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别了人间
梁国，地处神州陆中央腹部稍靠北的位置。青州城，则是梁国最北的地界。
朝东面去几十里地，便是白州国。往北再引百里路，就又是朝金国。
为此，青州城因地界便利，多是往来商贾中意的歇脚小城。四扇城门常开，贩夫走卒常进，天气只要不似是前几日那般恶毒的寒冷，吆喝声总是不间断的。
开了春后的第一场集市，从屋里解放出来的商贩们好像比平常更卖力一些。路边摊儿从城内摆去城外，管教见过再大市面的人都要把一双招子瞧花掉嘞！
但如此喧嚣叫闹的城镇里，却有一处静谧无声。
城南门口旁的灵徽书山，今天迎来了办升仙台的日子。
乌黑的房檐下，只见一位青袍文人坐在椅子里，身前的桌子前挂了一条横幅：
“凡有令牌者，皆可入内”。
文人身侧站了位约莫七八岁年纪的书童，一对灵动的眼睛东瞧西看，稍一停下来就得打上一声哈欠。
而书舍外，乌泱泱地聚了一众人来。这其中，有破衣烂衫的席地而坐，有寻常人家单拎来了个马扎，有锦衣华服的派下人搬来桌椅板凳，一面喝茶一面吊着眼睛瞧着屋檐下的二人。
却也是稀奇，如此三教九流混杂其中，竟是无一人喧哗，都老老实实地侯着，等着有没有人能走进文人书童身后的院子里。
毕竟，谁都不愿意惹上仙人。
“宫俊，我看不行，咱就撤了吧。”书童矮下身子，抱怨道：“八大正道，就咱们灵徽书山还搞什么机缘一说，如此大的神州陆，咱掌门就发下四百枚令牌，您我师徒俩把腿跑折了，高低是一个人影没见到吧。”
给喊作宫俊的青袍文人瞥了书童一眼，道：“在外记得叫我师父，而且，掌门他自有他的道理，哪里是你我能揣摩的？”
“哦，可师父你也知道今天一日是白费了吧？”
“额……”宫俊无言以对。
他二人从神州陆的极东跑去了极西，又从极南遛到了极北，凡间里能拾到灵徽书山令牌的人，可真是连毛都没瞧见。
更莫要说，今早上门派里传来的消息，四百枚令牌已经有三百九十九枚回山，还是一如既往的全是修仙世家子弟。也就是说掌门撒向人间的令牌，只有一位还留落在外，那他师徒的任务还真不晓得何时能完成呢。
“再等半个时辰，倘若还没人来，咱今天就收摊。”
书童一喜：“师傅您可比那些老糊涂开明多了！他们那伙人空活了几百年嘞！”
“莫要胡言哈。”宫俊伸手指了指天，“小心让他们听去。”
“听去就听去，您看呀，八正道里，逍遥道，灵徽书山，千仞门，小佛天，百草花堂，寻日追月，登灵派，处女谷……”
“是天女谷，女孩子家的，注意言行。”宫俊纠正道。
“管他什么谷呢！招揽的新晋弟子哪一位不是修仙世家的子弟？从修仙氏族里挑来的孩童，直接拜入长老门下修行，一省时二省力，哪儿像咱们灵徽书山还搞个什么内院外院，多此一举！”
“你总是得给凡人一些机会不是？”
“凡人就是凡人，天生通不得灵气，哪怕修行开了灵穴，又能走多远呢？”
看着徒弟款款而谈，言语里虽多不服不忿，宫俊晓得她一句也没讲错。如今世道，人仙两别，仙是仙，人是人，天大的区别在娘胎时就被定下来了。
仙要修仙正道，人要修仙做仙，起点就绝大的不同了。
他们灵徽书山的掌门心系天下，于是每百年便将四百枚令牌撒向人间。因掌门坚信世间机缘一事，于是立下了凡有灵徽书山令牌者，不论出身高低贵贱皆可拜入他们山门。
但机缘好似不偏袒凡人，每回持有令牌者，都是修仙世家推出来的上好苗子，而凡人修仙一事，竟然也被仙人垄断掉了。
当然，这可苦了他们师徒俩，毕竟掌门有令：寻不全令牌就不许回山！
“茉莉，外面那一伙凡人安静的吓人，你下去喊两嗓子来，热闹热闹也好。”宫俊摆手示意道。
小书童茉莉听罢，朝前一步跨出，望着眼前一众缄口不言的凡人，她清了清嗓子，叫唤道：
“诸位，当真无人吗？凡是携带我们灵徽书山令牌的有缘人，皆可拜入山门，同我们共修长生大道。”
眼神扫过一圈，依旧是无人应声。
