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灵徽书山
神州陆内有被称为八正道的修仙门派：
地处正中的逍遥道，东北方位的灵徽书山、和西佛天遥相呼应面朝正西的小佛天、东南登灵派、正南百草花堂、西南寻日追月、西北千刃门、以及极北地的天女谷。
这八大门派各派互不侵扰，平日亦不多联系，却是都已坚守正道为己任，旨在守护神洲陆免受外界侵扰。台面上虽是不排前后座次，却也暗地依照宗门实力多称逍遥道为首，灵徽书山其次，小佛天第三，此后座序便是不大分明了。
此外，不仅要防止神洲陆外邪魔侵袭，同样的，修仙者们也不得叨扰人间。为此八大门派多也是远离凡尘，隐居仙境，独自追求茫茫无上的升仙大道。
诚然，在凡间和修仙界两头捞好处的修仙氏族并不在少数，只消他们守得了规矩，在人间便做人事，不逾越了界，八大正道自然也允许他们在凡间搜寻各种能助修行的灵物。
至于无上大道，这点便得从这世间修行开始讲起了。
为何同样为人，仙人修得而凡人修不得，其中奥秘就在人身上是否能接纳天地灵气受为己用。
凡人仙人无论，实则每时每刻都有来自天地的灵气穿过身体，而如何将灵力储存在身体里收致成自己的物件，这便是凡人和仙人的区别了。
当然，凡人亦可修行，但也就较之常人多活几个甲子，寿终时才堪堪能收纳手心大小灵力，终归是走不远的。
便因此，除灵徽书山外的七大正道便不招收凡间的弟子，都不愿把资源浪费在了看不见未来的凡人身上。
偏偏咱们灵徽书山现今的掌门却坚信茫茫世间里有能通天的机遇因果，既希望通过发令牌的手段找寻凡尘中的气运之子。
“你说的气运之子，不会是我吧？”
李长风愕然，他就一在凡间偷东西度日的小毛贼，怎个忽然就给人按上了这么大个帽子。
前来为李长风引路的仙鹤摆摆翅膀：“你也无需紧张，灵徽书山几百年前也曾收过一位凡间子弟，最后活了整整三百年，停留在守神境去世了。”
“那就行……”
李长风松了口气：
我来这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才不管什么气运不气运的嘞。
“当然，也有成功人物。”仙鹤大喘气道：“千年前险些把修仙界屠戮殆尽的魔教教主，他就是凡间来的，还有曾经修了鬼道危祸一方的大恶人，没记错也是凡间来的……”
“也算是成功嘛。”李长风黑脸，“就没几个好人吗？”
“额……”仙鹤摇头，“不巧，除了之前那位平平无奇的，貌似打凡间来的人物，都成了正派通缉的对象。”
“那我还来干啥？万一我以后也犯下啥滔天罪行，你们神仙不得降雷给我劈了？”李长风一缩脖子，打心眼儿里怂了。
为啥？还不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凡间来的小贼，有前科呀！
仙鹤安抚道：“你也没必要担心受怕，我跟你讲这些，就是想告诉你，能从凡间来此的人物，无一不是身负大机遇的，比如说那魔教教主，他最后修到了天玄境，这个境界的仙人都身具移山填海，斗转星移之术，可他却能依一人之力鏖战八正道掌门，明明大家都是天玄境界，他只是翻手便打死了千刃门的掌门，你就说厉不厉害吧。”
李长风恭敬地点点头，附和道：“厉害！”
“还有那位修了鬼道的，统领世间百鬼搞了次白日下的百鬼夜行，害得整个人间界生灵涂炭，就连上面……”仙鹤抬头示意，“真正的神仙们都得下界调停，你说这厉不厉害。”
“厉害！”李长风比起大拇指，嘴欠地多问了一句：“那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给天雷劈死了，九霄神雷，一道接一道，神魂俱灭呀，老惨了……”
尼玛的，我该是被那青州城的小书童骗了。
