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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花仙村神明留芳,西平府夜青遇险

    夜青在沙漠上悠悠转醒,只觉得浑身上下酸痛无比。

    今天是个大晴天,也没有风,夜青抬头看天,被太阳照的睁不开眼。

    四面是茫茫的沙漠,夜青想起了在昏倒前的事,飓风把她和如流无情的吹散。

    “如流哥哥……你在哪儿啊。”夜青站在沙丘上,把手张开在嘴边,大声的喊着。

    没有人应答,如流已经被吹到不知道多远的地方去了。

    夜青愣神片刻,将罗盘拿了出来,仔细的拨弄,一边自言自语,“黄沙渡在……西北,南面是出沙漠的路。”

    “不知道如流哥哥在哪,可能还在沙漠里吧,可是沙漠这么大,要怎么找到他呢。”

    夜青想起在进入北漠之前,在沙门关的时候,如流同她和赵无畏说,“此去不知道会遇上什么麻烦,如果我们在大漠里失散了,一定不要在沙漠里逗留,首先便是离开沙漠,再回沙门关,或走或留,都要在有人的地方留下消息,那样最为保险。”

    夜青收起了罗盘,“听如流哥哥的,总没错。”

    夜青看太阳的方向,“如流哥哥说了,正午的太阳在我们的正南面。”

    现在好像不是正午,不过没关系,朝着太阳走,总没有错。

    打定了主意,夜青从春秋壶里拿出一顶灰色皮帽,戴在头上遮挡日光,迈着步子便往太阳的方向去了。

    走着走着,太阳落了山,沙漠还是那个一望无垠的沙漠。

    夜青并不觉得沮丧,来时便知道,沙漠不是一两天就能走出去的。

    天黑了,不能再走了,没有太阳就会失去方向。“幸好如流哥哥教了我结界术。”

    夜青以手结印,在四下里布上一个结界,自己便在里面休息。

    “万一……万一大蜈蚣来了怎么办……”夜青越想越害怕,要是大蜈蚣真的来了,结界不知道能不能拦得住。

    “不如变回本体吧……一株花应该不会引起蜈蚣的注意。”

    沙漠的黑夜好像一只巨兽,伴随着呜咽,怒吼,教人心惊胆颤。

    夜青在心里安慰自己,谁也不会在意一株花的,即便是沙漠里的花,应该也没什么不同。

    事实和夜青想的有些不同……夜青又困又累,这一觉睡到第二天快要正午。

    等到夜青睁开眼时,一个黑衣的剑客正在看着她。

    “他怎么能看见我……啊……结界呢,对了,结界早上便会消失。”

    黑衣剑客双手抱剑在胸前,迎着太阳光夜青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身躯高大,威武不凡。

    黑衣剑客不是对花草感兴趣的人,除了剑术,感兴趣的东西不多。

    但是……这四边都是茫茫的沙漠,这一株花生在这里,未免也太奇怪了,任谁也忍不住驻足停看。

    “这个人不像好人,也不像坏人,不过遇到他比遇到大蜈蚣好多了。”

    黑衣剑客看了半天,终于还是走了。

    夜青变回人形,咳嗽起来,“沙漠里好干啊……没有水喝……”