茉莉不禁咂舌，心想凡人就是凡人，一副没灵智的样子！
她从腰间把自己令牌解下，抬起手，正面对着人群比了出去。
只见那古铜色的令牌边角上嵌了一圈各色的零碎宝石，一面写有“灵徽”二字，反面又是“书山”。
“诸位，这就是我们书山的令牌，凡是有此者，皆可上前，莫要害羞。”
茉莉的言语没入人群，仍是如泥牛入海，砸不起一点波浪。
还是没人嘛……
茉莉暗下叹息一声，这意味着她和师傅又得换地方再来一遍。
于是正灰心时，忽听人群里有人喊道：
“小神仙，您倒是给讲讲，拜入你们书山，有什么好处呀。”
“好处？”茉莉歪了下脑袋，“当了神仙后，可就不再受轮回之苦，永世长生！”
“哦……”台下的声音有些失落，“那管饭不？”
“嗯？！”茉莉一头黑线，心想原来凡人眼界真就如此低吗？
“管！奇珍异兽，天材地宝，只要你愿意，管够！”
“那太好了！”一听有吃的，那声音忽然又兴奋起来：“给发新衣裳不？”
嗯！！！
茉莉好想下去把问这话的人拉上来揍他一顿！
可她是神仙，神仙需要对凡人大度。
“天蚕丝做得衣裳，绝对合身子。”
“给说媒，给找媳妇不？”
“不给，但是你只要有了道行修为，自然有无数的姑娘争着当你的道侣。”
“还有这好事！”那声音倒是一惊，“房子呢？给分不？”
“只要你有了修为，我们灵徽书山会给你开一块山洞，供你一个人单独修行。”茉莉面上笑吟吟地回道，实则心里的怒火已经差不多快到顶了。
“哦～那我再问，假若学的不好，你们不会把弟子驱逐出去吧？”
“这点你放心，只要入了灵徽书山，就一辈子是灵徽书山的人，啊不，是灵徽书山的仙人。”
“那你看这个，可是你要得令牌？”
一条骨瘦如材的手臂从人群里举起，手臂外侧的冻疮堪堪好上了些，却还是瞧得旁人有些发慌。
“借过，借过！”
那声音的主儿嚷着，不多时便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小贼李长风！
原来那日自从李大去世后，李长风用从男人那儿顺来的钱袋里的银两给干爹买了口棺材，他觉得干爹活着的时候风餐露宿了一辈子，好歹死后的棺材得置办得好些。
于是也不去管那店家说是什么黄花梨，檀香木的好材料，交钱，取棺下葬后，留给李长风的银两只够他吃上几个热乎包子。
而他自打从男人顺来的钱袋，在里面发现了这枚周边镶嵌有宝石的令牌后，就盘算着去当铺当掉，换上几口饱饭。
却也是凑巧，今日他难得上街，走过灵徽书山门前时见到拥挤人群，却还是手痒地想去偷些银两来。
毕竟，人多钱就多，钱多贼自多。这也是李大总结的毛贼秘诀。
如此，听见茉莉吆喝什么成神成仙的，李长风倒是听不进去。可等他问清楚了能管饱饭，还能分房子介绍媳妇，正巧自己手里有这么一枚令牌，于是乎便万分自豪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茉莉从李长风手里接过令牌，反复看了几遍，又揉了十几回眼睛，这才确定了是她和师父找了整整百年的物件。但她又看李长风蓬头垢面，一身破衣烂衫，甚至连一双鞋也没有，反倒是对于他是如何得到的起了疑心。
“你，是如何得到的？”茉莉质问道。
“我？”李长风平日做小贼流里流气惯了，捅了捅鼻洞，满不在意地撒谎道：“从山里捡的，怎么？你们灵徽书山想耍赖不成？凡有此令者，皆可入学！这是你说的原话。”
李长风不等说完，伸手就又把令牌拽回到自己手上。他生怕眼前这个小妮子耍赖。
“我辈修仙人士，怎会耍赖呢？”茉莉转过身朝师父宫俊丢了个眼色，“我师父再过目一遍，你就可以入学了！”
宫俊也是心急，他日盼夜盼终于把命定的人给盼到了，当下猛跨几步到了李长风身前，兴奋道：“小友，等你好久了！但你还真需得告知我们，你是如何得到这枚令牌的？”
“都说了，捡的，拾的，你怎么就不信呢？”
“你撒谎，我可是仙人，你瞒不过我的。”