“可只要你心地纯良，加之身上所背负的天地气运，何愁不能升入忘虚境，追求无上大道呢？”
“仙长指点的是……”
李长风心里发虚，身为小贼的他总预感自己以后也得犯下啥滔天罪行。他面上点头称谢，暗下心里默默许了誓言：
以后只小偷小摸，可不能手贱去盗啥宝贝，好引来劈我的天雷。
“忘虚境界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李长风又问。
听到李长风的提问，使者仙鹤这才想起来他才刚走出凡间，对于修行一事毫无头绪，于是仍耐心解释道：
“修行一门，从练气入境，导天地灵气入体是修行第一步，这一事成了，便是入门的炼气境了；
而后是锻体境，修仙修道，终究修得是神识，咱们可操纵的灵力越多，三魂七魄等神识就要越强，能容纳它的身体必然是要跟上的，这一步就是最消耗资源的一层境界，需得以天材地宝为引，导药浸体，催化肉身，总之就是越有手段搞来宝贝，进步越快；
再往后，守神境、领妙境、灵心境、不尘境、地奇境、地玄境、天奇境、天玄境的境界便不是人言可以解释的了，总之你还是先记下的好。”
李长风点头记下，又问：“那天玄境界便是无上大道了？忘虚境呢？”
仙鹤摇头，回道：“这便是我要接下来讲的了，天玄一境光是神州陆就已有十人之多了，先是八正道的诸位掌门，后又有前些年逍遥道的掌教座下的大弟子和一位长老也进阶天玄境界，委实难说是无上大道。”
“那无上大道到底是个啥？”
“其实天玄之上还有一境界，那便是刚才所言的忘虚境界，传言能修到此境界后便可得道飞升去神仙山，做得一名真真正正的神仙呢。”
神仙山？真神仙？仙鹤前辈一直强调这一点，难道修仙修得一直是假的不成？
打人间界来的李长风本以为自己在市井里摸爬滚打多年，听往来商贾带来的各路消息，事事都多有耳闻，还曾得了个包打听的名号，可不成想今日到了神仙地界，脑袋一空，竟成了什么都不晓得的痴傻儿了。
李长风本还想继续问神仙山是何处呢，听得仙鹤从旁讲了句：“咱们到了。”
说罢，一人一鹤抬脚迈出一步，走出了迷雾。
李长风应急地别过脑袋，身前猛然射出的光亮刺痛了双眼。
他踏过青州城内的门框后，同样是一道强光闪过，再睁开眼就不知为何地站在了一处山门前，接着便是一只红冠脑袋、能口吐人言的仙鹤站在了他面前。
仙鹤先是给李长风送上衣物——雪白的内衬，玄青色长袍，一双轻便布鞋，每一样都不合身。
衣服松松垮垮，鞋的尺码像是给姑娘穿的，就等着李长风预备骂街的时候，仙鹤说了句：“合”那衣衫便缩，布鞋便阔，眨眼间变得正正好好贴合他的身子。
也是在那一瞬间，李长风才彻底意识到自己是来到神仙的地盘了。
而后仙鹤带着他钻进了山门，里面是一团迷雾，四下瞧不见光亮，一丈外看不清事物。
仙鹤解释说是此雾是护山法阵，若是没修为的凡人误闯进来且无人带路，只怕是到寿终正寝也走不出来。就这样仙鹤一面解释修仙诸多事宜，一面身前带路，如此半响过后这才到了尽头。
李长风稍稍适应了眼前强光后，缓缓打开了双目，自己竟站在了一处广场之上。
青白石砖把地面铺的干净，整个广场迎合天圆地方的概念分成了“圆”的大圈和套在其中“方”的小圈子。
圆外一圈，一片人头攒动，或三两人并排，或一对人成双的，有挪起步子的，有原地站立的，都相互贴着脑袋窃声言语着什么。
稍远处，方形场地正中一尊麒麟雕像的池子，水从龙嘴里吐出来，又倒灌回池中，稍稍溅起的水花让人群不愿凑近。
广场外围，东南西北四处正方位处高起了四座金顶高楼，楼宇之间铁锁相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石像如是活物般飘在铁链一侧。
一排排红檐白墙的屋舍，围绕着四座金顶楼宇各成群落，交界处一条大道横出，更是显得泾渭分明。
麒麟池塘再后，广场正中处，一座圆柱形的巍峨巨山是所有建筑的中心。
