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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破門(一)

    王列在樓梯前繫好衣帶,緩步走下樓梯,一眼便看見曹沛四仰八叉地躺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響亮的鼾聲迴盪在空曠的客棧裡,其餘人皆不見蹤影,應該都還沒起來。

    穿過大堂,掀開門簾走進後廚,是一道香豔的風景。

    一身紅色薄紗的蘇妝斜坐在桌上,拿著一籠糕點小口小口的吃著,一雙白嫩纖細的長腿肆意的晃蕩,絲毫不在意春光外洩。

    “喲!起來做早食吶?”蘇妝將糕點送入口中後,手指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噘起紅唇,吸吮蔥白的指尖

    王列逕自走到灶台前取下一把掛麵放入水中,生火煮滾。蘇妝從桌上下來,一步三搖的走到王列身邊,嬌聲說道

    “本宮問你,本宮美麼?”

    “與我何干?”王列停下手裡切菜的刀,挑眉問道

    “哼!真無趣!不會討女孩子歡心,也不知道桑沁到底看上你什麼!”蘇妝一皺瓊鼻輕哼一聲,甩動紗衣下的狐尾帶出陣陣香風

    “妳與曹師兄喝了一夜的酒?”香風裡帶著甜甜的桃子味,王列覺得膩,臉上卻不顯分毫,平靜地繼續手裡的動作

    “只有本宮在喝,”蘇妝似是覺得無趣,應對極有分寸如同木頭的王列讓她不太自在,又退回去半倚在桌上“那小矮子死活不肯喝酒,就拿一碗茶逮著本宮天南地北的聊,煩都煩死了。”

    “妳打不過他。”

    如果打得過,哪會在這兒抱怨?

    “你……放肆!”蘇妝頓時一噎,柳眉倒豎,嬌聲喝斥

    然而王列頭也不回,取下牆上風乾的臘肉,灌入一縷內氣,俐落的切塊,刀刃和砧板碰撞時連點聲音都聽不見。

    “哼!上去後有你好看的!”

    “心月狐國,不,諸天星國武道進境大抵是個什麼情形?”王列拿出幾副碗筷用清水沖洗,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蘇妝抱臂冷笑,一臉本宮憑什麼要回答你的表情。王列倒是無所謂,將麵撈起,分裝成七碗,就準備熄滅柴火。

    嗯?七碗?

    “喂!本宮那碗呢?”蘇妝兩手插腰,怒聲質問

    王列轉過身平靜地看著她,儘管一句話都沒說,但蘇妝依然很清晰的知道他的意思:妳沒回答我。

    “知道了,知道了!本宮說就是了!”在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後,蘇妝妥協擺手示意,又倚回桌上說道

    “你們盤古塚稱為宗師的二品境,諸天星國稱為合意境。這已經是二十八位國主的最低境界了,一般三品通相境不是牧守一方的諸侯也是各國朝上的大將軍。然而諸國中最高乃當前共主天虎君的納玄境,比桑沁她還高一個境界,你說即使你上去了,除了扯後腿還能做什麼?”蘇妝說著說著忍不住又諷刺起王列,卻見他拿起一塊木板托盤,托起七碗麵便朝外走

    “慢著!本宮都和你說了,本宮那碗呢?”

    “柴火沒熄。”

    王列拋下一句便消失在門簾後,氣的蘇妝在原地直跳腳。

    “你盤古的!”

    蘇妝咬牙切齒的咒罵,轉頭後看著仍熊熊燃燒的柴火,一臉的為難。

    王列擺放好早點後,上樓要喊醒赫連桑沁,輕輕叩響房門後推門而入,白髮女子已然穿戴好衣裳,正點數著身前桌上的銀子。

    “上去還用得到?”王列走到白髮女子身邊,輕輕環住她的腰,在她耳邊問道

    “嗯。”赫連桑沁點頭應道“十兩銀子能做的事情還挺多的!”