“偷的……”李长风把脸撇去一侧，“我偷来的，总行了吧！”
“偷，来的嘛……”宫俊沉吟道。
“你们不会不要我了吧？”李长风有些心虚，毕竟他也知道“偷”一事不算多么磊落光彩。
“怎么会。”宫俊语重心长地说道：“想来如此，偷，便是你这一回的机缘吧。”
李长风给他一席话整的摸不清头脑：
怎个“偷”到他嘴里还好像是个好事呢？而且什么叫这一回？难不成还有上一回？这神仙们怎么就不喜欢把话摊开讲呢？
宫俊一摆手，指向身后的庭院，长叹了一声后，道：“倘若你真对这凡尘俗世没什么留恋了，便跨进这庭院，从此就是一条仙路通天。”
李长风顺着自来熟的中年男人的话头，看向他所说的庭院——青石板铺的地，等人高的大水缸，黑顶砖瓦房，这就是他以后能不在流浪街头，能像个常人似的生活的地方。
李长风慢步走到门栏前：
干爹走了，是因为我偷不到能养活他老人家的东西，现在干爹去了，我总是该找些正经营生做了。
他护住胸口的风字玉牌，又暗付：
我这狠心的爹娘，你俩把我舍了是有什么苦衷不成？
你俩给我留下这玉牌，要我去寻你可是？
若是我有缘再见你们，又该多好呀……
“师傅，你有没有觉得，这小子，有些像您的那位故人？”茉莉轻轻拉了下中年男人的衣角悄声道。
她初看李长风虽然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不知怎的，望着他的背影，竟让她想起来一段往事。
“凡间人这么多，总有几个像他的。”中年男人笑着转过身，朝着李长风喊道：
“小友，我看你面熟的份上，给你一句忠告，你凡心太重，尘缘未了，去了，莫要后悔。”
李长风也不回头，打趣道：
“我在这世上，没爹没娘，没吃没喝，哪儿还有什么挂念？倒不如去你们说的啥劳什子的仙界逛逛，快活快活去！”
中年男人携着书童茉莉抱拳躬下了身子：
“那就祝小友，仙途昌隆！”
李长风一步迈出：
“别了人间……”
朝东面去几十里地，便是白州国。往北再引百里路，就又是朝金国。
为此，青州城因地界便利，多是往来商贾中意的歇脚小城。四扇城门常开，贩夫走卒常进，天气只要不似是前几日那般恶毒的寒冷，吆喝声总是不间断的。
开了春后的第一场集市，从屋里解放出来的商贩们好像比平常更卖力一些。路边摊儿从城内摆去城外，管教见过再大市面的人都要把一双招子瞧花掉嘞！
但如此喧嚣叫闹的城镇里，却有一处静谧无声。
城南门口旁的灵徽书山，今天迎来了办升仙台的日子。
乌黑的房檐下，只见一位青袍文人坐在椅子里，身前的桌子前挂了一条横幅：
“凡有令牌者，皆可入内”。
文人身侧站了位约莫七八岁年纪的书童，一对灵动的眼睛东瞧西看，稍一停下来就得打上一声哈欠。
而书舍外，乌泱泱地聚了一众人来。这其中，有破衣烂衫的席地而坐，有寻常人家单拎来了个马扎，有锦衣华服的派下人搬来桌椅板凳，一面喝茶一面吊着眼睛瞧着屋檐下的二人。
却也是稀奇，如此三教九流混杂其中，竟是无一人喧哗，都老老实实地侯着，等着有没有人能走进文人书童身后的院子里。
毕竟，谁都不愿意惹上仙人。
“宫俊，我看不行，咱就撤了吧。”书童矮下身子，抱怨道：“八大正道，就咱们灵徽书山还搞什么机缘一说，如此大的神州陆，咱掌门就发下四百枚令牌，您我师徒俩把腿跑折了，高低是一个人影没见到吧。”
给喊作宫俊的青袍文人瞥了书童一眼，道：“在外记得叫我师父，而且，掌门他自有他的道理，哪里是你我能揣摩的？”
“哦，可师父你也知道今天一日是白费了吧？”
“额……”宫俊无言以对。
他二人从神州陆的极东跑去了极西，又从极南遛到了极北，凡间里能拾到灵徽书山令牌的人，可真是连毛都没瞧见。
更莫要说，今早上门派里传来的消息，四百枚令牌已经有三百九十九枚回山，还是一如既往的全是修仙世家子弟。也就是说掌门撒向人间的令牌，只有一位还留落在外，那他师徒的任务还真不晓得何时能完成呢。