巨山拔地而起耸入云霄，横看看不清粗细，侧看看不尽高低，正中一道朱红字迹，从百丈之上写了下来，四个大字：
“灵徽书山”。
浮云低掩遮住山腰，云层下可瞧见到的部分——悬空栈桥绕山而建，金顶玉楼靠山漂浮，无数仙鹤神鸟盘旋，长鸣声不绝于耳。
远处，群山峻岭错落，东看不尽东，西望不尽西。前山岭连后山峰，如是一面界墙般横在了正北外。
李长风倒吸了口凉气，他哪儿曾在人间见过这样式儿的地界？
本应高声惊叹的正当儿，广场上所有人忽地甩过脑袋，把视线莫名地聚集在了李长风身上，给他瞧得仿佛自己是偷盗犯罪给抓了现形似的难受。
“他们，瞧我干啥？”李长风歪嘴问道。
仙鹤笑道：“你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凡人，自然要瞧你了。”
“我倒是以为他们是想记清楚我的脸，我以后犯事了他们好来擒我。”李长风对于先前那两位劣迹斑斑的前辈所遗留下来的，凡间修士会做恶事的固有印象一事耿耿于怀。
转念一想，李长风又一惊：“不对呀，我不是今日才入山吗？怎个好像全世界都知晓了一样。”
“神仙嘛，都有些手段。”仙鹤伸出翅膀拍了拍李长风后背，“你就理直气壮的，他们就不敢瞧了。”
李长风觉得有理，正把驼背直起来时，只听西北外的天上传来一声破空声响：
“嗖！”
一道彩光正自西飞来。
李长风一双做毛贼的眼神自幼便好使，他奋力挤了挤眼睛，见得那彩光里实则是一位踩在剑身上飞行的男子。
“嗖嗖嗖嗖～”
紧跟着接连几声破空声响，打从巨山内有各色光芒、各自成线地朝四面八方远遁出来。
神光中，男男女女仙人之姿，身下宝物形形色色：
有御剑飞行者，睡在乾坤玉葫芦上的，侧卧在通天芭蕉扇面者，还有几位座下跨着飞虎猛禽，皆绕巨山腾飞，引得无数神鸟同行。
“轰隆隆……”
一声似闷雷般的声响从云层中降下，紧接着厚云层龟裂开来，一道金光从云上世界射出，有一人踩着一只金翅大鹏从云中钻了出来。
飞行中的众人见状，无一不停下神光，抱拳施礼。
仙鹤从旁用喙啄下李长风脑袋，提醒他照做。
李长风侧过头，见得广场中的众人也都是身着和他一般无二的玄青色袍服，无一不仰面朝天，抱拳道：
“恭迎澹台师兄出关！恭迎澹台师兄出关！恭迎澹台师兄出关！”
一连喝了三声，给李长风倒是吓得不轻，于是小声问仙鹤道：
“这位澹台师兄是啥人物呀？”
仙鹤俯下身子，小声解释道：
“澹台安生，是咱们灵徽书山这近一百年来最有仙缘的人物，十年前才一百岁，就已经入了灵心境界，这回闭关二十多年，应该是又有突破了。”
李长风低头扒拉手指头：
炼气，锻体，守神，领妙，灵心，不尘，地奇，地玄，天奇，天玄。
一共十层，合着这位叫澹台的仁兄百年就已经走过一半了？！
“那再多嘴问一句，一百岁很厉害吗？”
仙鹤惊得绒毛一颤：“哪儿止是厉害？除去逍遥道的那伙人，澹台安生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了，一般要修到灵心境，少则三百年，多了就是无边了，这位师兄今年才一百二十岁，真可能有望去追求大道呢！”
“三百折一百，那确实厉害。”
金爪苍鹰上的澹台安生显露出半个身子，背着光亮瞧不清面容，他用浑厚男声对众人说道：
“感谢诸位同门的祝贺，在下此次闭关二十年，近来对于境界领悟更胜一层，尤其是今日，对于升入不尘境界一事竟隐约有所察觉，遂出关，打算游历四海，多寻感悟……”
“恭送澹台师兄！祝师兄仙途泰安，缘求长生！
“仙途泰安，缘求长生！”
“缘求长生！”
人群高声又一连喝了三声过后，才归于平静。
澹台安生又言，这次却是对着四周驾着神光飞行的众人：
“诸位同窗，咱们定下百年之约，无论修为如何，百年过后此山下再见。”