    夜青打开春秋壶的盖子,往里看了个遍,有满月草,美酒,干粮,书,糖葫芦……除了水什么都有。

    “要快点走了……赶在渴死之前走出沙漠。”夜青可以不吃饭,但是不能没有水。

    黑衣剑客早就没了影儿,夜青看地上的脚印,他也是朝着太阳的方向走。

    “他看起来挺厉害的,也许遇上什么怪物都能杀掉,那么就谢谢他了。”夜青沿着他的脚印,又踏上了南归之路。

    黑衣剑客走的快,夜青走的慢,他的脚印也越来越浅,直到被风吹沙子盖住,便再也看不见了。

    沿路竟真的有蜈蚣的尸体散落在地上,看似是被利刃所伤,夜青不禁感到庆幸,幸好有人把它们解决掉了。

    过了一日一夜,夜青已经几乎寸步难行,只觉得头晕目眩,嗓子冒烟,可是茫茫沙漠上,哪里去找水。

    夜青手脚并用,艰难的爬上一处高大的沙丘,双腿不再听使唤,无力的跪在那里。

    沙丘顶的细沙松动,夜青只觉得天旋地转,从那沙丘上打旋滚落下去。

    “好累啊……好渴啊。”夜青已经不觉得痛了,只觉得又累又渴,无力的躺在那里。

    “你很渴吗?”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姑娘的声音传到夜青耳朵里,夜青睁开了疲惫的眼睛,一个姑娘正蹲在自己身前。

    那个姑娘从腰间解下一个水袋,把手喂到夜青的嘴里。

    清凉……甘甜,夜青从没有喝到过这么好喝的水。

    喝了水,便有了力气,那个姑娘扶着夜青坐了起来。

    那姑娘看着也就十五六岁模样,长的甚是水灵,一个麻花儿辫子梳到脑后,穿着粗布的罗裙,看起来十分的纯真。

    “谢谢你的水……”夜青连忙道谢,“你怎么会到了沙漠里,也是去黄沙渡吗。”

    夜青十分疑惑,这个姑娘看起来可不像有法力。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黄沙渡我听说过……不过那都是传说吧……我只是看见你从沙丘上滚下来,才过从村子里出来看看。”

    “村子……哪里会有村子……”夜青忽然瞪大了眼睛,就在这处沙丘下面,那姑娘的身后,不过百步的地方,已经进了草原,再往里生机盎然,草木叠翠,民居错落,竟然是一个村子。

    “难道我已经走出沙漠了?”夜青难以置信,可来时的路还要远的多啊。

    那姑娘摇了摇头,“并不是,我们还在沙漠的深处……这里是花仙村,整个北漠里唯一的村子。”

    夜青顾不得许多疑惑,只是问道,“我还是渴……一定还有水吧。”

    “我这里没了,村子里面有泉水。”姑娘扶着夜青,往村子里去。

    沿路那姑娘介绍了一番,原来她叫阿桑,是这村子里村长的女儿。

    这村子叫花仙村,已在此存续了上千年,沙漠里干旱无比,却只有这里有一眼深泉,泉水源源不绝,千年不息,因此这村子得以留存。

    阿桑带着夜青径直到了泉水湖边,夜青看见了水,眼睛开始放光。

    “用这个吧。”阿桑生怕夜青一个鱼跃跳进水里,连忙递上一个水瓢。

    夜青俯身从泉水湖里舀了一碗水,咕咚咕咚往嘴里灌,直到喝了一个大饱。

    “啊……精神焕发。”夜青心满意足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阿桑看着夜青的模样,甜笑起来,夜青不好意思的说,“我现在一定很狼狈吧。”

    阿桑说道,“以为也有过路的人在这里喝水,你这还算不得狼狈。”

    阿桑忽然叹了口气……“可能以后再有人来,就喝不上这里的泉水了。”

    夜青惊疑道,“阿桑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桑和夜青坐在泉水湖边,讲起一个遥远的故事,“那要从很久很久之前的传说说起了,据说在几千年以前,这里不是沙漠,而是世上最富饶的土地……”

    后来天上的一个叫什么“金乌”的东西掉落在这里,将所有的湖泊森林灼烧成一片焦土。

    花仙路过了这里,看见不愿意离开这里的守望者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水,有气无力的倒在地上等死。

    花仙有着慈悲的心肠,看到这等悲惨的景象,心中悲痛不已,眼里流下了一滴眼泪,落在这片干涸的土地上。

    那一滴泪水落到地下,生出了一眼清泉,泉水源源不断,滋润了这片土地。

    村民得救了,并在泉水湖畔为花仙雕刻了塑像,供奉为村子的守护神,并把村子改名为“花仙村。”