“再等半个时辰，倘若还没人来，咱今天就收摊。”
书童一喜：“师傅您可比那些老糊涂开明多了！他们那伙人空活了几百年嘞！”
“莫要胡言哈。”宫俊伸手指了指天，“小心让他们听去。”
“听去就听去，您看呀，八正道里，逍遥道，灵徽书山，千仞门，小佛天，百草花堂，寻日追月，登灵派，处女谷……”
“是天女谷，女孩子家的，注意言行。”宫俊纠正道。
“管他什么谷呢！招揽的新晋弟子哪一位不是修仙世家的子弟？从修仙氏族里挑来的孩童，直接拜入长老门下修行，一省时二省力，哪儿像咱们灵徽书山还搞个什么内院外院，多此一举！”
“你总是得给凡人一些机会不是？”
“凡人就是凡人，天生通不得灵气，哪怕修行开了灵穴，又能走多远呢？”
看着徒弟款款而谈，言语里虽多不服不忿，宫俊晓得她一句也没讲错。如今世道，人仙两别，仙是仙，人是人，天大的区别在娘胎时就被定下来了。
仙要修仙正道，人要修仙做仙，起点就绝大的不同了。
他们灵徽书山的掌门心系天下，于是每百年便将四百枚令牌撒向人间。因掌门坚信世间机缘一事，于是立下了凡有灵徽书山令牌者，不论出身高低贵贱皆可拜入他们山门。
但机缘好似不偏袒凡人，每回持有令牌者，都是修仙世家推出来的上好苗子，而凡人修仙一事，竟然也被仙人垄断掉了。
当然，这可苦了他们师徒俩，毕竟掌门有令：寻不全令牌就不许回山！
“茉莉，外面那一伙凡人安静的吓人，你下去喊两嗓子来，热闹热闹也好。”宫俊摆手示意道。
小书童茉莉听罢，朝前一步跨出，望着眼前一众缄口不言的凡人，她清了清嗓子，叫唤道：
“诸位，当真无人吗？凡是携带我们灵徽书山令牌的有缘人，皆可拜入山门，同我们共修长生大道。”
眼神扫过一圈，依旧是无人应声。
茉莉不禁咂舌，心想凡人就是凡人，一副没灵智的样子！
她从腰间把自己令牌解下，抬起手，正面对着人群比了出去。
只见那古铜色的令牌边角上嵌了一圈各色的零碎宝石，一面写有“灵徽”二字，反面又是“书山”。
“诸位，这就是我们书山的令牌，凡是有此者，皆可上前，莫要害羞。”
茉莉的言语没入人群，仍是如泥牛入海，砸不起一点波浪。
还是没人嘛……
茉莉暗下叹息一声，这意味着她和师傅又得换地方再来一遍。
于是正灰心时，忽听人群里有人喊道：
“小神仙，您倒是给讲讲，拜入你们书山，有什么好处呀。”
“好处？”茉莉歪了下脑袋，“当了神仙后，可就不再受轮回之苦，永世长生！”
“哦……”台下的声音有些失落，“那管饭不？”
“嗯？！”茉莉一头黑线，心想原来凡人眼界真就如此低吗？
“管！奇珍异兽，天材地宝，只要你愿意，管够！”
“那太好了！”一听有吃的，那声音忽然又兴奋起来：“给发新衣裳不？”
嗯！！！
茉莉好想下去把问这话的人拉上来揍他一顿！
可她是神仙，神仙需要对凡人大度。
“天蚕丝做得衣裳，绝对合身子。”
“给说媒，给找媳妇不？”
“不给，但是你只要有了道行修为，自然有无数的姑娘争着当你的道侣。”
“还有这好事！”那声音倒是一惊，“房子呢？给分不？”
“只要你有了修为，我们灵徽书山会给你开一块山洞，供你一个人单独修行。”茉莉面上笑吟吟地回道，实则心里的怒火已经差不多快到顶了。
“哦～那我再问，假若学的不好，你们不会把弟子驱逐出去吧？”
“这点你放心，只要入了灵徽书山，就一辈子是灵徽书山的人，啊不，是灵徽书山的仙人。”
“那你看这个，可是你要得令牌？”
一条骨瘦如材的手臂从人群里举起，手臂外侧的冻疮堪堪好上了些，却还是瞧得旁人有些发慌。
“借过，借过！”
那声音的主儿嚷着，不多时便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小贼李长风！
原来那日自从李大去世后，李长风用从男人那儿顺来的钱袋里的银两给干爹买了口棺材，他觉得干爹活着的时候风餐露宿了一辈子，好歹死后的棺材得置办得好些。