众人皆拱手施礼，道了句“百年后见”便都驾起遁光眨眼间便飞出去了天际。
金翅大鹏一声高音嘶鸣，挥起巨翅也远遁飞远了。
人群朝着苍鹰远去的方向拜了又拜，半响后才起身，复各自言语。
李长风问道：“百年之约是个啥？”
仙鹤道：“我辈修行之人寿命虽长，却谁也不敢保证能走到大道的终点，于是为了更好找寻机缘，便各自行事，定下百年后相见，互诉感悟，以谋携手入道，共赴长生。”
“百年都随意约定了，怎个还追求长生呢？凡人能活过个百年都是稀奇事情了，你们仙人把百年时光当约定来耍，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仙人仙人，归根还是有人之情欲，怕死也是正常。”
李长风这点倒不否认，他看过站满了广场的，飞翔在天的仙人们，丝毫察觉不到他们和凡人有什么区别。
于是换了话题又问：“他们这个飞天之术，我可是能学？”
“自然，只要修为到了，李小友自然也可御物飞行，遨游世界。”
我倒不要什么遨游世界，偷了东西用这玩意儿逃跑，谁也抓不着我咯！
不过李长风没好意思说，生怕给仙鹤看扁了，于是指着圆柱巨山又问道：“刚才就顾着恭喜那位师兄了，仙鹤前辈，这巨山又有啥名号？”
“此山名唤知仙山，是本派的立派之本，掌门长老们都在此山安有洞府，而且只要修行到不尘境，便会给你们也在此山内安排一处居所。”
“那合着咱们门派的人都聚在一处了？”
“哪儿能呀，你看那云层……”
李长风顺着仙鹤所指望去，云层盖在知仙山的山腰，将巨山分成了上下两界，云层之上有七彩华光隐隐穿下，游龙身影若隐若现，天鸟仙凤倒影遮盖其中。
“掌门和长老们都在云层上面所居，云层下面露出的才是给学生留的，不过刚才的澹台师兄因为年少有为，被特批入了云上，此外……”
仙鹤踏出一步，指向知仙山后绵延不绝的群山峻岭，又言：“不少长老们生性自由，多喜欢独占处山林而居，灵徽书山，比你想的要大得多。”
李长风从旁听得入神，心下惊叹自己当真是来了处了不起的地界了。
忽然话锋一转，仙鹤面朝西下斜阳，语重心长地说道：
“时间不早了，李小友，你被分去了说文堂，东面那座高楼下便是，而接下来的路就得你一人走了。”
李长风拱手拜谢：“多谢仙鹤先辈。”
仙鹤摇头，“你莫要谢我，你是百年难寻的凡间子弟，能来此处是你自己的机缘，若日后果真成了大道，才是本门之幸也。”
“前辈言重了，我就一市井无赖，能成啥大道？”
他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身负天大气运的命定之人在市井里当毛贼？他来这仙山里也不过就是给自己讨口饭吃，要是能学个御剑飞行，他再回人世间就不当毛贼了，转行去当大盗去，专偷皇帝家的好玩意儿。啥夜明珠，传国玉玺，人活一辈子好歹拿到手里把玩把玩一番！
哦，对了，自己长得也不差，虽然颇损阴德，但英俊温柔的偷走姑娘芳心的帅贼，也可能会是条不错的出路。
“可我倒觉得李小友你以后能走很远，在修仙这条路上。”
“前辈怎知？”
“我是仙鹤……”仙鹤咔嚓打了几下喙，“仙鹤看人都很准的。”
“那就借您吉言。”李长风躬身拜谢，“对了，一路还不知仙鹤前辈尊号？”
仙鹤摇头，“日子还长，总会再相见，你且自去吧，东面的金顶阁楼便是说文堂。”
“那晚辈这就去了。”李长风再次俯身称谢：
自山门一路仙鹤前辈赠我衣衫又教了我不少仙界规矩，当真是万分感激。
于是又拜了又拜，转身便朝东迈步离去。
仙鹤在身后叫道：“小友，当真不要发簪？”
李长风摇头，没过腰际的长发被一块脏黄布条简单束起，有些不衬身上干净的衣裳。
那是从换下来的乞丐装上撕下来的，他希望留个念想。
发梢在空中划了个弧线，李长风挥手道别：
“我这人凡心忒重，好多事都不愿意忘记嘞！对了，这还是咱们山门的前辈说的嘞！”