    “列會去從軍,五年內,定然還給沁兒一個共主之位。”王列閉上眼輕輕說道,再次睜開雙眼時已是一片血紅

    “答應我,若不成事,一定不要拼命,只要還活著,終是有希望的。”赫連桑沁拉著王列的手略帶哀求的說道

    “好。”

    當王列帶著赫連桑沁下樓時,秦牧等人已經吃上了。曹沛更是稀哩呼嚕的大口吸麵,也不怎麼嚼就嚥下去,見王列二人走近,立刻吞下口中的麵條,張口就道

    “喲!不容易啊!自打成親後就沒吃過小師弟的麵了,師兄我今兒個真有口福!”一邊說又夾起一口往嘴裡塞

    “那碗是蘇公主的。”王列入座後,拿起筷子平淡說道

    “噗——咳咳……咳咳……”王列的話直把曹沛嗆得連連咳嗽,連忙起身去後廚找水

    一旁也給自己做了一碗麵的蘇妝默默從桌上的竹筒裡重新拿一雙筷子,剛才手裡的已經被她捏碎了。

    “呵呵呵呵,倒也挺久沒聽小師弟開起玩笑了。”秦牧笑呵呵地放下筷子,才準備繼續說就被夏禕喝斥了一句食不言寢不語,吃你的麵,只得訕訕的拿起筷子,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

    一頓早食就在這片寧靜和安詳中結束,王列收好碗筷準備拿去後廚清洗,帳房旁的房間吱呀呀的打開,一身清癯的王維顫巍巍地從房裡走出來。王列對此視而不見,逕直從王維身邊走過,來到後廚,一邊刷洗碗筷,一邊凝神細聽外面幾人說話。

    “日安,郎中大人。”

    “秦劍仙多禮了,老夫還有幾件事想要請教諸位。”

    “郎中大人但說無妨。”

    “老夫一問:諸位可曾背棄過蜀山宗訓,來日可會背棄大唐百姓?”

    “小子不敢妄言蜀山所有人此生皆恪守宗訓,但願讓郎中大人知曉,我蜀山沒有一人會背棄大唐百姓,昨日不會,今日不會,來日也定然不會。”

    “如此便可。老夫二問:妖王蘇笙月可曾殘害過任何一條人命?”

    “小子可以性命擔保,蘇長老自入我蜀山後,非但沒有殘害人命,反倒開元年間救下不少弟子和百姓!”

    “第三問:逆賊安祿山所崇天狼尊神,可是這位姑娘?”

    聽到這裡,王列手中動作猛然一停,幾欲放下手中的碗,走到外面質問那個老人。

    “郎中大人這就過分了,大人莫不是貴人多忘事?安祿山起兵造反最初所謂何事?還不是那天刀門楊家!”方才拿一碗水走出去的曹沛憤怒說道

    王列撇下手中洗好的碗筷,抓過一旁的布擦手,轉身就要走出廚房,卻聽見赫連桑沁柔聲開口

    “天狼是赫連氏,我姓赫連。”言下之意,你吏部郎中抓著這點為難我有什麼意義?

    “無論如何,老夫絕不讓天外妖邪干涉我大唐人間!”王維擲地有聲的應道

    “笑話!永淳年間,嵐勝一地的兔暴,千萬為群,食苗並盡,若非蘇笙月暗中調動狐群捕獵,餓死嵐勝的百姓,怕不是你們一個個六部郎中都要下獄待罪?”曹沛拍桌起身,毫不客氣罵道“自唐立國以來,我大唐百姓多事狐神,房中祭祀以乞恩,飲食皆與人同之,你王摩詰厲害,倒是把你家裡的狐神板板給搗了啊!狗馹的!端碗吃飯,放碗罵娘已經夠不是東西了,王大人這是要邊吃邊罵?”

    “曹沛師弟!你過分了!”秦牧沉聲喝道,平日溫和的臉上罕見地浮現一抹嚴肅的怒意

    “媽了個巴子!秦止齊,少給我擺師兄的威風!”曹沛針鋒相對地指著秦牧的鼻子回罵“這大唐既是李家和百姓的大唐,難道不應該是他李隆基守衛麼?憑什麼都我們蜀山在死人?要刀子了就來,不要就走,活該我們死在關外,當我們蜀山是什麼?”

    “這是規矩!”秦牧沉眉大聲道

    “馹你先人板板的規矩!”曹沛不屑的呸了一聲“別人都是以方欺人的偽君子,你秦止齊倒好,偏偏要做這可欺之以方的真君子!”

    “王大人不必擔心,列在此起誓:今日之後,絕不會對大唐再出一劍也不會替大唐再出一劍,若違此誓,死無全屍!”王列走到王維面前,雙眼漸漸染上血色,盯著那對有些灰濁的眸子冷聲說道

    王維想起了許多年前,大哥張九齡說他將希望交給了一個孩子,說大唐有他和楊玄琰在,有天刀門在,那麼必然是我大唐之幸!那個孩子後來也有了孩子,請張九齡替那尚在襁褓中的嬰兒取名起字,過了沒多久,張九齡就死了。

    那個嬰兒和眼前的王列身影漸次重合,王維內心不禁有些徬徨,他是否該完成張大哥的囑託?幾經思索後,王維選擇寸步不讓,似是用盡此生的力氣也要堅持己見

    “那還請撫雪劍仙不要違誓!”

