

    “在馬嵬驛動手,曉兒已經領門內半數化境弟子埋伏了。”楊國忠搖頭否決,轉頭對著妻子問道“柔兒,雛鷹那裡妳安排誰過去?”

    一身宮裝,仍有幾分年輕時風韻的裴柔朱唇輕啟,帶著幾分驕傲說道“讓昢兒去了,若能配合得當,馬嵬之後咱們就可以直接打道回府,坐一坐那張椅子了。”

    “好!”楊國忠點頭讚道“天與不受!”

    “反受其咎!”

    帝輦上,高力士用拂塵掀開珠簾走下台階,向面覆鐵甲的騎將問道“陳將軍,可是有何不妥?為何停止行軍?”

    陳玄禮解下面甲配在腰上,低頭抱拳稟報道“起稟皇上,大日毒辣,眾將士焦渴難耐,前方十里處即是馬嵬驛,可讓大軍稍作休整,以便行軍之效。望陛下恩准。”

    “父皇,兒臣以為,可讓五萬禁衛軍分前後二軍,兒臣和李輔國領前軍先行至馬嵬驛館修整,如此,我方後軍行至馬嵬驛時即可與前軍輪調,早些出發,亦可免五萬大軍繁冗之弊。”李亨騎馬來到帝輦旁,接著陳玄禮的話建議道

    “准奏。”短暫的沉默後,帝輦裡傳出李隆基沙啞平靜的答應

    “謝陛下。”

    “謝父皇恩准。”

    陳玄禮重新戴上面甲,翻身上馬,命令一名禁衛教頭隨李亨回到前頭領路。在那道紅色的旗幟放下後,停滯下來的大軍分為前後兩部,太子李亨領著前軍加快馬蹄趕往馬嵬驛,陳玄禮則繼續率領玄甲騎衛繼續保持行軍和那詭異的輪調。

    而在大軍後方半里處,百丈的高空上,一名身材矮小的青年正踩在一柄長劍上凌空虛度,身上穿著有些破舊的金邊黑衣,看起來有些時間沒有換洗過。青年生的一張奇偉的面孔,一雙雄鷹般銳利的雙眼偶爾閃過電光,非常感興趣的看著下方輪調的玄甲騎衛。

    “哦?竟是諸葛武侯的八門金鎖陣?”青年一隻手搓著下巴,絲毫沒有要下去的意思,繼續御劍跟在大軍後方

    “候——”

    “飲馬兩刻,不可卸甲!”

    巳時初,大軍行至馬嵬驛,在陳玄禮的號令下分批下馬休整,只有那一千玄甲騎衛仍然靜默不動,森然矗立原地,保持陣形。李隆基牽著楊太真的手直接走進驛館,落在後頭的高力士在經過陳玄禮身邊時輕輕點頭,和陳玄禮交換了一個眼神,身影也隨之消失在驛館門後。

    “爹,已經到馬嵬驛了,只有兩刻鐘,咱們還不動手?”楊暄翻身下馬,伸手抓向腰側的刀柄對楊國忠問道,一臉迫不及待

    “是啊!夫君,只要放出刀罡,曉兒他們十息之內必能包圍這裡!”裴柔也表示贊同,舉起右手準備讓身後的六百弟子拔刀

    “稍安勿躁,柔兒,妳仍是像年輕那會兒,太急了。”楊國忠淡然的一揮手,用寵溺的語氣略帶責備的說道“本座就是要等,等那兩刻鐘一到,臨行之時才是他們最沒有戒心的時候。”

    “下馬,休整!”

    “是!”

    嘩啦啦的水聲接連響起,士卒紛紛舀水洗刷馬鼻,水從馬鼻滴落,流向不遠處的斜坡,緩緩沿著斜坡流動,在下方匯聚成一處漥沼。

    啪嚓——啪嚓——

    數十名手執出鞘長刀,頭綁紅巾,身穿鵝黃長衫的天刀門弟子踩過水漥埋伏在斜坡下,領頭的楊曉舉起手中的刀,低喝道“天與不受!”

    “反受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