地处正中的逍遥道，东北方位的灵徽书山、和西佛天遥相呼应面朝正西的小佛天、东南登灵派、正南百草花堂、西南寻日追月、西北千刃门、以及极北地的天女谷。
这八大门派各派互不侵扰，平日亦不多联系，却是都已坚守正道为己任，旨在守护神洲陆免受外界侵扰。台面上虽是不排前后座次，却也暗地依照宗门实力多称逍遥道为首，灵徽书山其次，小佛天第三，此后座序便是不大分明了。
此外，不仅要防止神洲陆外邪魔侵袭，同样的，修仙者们也不得叨扰人间。为此八大门派多也是远离凡尘，隐居仙境，独自追求茫茫无上的升仙大道。
诚然，在凡间和修仙界两头捞好处的修仙氏族并不在少数，只消他们守得了规矩，在人间便做人事，不逾越了界，八大正道自然也允许他们在凡间搜寻各种能助修行的灵物。
至于无上大道，这点便得从这世间修行开始讲起了。
为何同样为人，仙人修得而凡人修不得，其中奥秘就在人身上是否能接纳天地灵气受为己用。
凡人仙人无论，实则每时每刻都有来自天地的灵气穿过身体，而如何将灵力储存在身体里收致成自己的物件，这便是凡人和仙人的区别了。
当然，凡人亦可修行，但也就较之常人多活几个甲子，寿终时才堪堪能收纳手心大小灵力，终归是走不远的。
便因此，除灵徽书山外的七大正道便不招收凡间的弟子，都不愿把资源浪费在了看不见未来的凡人身上。
偏偏咱们灵徽书山现今的掌门却坚信茫茫世间里有能通天的机遇因果，既希望通过发令牌的手段找寻凡尘中的气运之子。
“你说的气运之子，不会是我吧？”
李长风愕然，他就一在凡间偷东西度日的小毛贼，怎个忽然就给人按上了这么大个帽子。
前来为李长风引路的仙鹤摆摆翅膀：“你也无需紧张，灵徽书山几百年前也曾收过一位凡间子弟，最后活了整整三百年，停留在守神境去世了。”
“那就行……”
李长风松了口气：
我来这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才不管什么气运不气运的嘞。
“当然，也有成功人物。”仙鹤大喘气道：“千年前险些把修仙界屠戮殆尽的魔教教主，他就是凡间来的，还有曾经修了鬼道危祸一方的大恶人，没记错也是凡间来的……”
“也算是成功嘛。”李长风黑脸，“就没几个好人吗？”
“额……”仙鹤摇头，“不巧，除了之前那位平平无奇的，貌似打凡间来的人物，都成了正派通缉的对象。”
“那我还来干啥？万一我以后也犯下啥滔天罪行，你们神仙不得降雷给我劈了？”李长风一缩脖子，打心眼儿里怂了。
为啥？还不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凡间来的小贼，有前科呀！
仙鹤安抚道：“你也没必要担心受怕，我跟你讲这些，就是想告诉你，能从凡间来此的人物，无一不是身负大机遇的，比如说那魔教教主，他最后修到了天玄境，这个境界的仙人都身具移山填海，斗转星移之术，可他却能依一人之力鏖战八正道掌门，明明大家都是天玄境界，他只是翻手便打死了千刃门的掌门，你就说厉不厉害吧。”
李长风恭敬地点点头，附和道：“厉害！”
“还有那位修了鬼道的，统领世间百鬼搞了次白日下的百鬼夜行，害得整个人间界生灵涂炭，就连上面……”仙鹤抬头示意，“真正的神仙们都得下界调停，你说这厉不厉害。”
“厉害！”李长风比起大拇指，嘴欠地多问了一句：“那他们最后怎么样了？”
“给天雷劈死了，九霄神雷，一道接一道，神魂俱灭呀，老惨了……”
尼玛的，我该是被那青州城的小书童骗了。
“可只要你心地纯良，加之身上所背负的天地气运，何愁不能升入忘虚境，追求无上大道呢？”
“仙长指点的是……”
李长风心里发虚，身为小贼的他总预感自己以后也得犯下啥滔天罪行。他面上点头称谢，暗下心里默默许了誓言：
以后只小偷小摸，可不能手贱去盗啥宝贝，好引来劈我的天雷。