    “小師弟,郎中大人,有話好說,都消消氣!消消氣!”夏禕趕忙起身擋在二人中間,卻是面對著王列,生怕他一個沒忍住直接讓王維橫屍當場

    燕綠兒也從位子上離開,伸手拉王列的袖子,眨著一雙水靈大眼看著他。

    王列輕輕扯出袖子,轉身便朝樓上走去,眨眼間就消失在眾人眼前。夏禕鬆了一口氣,放下張開的雙手,坐在椅子上拍著胸口暗道慶幸。

    “還真調教的跟妳一個性子,犟俅得很!”蘇妝吐出一句帶著蜀地口音的調侃,一邊用蔥指捻起一碗茶啜飲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既然如此,又何須聽他人多言?”赫連桑沁旁若無人的倒掉碗裡的茶水,平靜地說道

    砰——

    王五一拍桌子,自林同光離開後便一直沉默的他似乎下定決心,一雙綠豆眼直瞪著赫連桑沁,猛然起身沉聲道“我不會讓小羽墮入魔道的!”

    “喲!王胖子不修閉口禪啦?”曹沛笑的滿面春風,突然臉色一變,將手中的茶碗砸過去大罵“誰他娘給你的膽子在老子面前拍桌子?”

    “曹沛!”

    “秦止齊!現在他娘的不講規矩了?那老子以後都拍你桌子!”

    “牧郎!”

    “四師兄,你們都冷靜點!”

    夏禕和燕綠兒攔在二人中間極力阻止,燕綠兒手中更是纏上一縷氣機以防意外。

    “他會讓著你是師兄,我不會。”接二連三的針對讓赫連桑沁有些生氣,碧綠色的眸子裡浮現一抹寒意,王五被這細微的殺意驚的一震

    此時王列正好收拾好走下樓來,與赫連桑沁相視一眼,一起走出客棧,蘇妝當即跟了上去。

    “郎中大人,莫怨曹某說話難聽!”曹沛背起青釭鐵膽走到門前開口道“若是天下人都如郎中大人這般婦人之仁,那這大唐漢家豈不危矣?”

    “大師兄!”王五打破沉默喊道“你真要任由小羽墮入魔道?”

    “此事,師尊同意了,師弟夫婦二人也同意了,我憑什麼阻止?”秦牧一邊說一邊低下頭,聲音也越來越小,藏在瀏海裡的雙眼中盡是不甘,恨自己無能為力,恨自己沒能扛起大師兄的責任

    半晌,秦牧深吸一口氣,對著王維抱拳躬身道“秦某替幾位師弟在這裡給郎中大人賠個不是,還請郎中大人莫要掛懷。”

    王維聽出了一些玄機,有些不敢確定的問道“秦劍仙,容老夫唐突,貴宗可是要……犧牲那二位?”

    秦牧沒有回答,只是再度躬身一禮便轉身走出客棧,王五幾人緊隨在後,早晨的陽光彷彿漫天的箭雨破開客棧大門,刺的王維睜不開眼。

    看著最後面燕綠兒的身影也消失在晨光之中,王維痛苦地閉上雙眼,嘴裡不斷呢喃

    “蜀山劍折…蜀山劍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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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明門外,蘇妝回頭望了一眼才熱鬧起來的長安城心中有些感慨。

    不知何年何月才會再來這盤古塚了,也不知道在那胖子的鐵蹄下,這座繁華的都城將會變得如何。

    收起心緒,甩出折扇,雪白粉嫩的雙腳輕輕點在摺扇上,蘇妝沖天而起,追著前方空中那對神仙眷侶般的身影。

    由於赫連桑沁將雪裏虹留給言尚武,故而兩人共乘一劍,不過王列讓妻子站在身前,自己從後面抱著妻子,貪婪地嗅著那縷淡淡梨香,匆匆望去,反倒像是赫連桑沁御劍帶著王列凌虛飛渡。