    花仙村由是成为了北漠中最后的乐土,唯一的绿洲。

    阿桑指了指一旁的花仙塑像,村子虽然破败,可是花仙的塑像焕然一新,一看便知道村人对自己的神明有多爱护,可是唯独花仙的脸却模糊了。

    “原来这便是花仙,只是为什么只是脸如此模糊。”夜青望着那尊精致的塑像。

    阿桑回道,“很多年前便如此了,过了太久,已经没有人知道花仙长什么样子了,所以便不敢再去重塑,但我知道,花仙一定是个大美人儿。”

    阿桑虔诚的跪在花仙塑像前,“花仙大人已经保护了我们村子几千年,我们深感恩德,即便是快要死在这里,我也不会离开花仙大人。”

    “死……”夜青觉得阿桑好像很悲伤,又想起她说,以后路过的行人就喝不上这里的水了,不禁问道,阿桑,泉水会干涸吗……”

    阿桑说道,“以往的时候,泉水湖的水是能漫到花仙脚下的,可最近几年,泉水湖一年比一年低了,这是以往从没有出现过的事,只怕……再有几年便要干涸了。”

    “从去年开始,村子里的年轻人走了一批有一批,可是连一个回来的都没有,书信也没有。原来有几百户人家的花仙村,现在仅剩下几十户了。”

    夜青听得悲伤不已,看向四处,屋舍错落,桑竹片片,老人坐在屋前打盹儿,鸡鸭牛羊的叫声此起彼伏,“这么美好的一个村子,难道就要消失了吗。”

    夜青从初见沙漠绿洲绝境逢生的欣喜中转为悲伤,看着还在跪拜着花仙的阿桑,觉得很是心痛。

    “我们一起求花仙保佑吧,我相信,花仙不会放弃善良的阿桑。”夜青也过去,和阿桑一起跪拜。

    善良的花仙啊,请您继续守护这个村子吧,这里是大漠旅人的希望啊。夜青默默祈祷,一滴泪水情不自禁的从夜青眼角滑落,渗入花仙脚下的土地。

    “我每天都来祈祷,希望一觉醒来就会有奇迹发生,就像几千年前花仙路过这村子。”阿桑的眼睛里有忧愁,更多的是坚定,也许奇迹不会发生,可从不会想要离开。

    阿桑和夜青手拉手,回了阿桑的家,老村长见到久违的有客人来,甚是欢喜,忙着给夜青做些吃的。

    当夜夜青便在阿桑家住下,阿桑家房子不大,夜青与阿桑同塌而眠,二人直聊到深夜。

    无论与阿桑还是花仙村,夜青都总觉得自己冥冥之中有某些缘分。

    睡到第二天早上,夜青被阿桑的叫声惊醒了,“夜青姐姐,你快出来啊……”

    阿桑拉着睡眼朦胧的夜青出了房门,跑着往泉水湖去了,那里已经围了好些人,几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来了。

    “你看……”

    泉水湖的水漫上来了,正覆盖到花仙塑像的脚下。

    “怎么可能……”夜青惊喜大叫起来,“花仙真的显灵了。”

    “花仙来了……”“她就是花仙。”村人一齐往夜青这里涌了过来,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多谢花仙!”

    “不……我可不是什么花仙啊……虽然我确实是一株花吧。”夜青惊慌不已。

    阿桑的爷爷,也就是老村长望着夜青大喊道,“真是花仙啊……大家看那塑像,可不就是眼前这位姑娘吗,昨晚我竟没有认出来。”

    阿桑看那尊塑像,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塑像的眉眼虽然模糊,但分明和夜青神似。

    “错不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是这个村子年纪最大的人,“花仙曾经降下预言,等到泉水快要干涸的那天,她便会重回这里。”

    阿桑慌张的跪到地上,“夜青姐姐……哦不,花仙昨晚说自己是夜青花修成人形,果然印证了花仙的传说。”

    夜青自己也疑惑了,难道我竟真的是花仙转世?