“忘虚境界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李长风又问。
听到李长风的提问，使者仙鹤这才想起来他才刚走出凡间，对于修行一事毫无头绪，于是仍耐心解释道：
“修行一门，从练气入境，导天地灵气入体是修行第一步，这一事成了，便是入门的炼气境了；
而后是锻体境，修仙修道，终究修得是神识，咱们可操纵的灵力越多，三魂七魄等神识就要越强，能容纳它的身体必然是要跟上的，这一步就是最消耗资源的一层境界，需得以天材地宝为引，导药浸体，催化肉身，总之就是越有手段搞来宝贝，进步越快；
再往后，守神境、领妙境、灵心境、不尘境、地奇境、地玄境、天奇境、天玄境的境界便不是人言可以解释的了，总之你还是先记下的好。”
李长风点头记下，又问：“那天玄境界便是无上大道了？忘虚境呢？”
仙鹤摇头，回道：“这便是我要接下来讲的了，天玄一境光是神州陆就已有十人之多了，先是八正道的诸位掌门，后又有前些年逍遥道的掌教座下的大弟子和一位长老也进阶天玄境界，委实难说是无上大道。”
“那无上大道到底是个啥？”
“其实天玄之上还有一境界，那便是刚才所言的忘虚境界，传言能修到此境界后便可得道飞升去神仙山，做得一名真真正正的神仙呢。”
神仙山？真神仙？仙鹤前辈一直强调这一点，难道修仙修得一直是假的不成？
打人间界来的李长风本以为自己在市井里摸爬滚打多年，听往来商贾带来的各路消息，事事都多有耳闻，还曾得了个包打听的名号，可不成想今日到了神仙地界，脑袋一空，竟成了什么都不晓得的痴傻儿了。
李长风本还想继续问神仙山是何处呢，听得仙鹤从旁讲了句：“咱们到了。”
说罢，一人一鹤抬脚迈出一步，走出了迷雾。
李长风应急地别过脑袋，身前猛然射出的光亮刺痛了双眼。
他踏过青州城内的门框后，同样是一道强光闪过，再睁开眼就不知为何地站在了一处山门前，接着便是一只红冠脑袋、能口吐人言的仙鹤站在了他面前。
仙鹤先是给李长风送上衣物——雪白的内衬，玄青色长袍，一双轻便布鞋，每一样都不合身。
衣服松松垮垮，鞋的尺码像是给姑娘穿的，就等着李长风预备骂街的时候，仙鹤说了句：“合”那衣衫便缩，布鞋便阔，眨眼间变得正正好好贴合他的身子。
也是在那一瞬间，李长风才彻底意识到自己是来到神仙的地盘了。
而后仙鹤带着他钻进了山门，里面是一团迷雾，四下瞧不见光亮，一丈外看不清事物。
仙鹤解释说是此雾是护山法阵，若是没修为的凡人误闯进来且无人带路，只怕是到寿终正寝也走不出来。就这样仙鹤一面解释修仙诸多事宜，一面身前带路，如此半响过后这才到了尽头。
李长风稍稍适应了眼前强光后，缓缓打开了双目，自己竟站在了一处广场之上。
青白石砖把地面铺的干净，整个广场迎合天圆地方的概念分成了“圆”的大圈和套在其中“方”的小圈子。
圆外一圈，一片人头攒动，或三两人并排，或一对人成双的，有挪起步子的，有原地站立的，都相互贴着脑袋窃声言语着什么。
稍远处，方形场地正中一尊麒麟雕像的池子，水从龙嘴里吐出来，又倒灌回池中，稍稍溅起的水花让人群不愿凑近。
广场外围，东南西北四处正方位处高起了四座金顶高楼，楼宇之间铁锁相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石像如是活物般飘在铁链一侧。
一排排红檐白墙的屋舍，围绕着四座金顶楼宇各成群落，交界处一条大道横出，更是显得泾渭分明。
麒麟池塘再后，广场正中处，一座圆柱形的巍峨巨山是所有建筑的中心。
巨山拔地而起耸入云霄，横看看不清粗细，侧看看不尽高低，正中一道朱红字迹，从百丈之上写了下来，四个大字：
“灵徽书山”。
浮云低掩遮住山腰，云层下可瞧见到的部分——悬空栈桥绕山而建，金顶玉楼靠山漂浮，无数仙鹤神鸟盘旋，长鸣声不绝于耳。