    “我……我們只有在月圓之時才能懷上孩子。”感受到頸後傳來心愛男人的溫涼吐息,白髮女子羞澀閉眼,結巴的說道

    “所以過去兩年雙修時,沁兒每每避開十五的日子?”王列將下巴輕抵在香肩上,柔聲調戲

    “孩子,姓王。”細若蚊吶的聲音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這怎麼行?當然要一個姓王,一個姓赫連啊!最好還將十二生肖輪個遍!”王列聽出了妻子的擔心,知道這是在告誡自己不要隨便交代了性命,故作輕鬆打趣回道。

    儘管會死,列用爬的也會從鬼門關爬回來的。

    得到丈夫肯定的回答,白髮女子鬆了一口氣,重新閉上眼,伸手搭在小腹處的手背上,享受這耳鬢廝磨的溫綿繾綣。

    七日前,一名拎著酒壺的老人從長安御劍來到太原只消用一刻鐘,王列二人用了近一個時辰也只是在天刀城外落下。

    反正今日總有一方要死,不差這點時候。

    兩人慢慢走在城中,如同過去七日裡那般悠閒散漫,蘇妝識趣地遠遠釣在後邊,雙手揹在身後,看著兩人默默前行。

    身旁傳來衣袖翻動的聲音,蘇妝攔住了要越過自己的秦牧,微微側過頭說道“後邊看著就行了,你上去又能做什麼?”

    蘇妝的話如同一柄利劍深深扎進秦牧心裡,讓他又想起在客棧時的自責,引的夏禕怒目而視。

    然而蘇妝根本不放在心上,整個盤古塚,能讓自己多留心的就蘇笙月一人而已,就算是赫連桑沁也是因為同為一國公主的身分又是自己少年時所憧憬的傳奇才等而視之,若非蘇笙月特意交代過,她哪裡會在乎王列這個人?看著前方成對的身影,蘇妝微微出神,回想蘇笙月和自己說的話。

    “妝兒,記著:若妳還想自主自己的婚事,必然要交好那孩子。”

    “為什麼啊?祖奶奶,總不能就因為他是嫻公主的男人,我就得看他臉色吧?天狼國都亡國了!”

    “妳可知拓脈之痛?”

    蘇妝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當蘇笙月抓起自己的手腕,渡入內氣遊走經脈時的痛楚,那種感覺彷彿撕心裂肺,有萬千蟲豸在噬咬自己的血肉。

    拓開萎縮閉塞的經脈,只會比這更痛。

    “能挨過這等痛楚,還一挨就是半年,除非死了,否則不會籍籍無名。”

    蘇妝反覆咀嚼這句話,只覺得蘇笙月言過其實,眼下不就是要去找死?何況他有名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隨著眾人的腳步走過那雙獅雕像的拱門,周遭的房舍店鋪越來越稀疏,人也漸漸變少,換成一座又一座的靜謐大院,這裡已經是天刀門外門,閒雜人等,不可進入。但不知為何,今日竟然一個巡守的弟子都沒能見到。

    王列二人的身影在一處大院前停了下來,沿著青石長路遠遠向北看去,五百步外就是那高聳大氣的山門,相比之下,眼前這座大院的大門就有些蕭索破敗。

    蘇妝幾人停在十步之外,靜靜的看著王列二人。只見赫連桑沁從袖裡的暗袋摸出一支髮簪,伸手挽起柔白的秀髮,慢慢地盤成婦人髻,隨後在蘇妝等人驚愕的目光下,伸手叩響了大院的門。

    約莫過了十來息的時間,院內才傳來篤篤枴杖拄地的聲音,在謳啞吱呀的門軸聲裡,破敗的大門緩緩打開,一名白髮蒼蒼如同一株枯樹的老人慢慢探出頭。

    老人眼神似乎不太好,仔細端詳了一陣才看出赫連桑沁是一名胡人女子而非一名老嫗。數度想開口,卻不會半句胡語,最後才試探的用帶有一些胡人腔調的中原官話問道“姑娘,你找誰?”

    “王列之妻赫連氏,前來拜見夫家。”赫連桑沁躬身向前一禮,用標準的中原官話輕聲回道

    啪——

    老人手中的拐杖落到地上,右手顫巍巍地扶上門板,不敢置信的結巴道“姑……姑娘,你說什麼?”

    “王列之妻赫連氏,前來拜見夫家。”赫連桑沁直起身平靜的重複,絲毫沒有對老人有任何的不耐煩

    老人這才留意到赫連桑沁身後的男子,瞪大灰濁的雙眼,好一會兒才嘶啞說道“王列少爺?”