于是也不去管那店家说是什么黄花梨，檀香木的好材料，交钱，取棺下葬后，留给李长风的银两只够他吃上几个热乎包子。
而他自打从男人顺来的钱袋，在里面发现了这枚周边镶嵌有宝石的令牌后，就盘算着去当铺当掉，换上几口饱饭。
却也是凑巧，今日他难得上街，走过灵徽书山门前时见到拥挤人群，却还是手痒地想去偷些银两来。
毕竟，人多钱就多，钱多贼自多。这也是李大总结的毛贼秘诀。
如此，听见茉莉吆喝什么成神成仙的，李长风倒是听不进去。可等他问清楚了能管饱饭，还能分房子介绍媳妇，正巧自己手里有这么一枚令牌，于是乎便万分自豪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茉莉从李长风手里接过令牌，反复看了几遍，又揉了十几回眼睛，这才确定了是她和师父找了整整百年的物件。但她又看李长风蓬头垢面，一身破衣烂衫，甚至连一双鞋也没有，反倒是对于他是如何得到的起了疑心。
“你，是如何得到的？”茉莉质问道。
“我？”李长风平日做小贼流里流气惯了，捅了捅鼻洞，满不在意地撒谎道：“从山里捡的，怎么？你们灵徽书山想耍赖不成？凡有此令者，皆可入学！这是你说的原话。”
李长风不等说完，伸手就又把令牌拽回到自己手上。他生怕眼前这个小妮子耍赖。
“我辈修仙人士，怎会耍赖呢？”茉莉转过身朝师父宫俊丢了个眼色，“我师父再过目一遍，你就可以入学了！”
宫俊也是心急，他日盼夜盼终于把命定的人给盼到了，当下猛跨几步到了李长风身前，兴奋道：“小友，等你好久了！但你还真需得告知我们，你是如何得到这枚令牌的？”
“都说了，捡的，拾的，你怎么就不信呢？”
“你撒谎，我可是仙人，你瞒不过我的。”
“偷的……”李长风把脸撇去一侧，“我偷来的，总行了吧！”
“偷，来的嘛……”宫俊沉吟道。
“你们不会不要我了吧？”李长风有些心虚，毕竟他也知道“偷”一事不算多么磊落光彩。
“怎么会。”宫俊语重心长地说道：“想来如此，偷，便是你这一回的机缘吧。”
李长风给他一席话整的摸不清头脑：
怎个“偷”到他嘴里还好像是个好事呢？而且什么叫这一回？难不成还有上一回？这神仙们怎么就不喜欢把话摊开讲呢？
宫俊一摆手，指向身后的庭院，长叹了一声后，道：“倘若你真对这凡尘俗世没什么留恋了，便跨进这庭院，从此就是一条仙路通天。”
李长风顺着自来熟的中年男人的话头，看向他所说的庭院——青石板铺的地，等人高的大水缸，黑顶砖瓦房，这就是他以后能不在流浪街头，能像个常人似的生活的地方。
李长风慢步走到门栏前：
干爹走了，是因为我偷不到能养活他老人家的东西，现在干爹去了，我总是该找些正经营生做了。
他护住胸口的风字玉牌，又暗付：
我这狠心的爹娘，你俩把我舍了是有什么苦衷不成？
你俩给我留下这玉牌，要我去寻你可是？
若是我有缘再见你们，又该多好呀……
“师傅，你有没有觉得，这小子，有些像您的那位故人？”茉莉轻轻拉了下中年男人的衣角悄声道。
她初看李长风虽然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不知怎的，望着他的背影，竟让她想起来一段往事。
“凡间人这么多，总有几个像他的。”中年男人笑着转过身，朝着李长风喊道：
“小友，我看你面熟的份上，给你一句忠告，你凡心太重，尘缘未了，去了，莫要后悔。”
李长风也不回头，打趣道：
“我在这世上，没爹没娘，没吃没喝，哪儿还有什么挂念？倒不如去你们说的啥劳什子的仙界逛逛，快活快活去！”
中年男人携着书童茉莉抱拳躬下了身子：
“那就祝小友，仙途昌隆！”
李长风一步迈出：
“别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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