远处，群山峻岭错落，东看不尽东，西望不尽西。前山岭连后山峰，如是一面界墙般横在了正北外。
李长风倒吸了口凉气，他哪儿曾在人间见过这样式儿的地界？
本应高声惊叹的正当儿，广场上所有人忽地甩过脑袋，把视线莫名地聚集在了李长风身上，给他瞧得仿佛自己是偷盗犯罪给抓了现形似的难受。
“他们，瞧我干啥？”李长风歪嘴问道。
仙鹤笑道：“你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凡人，自然要瞧你了。”
“我倒是以为他们是想记清楚我的脸，我以后犯事了他们好来擒我。”李长风对于先前那两位劣迹斑斑的前辈所遗留下来的，凡间修士会做恶事的固有印象一事耿耿于怀。
转念一想，李长风又一惊：“不对呀，我不是今日才入山吗？怎个好像全世界都知晓了一样。”
“神仙嘛，都有些手段。”仙鹤伸出翅膀拍了拍李长风后背，“你就理直气壮的，他们就不敢瞧了。”
李长风觉得有理，正把驼背直起来时，只听西北外的天上传来一声破空声响：
“嗖！”
一道彩光正自西飞来。
李长风一双做毛贼的眼神自幼便好使，他奋力挤了挤眼睛，见得那彩光里实则是一位踩在剑身上飞行的男子。
“嗖嗖嗖嗖～”
紧跟着接连几声破空声响，打从巨山内有各色光芒、各自成线地朝四面八方远遁出来。
神光中，男男女女仙人之姿，身下宝物形形色色：
有御剑飞行者，睡在乾坤玉葫芦上的，侧卧在通天芭蕉扇面者，还有几位座下跨着飞虎猛禽，皆绕巨山腾飞，引得无数神鸟同行。
“轰隆隆……”
一声似闷雷般的声响从云层中降下，紧接着厚云层龟裂开来，一道金光从云上世界射出，有一人踩着一只金翅大鹏从云中钻了出来。
飞行中的众人见状，无一不停下神光，抱拳施礼。
仙鹤从旁用喙啄下李长风脑袋，提醒他照做。
李长风侧过头，见得广场中的众人也都是身着和他一般无二的玄青色袍服，无一不仰面朝天，抱拳道：
“恭迎澹台师兄出关！恭迎澹台师兄出关！恭迎澹台师兄出关！”
一连喝了三声，给李长风倒是吓得不轻，于是小声问仙鹤道：
“这位澹台师兄是啥人物呀？”
仙鹤俯下身子，小声解释道：
“澹台安生，是咱们灵徽书山这近一百年来最有仙缘的人物，十年前才一百岁，就已经入了灵心境界，这回闭关二十多年，应该是又有突破了。”
李长风低头扒拉手指头：
炼气，锻体，守神，领妙，灵心，不尘，地奇，地玄，天奇，天玄。
一共十层，合着这位叫澹台的仁兄百年就已经走过一半了？！
“那再多嘴问一句，一百岁很厉害吗？”
仙鹤惊得绒毛一颤：“哪儿止是厉害？除去逍遥道的那伙人，澹台安生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了，一般要修到灵心境，少则三百年，多了就是无边了，这位师兄今年才一百二十岁，真可能有望去追求大道呢！”
“三百折一百，那确实厉害。”
金爪苍鹰上的澹台安生显露出半个身子，背着光亮瞧不清面容，他用浑厚男声对众人说道：
“感谢诸位同门的祝贺，在下此次闭关二十年，近来对于境界领悟更胜一层，尤其是今日，对于升入不尘境界一事竟隐约有所察觉，遂出关，打算游历四海，多寻感悟……”
“恭送澹台师兄！祝师兄仙途泰安，缘求长生！
“仙途泰安，缘求长生！”
“缘求长生！”
人群高声又一连喝了三声过后，才归于平静。
澹台安生又言，这次却是对着四周驾着神光飞行的众人：
“诸位同窗，咱们定下百年之约，无论修为如何，百年过后此山下再见。”
众人皆拱手施礼，道了句“百年后见”便都驾起遁光眨眼间便飞出去了天际。
金翅大鹏一声高音嘶鸣，挥起巨翅也远遁飞远了。
人群朝着苍鹰远去的方向拜了又拜，半响后才起身，复各自言语。
李长风问道：“百年之约是个啥？”