    “松伯。”王列點頭頓聲開口,肯定了老人的猜想

    “王列少爺,王列少爺!萬幸啊!您沒死,您沒死!”老人跌跌撞撞,三步併作兩步的跌到王列跟前,緊緊攥著王列的雙手嚎啕大哭,像是受極了委屈的孩子

    王列扶著老人的肩膀,感受手中傳來粗礪的摩擦感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以為過了十年,老人早已故去。

    當年那夜老人前去給阿爺掃墓,因此躲過一劫,但當他歸來後看見的是一片斷井殘垣、家主夫人身死、自己不知所蹤,那種一夜之間突然一無所有的絕望感,才是最折磨人的。

    視線越過老人頭頂,當年的大院早已不覆存在,有的只是一間小瓦房。這十年來,老人便是一個人住在這裡,默默守著他記憶裡最後的一點美好。

    “王列少爺,這十年裡您都在哪裡?過得好不好?”哭了好一會兒,松伯才抬頭問道

    “過去十年,我是蜀山撫雪劍,林子羽。”

    簡單一句話幾乎解答了老人所有疑惑。怪不得音訊全無,怪不得所尋無獲,過去十年裡,根本就沒有王列這個人。

    “少爺!您…您快離開這裡!這裡不是您能來的地方!”松伯突然說道,拽著王列的袖子就要拉他往城外走,轉頭便看見秦牧等人站在一旁,一時間愣在原地

    “蜀山七子,見過松老。”秦牧抱拳施禮,一次報明所有人的身分

    “這……”松伯似乎意識到什麼,再次轉頭看向王列

    “松伯,我這次來,就是來了結此事的,事成之後和我一起去平原找二叔一家吧!我太原王家兵事一脈,是時候和天刀門有個了斷了。”王列理了理松伯的衣領,輕輕拍去肩膀上的灰塵,平和說道

    待王列轉過身去,懸浮在背後的洞明一點點的轉作血紅。松伯驀然瞪大雙眼,瞳孔縮成針尖。

    這把劍他認得,四十年前他見過這把劍,屬於七日前,那個人!

    “他……少爺他要做什?”看著王列和赫連桑沁並肩走遠,松伯對秦牧問道

    “了結五十年來,我蜀山劍宗和天刀門的孽緣。”秦牧嘴角彎起一抹微笑,彷彿卸下了肩上的重擔,從容地從松伯身邊走過

    “松老,請。”最後邊的曹沛來到松伯面前屈膝微蹲道

    “使不得!使不得!”松伯看著眼前還沒有自己高的曹沛連連擺手

    “能揹五十年前聞名江湖的怪手盜王商青松去看戲,哪有比這更有面兒的事?”曹沛笑嘻嘻道

    松伯聽著曹沛的話,混濁的雙眼看向左手背上那多了一道刀傷的陳年舊疤,怔怔出神。

    五百步說近不近,說遠不遠,不過又一盞茶的時間,王列已經來到天刀門的山門前,仰頭看去,階梯的上端便是那矗立五十年的高聳山門。

    “這可比你們蜀山的那個破牌樓大氣多了。”蘇妝毫不客氣地評價道

    “要進就進,不進滾。”曹沛隨口就頂了一句

    蘇妝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在心裡告訴自己:冷靜,妳打不過,妳只是來看戲的。

    “我去了。”

    沒有更多的煽情,沒有多餘的不捨,沒有依依惜別,就好像只是日常去田裡耕作的莊稼漢一樣,晚上就會回家吃飯。簡單吐出三個字,微微一點頭,王列便抓下背後的洞明,抬腳走上階梯。

    “列。”

    就在王列快走到頂時,赫連桑沁輕聲呼喚,等王列轉過頭來,伸手解下了才紮上去的髮簪,一頭雪白的秀髮如同飛流直下三千尺的銀瀑鋪散開來。

    王列笑了。

    就好像他還是過去十年裡那個天真無邪的林子羽,就喜歡看赫連桑沁這樣放下頭髮的一幕。

    他就這麼笑著,笑著,舉起了發出陣陣哀鳴的洞明,剎那之間無邊的血煞之氣在他身邊匯聚,如同地獄裡殺戮無數的修羅。

    然後,在赫連桑沁溫婉的目光中,在秦牧等人嚴肅的注視下,在松伯驚愕的神情裡,在蘇妝饒有興致的期待——

    一劍劈開了那緊閉的厚實山門。

    “蜀山劍宗王列前來滅門,諸位,安心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