    夜青说道,“你们快起来吧,花仙才不希望你们跪着。”

    村民这才慢慢起身,又千恩万谢。夜青一把拉着还在惊慌不安的阿桑的手跑开了。

    好不容易跑到没人的树荫下,夜青和阿桑促膝坐着,“阿桑,就算我是花仙,那你也是花仙的救命恩人,你再叫我花仙我可要生气了。”

    夜青假装生气又装不像,阿桑被逗笑了,“那我还是叫你夜青姐姐,可我心里是把你当做花仙了,多谢你救了花仙村。”

    “如果我真是花仙,那也是阿桑你的善良,拯救了花仙村。”

    夜青又住了一夜,养足了精神,虽然有些不舍得阿桑,可还是不得不踏上旅程。

    花仙村又有了泉水,夜青长了记性,在临行前装了几桶水,都收进春秋壶里。

    村人见了那么一个小小的春秋壶能装下那么多水,更加坚信夜青就是花仙,带着神器来救他们。

    “我会为你祈祷平安的夜青姐姐……”阿桑大声呼喊着,送别了踏上归程的夜青,流着泪跑回村子里了。

    “我会记住这个美丽的地方的,还有你阿桑。”夜青走了很远,又回头依依不舍的看着花仙村。

    希望以后还有机会来看阿桑,现在要赶紧回去了,如流哥哥可能已经到了沙门堡吧。

    夜青小心翼翼的在罗盘上标记了花仙村的方向,继续向着太阳的方向走了。

    有了充足的水,夜青便充满了力量,白日赶路,夜间休息,一连便走了十日。

    到第十一天,终于望见了离开花仙村后的第一抹绿色。

    走上那片草地,便闻到青草的气味,夜青贪婪的呼吸着香甜的空气,又低下头抚摸那些青草,见到你们,就算回家了。

    不过这里,好像不是沙门堡。夜青站在高处往前望,有群山在远处。

    “奇怪啊……来时明明没有山。”夜青虽然疑惑,可是顾不得多想,便就沿着那有人踩出的小道继续往前去了。

    走了三五里地,终于遇见一个行人,那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夜青便过去问路。

    “离州城……你要去离州城?”那个男子有些惊讶,“你不会是沙漠里来的吧,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夜青疑惑道,“我是从沙漠里来的,想要往离州城去。”

    那男子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道,“别骗我了小姑娘,那片沙漠是死地,可不见有人来过,你是和家里人赌气出走吧,我告诉你啊,还是快点回家去,免得爹娘担心。”

    夜青无奈的摇摇头,“我只是想知道离州城在哪,烦请大叔告诉我吧。”

    那男子思索了片刻,“离州城我没去过,不过离州城是在离海国,这总没错,我国与的南境与离海国相连,所以从这里到南境……大概七百里吧。”

    “我国……南境……七百里,这……这里不是离海国吗?”

    男子疑惑道,“小丫头发烧了吧,这里是上垣国,从西北到东南都是上垣国,你……你难不成真从沙漠里来的。”

    夜青又问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里是上垣国的西平郡,地处上垣国西北,往西往北都是沙漠。

    夜青好歹是知道了情况,原来自己被那一阵飓风吹到了沙漠西边,因此虽是往南,却误入了上垣国。

    谢过了那个男子,他还打趣道,“也就是你是个小姑娘,不然非得把你当成敌国的探子,不过就算是探子,恐怕也走不来沙漠哦。”

    那人走进丛林去了,夜青又顺着小路往南,先找城镇栖身。

    正走了不到十里,未望见村镇,夜青在树下慢走,却见忽然迎面来一个道人,穿一身青色道袍,戴发冠,细长眼,八字须,样貌奸诈猥琐。

    那道人脚步未停,与夜青擦肩而过,夜青只觉得他不怀好意的眯眼打量。

    夜青并未多想,径直往前,未走几步,却忽然听见身后破空之声响起,已来不及躲闪,便被来人一指点到后脑上。

    夜青顿觉得浑身不受控制,直愣愣站在那里,头脑也晕眩起来。

    偷袭之人转到夜青身前,阴险的打量着夜青,“好啊,好啊,抓了你这花妖送到西平府去,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