仙鹤道：“我辈修行之人寿命虽长，却谁也不敢保证能走到大道的终点，于是为了更好找寻机缘，便各自行事，定下百年后相见，互诉感悟，以谋携手入道，共赴长生。”
“百年都随意约定了，怎个还追求长生呢？凡人能活过个百年都是稀奇事情了，你们仙人把百年时光当约定来耍，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仙人仙人，归根还是有人之情欲，怕死也是正常。”
李长风这点倒不否认，他看过站满了广场的，飞翔在天的仙人们，丝毫察觉不到他们和凡人有什么区别。
于是换了话题又问：“他们这个飞天之术，我可是能学？”
“自然，只要修为到了，李小友自然也可御物飞行，遨游世界。”
我倒不要什么遨游世界，偷了东西用这玩意儿逃跑，谁也抓不着我咯！
不过李长风没好意思说，生怕给仙鹤看扁了，于是指着圆柱巨山又问道：“刚才就顾着恭喜那位师兄了，仙鹤前辈，这巨山又有啥名号？”
“此山名唤知仙山，是本派的立派之本，掌门长老们都在此山安有洞府，而且只要修行到不尘境，便会给你们也在此山内安排一处居所。”
“那合着咱们门派的人都聚在一处了？”
“哪儿能呀，你看那云层……”
李长风顺着仙鹤所指望去，云层盖在知仙山的山腰，将巨山分成了上下两界，云层之上有七彩华光隐隐穿下，游龙身影若隐若现，天鸟仙凤倒影遮盖其中。
“掌门和长老们都在云层上面所居，云层下面露出的才是给学生留的，不过刚才的澹台师兄因为年少有为，被特批入了云上，此外……”
仙鹤踏出一步，指向知仙山后绵延不绝的群山峻岭，又言：“不少长老们生性自由，多喜欢独占处山林而居，灵徽书山，比你想的要大得多。”
李长风从旁听得入神，心下惊叹自己当真是来了处了不起的地界了。
忽然话锋一转，仙鹤面朝西下斜阳，语重心长地说道：
“时间不早了，李小友，你被分去了说文堂，东面那座高楼下便是，而接下来的路就得你一人走了。”
李长风拱手拜谢：“多谢仙鹤先辈。”
仙鹤摇头，“你莫要谢我，你是百年难寻的凡间子弟，能来此处是你自己的机缘，若日后果真成了大道，才是本门之幸也。”
“前辈言重了，我就一市井无赖，能成啥大道？”
他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身负天大气运的命定之人在市井里当毛贼？他来这仙山里也不过就是给自己讨口饭吃，要是能学个御剑飞行，他再回人世间就不当毛贼了，转行去当大盗去，专偷皇帝家的好玩意儿。啥夜明珠，传国玉玺，人活一辈子好歹拿到手里把玩把玩一番！
哦，对了，自己长得也不差，虽然颇损阴德，但英俊温柔的偷走姑娘芳心的帅贼，也可能会是条不错的出路。
“可我倒觉得李小友你以后能走很远，在修仙这条路上。”
“前辈怎知？”
“我是仙鹤……”仙鹤咔嚓打了几下喙，“仙鹤看人都很准的。”
“那就借您吉言。”李长风躬身拜谢，“对了，一路还不知仙鹤前辈尊号？”
仙鹤摇头，“日子还长，总会再相见，你且自去吧，东面的金顶阁楼便是说文堂。”
“那晚辈这就去了。”李长风再次俯身称谢：
自山门一路仙鹤前辈赠我衣衫又教了我不少仙界规矩，当真是万分感激。
于是又拜了又拜，转身便朝东迈步离去。
仙鹤在身后叫道：“小友，当真不要发簪？”
李长风摇头，没过腰际的长发被一块脏黄布条简单束起，有些不衬身上干净的衣裳。
那是从换下来的乞丐装上撕下来的，他希望留个念想。
发梢在空中划了个弧线，李长风挥手道别：
“我这人凡心忒重，好多事都不愿意忘记嘞！对了，这还是咱们山门的前辈说的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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