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仙上仙，人下人
神洲陆南，常年温热，多花鸟，宜人起居。
百草花堂地处正南，整个门派建在一圈满是绿的群山之间。那儿的屋顶是绿，房门是绿，窗户窗帘、桌椅板凳，只要你想得到的东西，百草花堂都要给你置办成扎眼的绿色，以便做实“百草”一词。
群山间，草绿色楼宇像是数不尽的杂草，弟子长老身穿绿衣裳，在一片绿力行走起来，就如是草丛间跳起的草虫。
只有一个地方，那儿没有让人生厌的绿。
神女梧桐的寝宫——红妆台。
深红色的顶和墙，艳红色的窗和纱，站在远处看，就像是密林里烧起的一团火。
危险，却引得不要命的蛾子止不住地朝那儿扑
可等你穿过草堆似的屋群，再看红妆台时，危险便成了另一种诱惑，而你就要从飞蛾便成喜花的蝴蝶，更是希望到那儿下面去同住在花里的梧桐仙子打个招呼了。
百草花堂，真就是百千万用作陪衬的草，衬托一朵高岭上的娇艳的花。
我最终还是给江难平带了路，原因我说了，我对一位凡人感到了生平绝无仅有的恐惧。
夜风从破庙外溜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东倒西歪，射在墙上的一面昏黄的光印着他举剑的人影。
墙上昏黄忽闪，江难平和手中剑的影子丝毫不带摇晃的。
锈剑剑尖递出来的寒意除了教我打心底发毛外，并没能让我看清他的修为。
那是一种很奇特的状态，你很难说他入的是武道还是仙途。
但江难平就如此用剑对着我，你看不到他武道宗师那般深厚修为，也瞧不见高境仙人那种磅礴灵力，可人就这么站着，我那么一个不尘境界的长老连喘息都不敢出声，生怕他翻手一剑削去我的脑袋。
后来真去到了百草花堂，我就庆幸自己当初没惹他是极正确的事情。
当然，我俩的关系也没有那么紧张。
在去往百草花堂的路上，我和江难平说了很多话，我是全当他是挚友一般的倾诉心肠，他却总是默不作声，只一个劲地教我的大鹏飞快些好几日到地方。
三天后，我俩到了百草花堂山门之外。我身为仙界人物，自然是要退下来，不能跟着他胡闹。
江难平没那么多的规矩，他腰间别着那柄视若珍宝的锈剑，略显颓废地走上前去。
看山门的弟子见来者身上带着兵刃，立马就晓得是上门挑事的。
那弟子不留情面地呵斥道：“凡间来的人物，快快滚出去！再朝前进一步，小心神仙我一掌打碎你的脑袋！”
江难平听不见，我也不晓得他是装的还是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了。
他没有顾忌地迈出一步，又迈出一步，脚步声轻，落脚时却显得他身子很重。
那弟子见江难平竟无视于他，当机立断地掏出腰间法宝朝江难平打了过去。
那是一柄像是草叶似的飞刀，在弟子灵力的加持之下飞刀其速之快，就连我也暗叹百草花堂的功法之妙。
“叮！”
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响，那弟子投掷的飞刀不见了踪影。
我好奇，那弟子也好奇，只有江难平还是视若无人地迈着步子，仿佛那飞刀不是打向他，而是瞄向我一样。
不过几步，江难平从那守山弟子身侧错过，守山弟子却一言不再讲了。
那时我才晓得飞刀去了哪里。
原来早在守山弟子出手的一刹那，飞刀就已经了他自己的喉咙之上。
其实他早死了，只不过脑袋并未能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要往冰凉的方向跌去了。
我已经看不透江难平了。
不管是犹如神迹般的在瞬息之间，在他不经意杀了一人的手法，而他的冷漠无情，从眼睛深处涌出的止不住的杀意，那绝不是曾经懦弱的江难平所有的。
一百二十名炼气境，三百名锻体境，三百三的守神境，领妙灵心境界加起来也有了一百来号。
尸横遍野，数百人尸首里流出的猩红色血，让我没法更准确地记清楚他到底杀了多少仙人。
江难平从未出剑，从未停下脚步。
法宝被前仆后继地掷上天空，迸发出每道灵力都阴损地瞄向他脖子上的脑袋。
一瞬间，真就是一瞬间！
法宝不再照耀出映射天空的光芒，所有祭出法宝的修士，从一人变成了两份尸体。
都是从额头正中把身体裂开了两半……
所以没人敢在上前了，下层的弟子们放任江难平自去，我运起灵目看见他的背影，那是一种无尽的悲凉。
不多时，江难平就下了山，怀里自然环抱着梧桐。
她仍是沉睡不醒。
江难平冷声对我说：“叫你的大鹏来，该走了。”
我吞了口口水，摇头拒绝，目光向天上移去。
滚滚乌云吞吐着雷电正朝我们奔来，云上的人物，可都是和我一般，甚至有甚于我不尘境界的百草花堂的长老们。
云中的人喝出一言，声音真像是天雷似的惊得我心底一颤：
“大胆亡命徒，放下神女，不然天雷杀之。”
江难平比我要平静多，他左手揽着梧桐，右手轻轻地把锈剑抽了出来，抬头向天喊道：
“问天上仙，谁敢下凡？”
他的声音不再嘶哑，中气十足吼出的话传去了云上，盖住整个天空的乌云只能气得轰隆几响雷声。
没人，没仙敢下地……
江难平嗤声，用鄙夷地眼睛瞧着我，说道：
“仙界仙上仙，人间人下人，
斗胆笑一句，剑来你不来？”
他的诗真的太差了，不压平仄，不懂韵律，但如此狗屎一样的打油诗，除了他以外，没有一个凡人敢如此朗声喊出来。
“梧桐，我带走了！”
“然后呢？”辰阳子摸了一把眼泪，他对于江难平和梧桐的爱情大受感动，特别是江难平为了爱人敢独身上到百草花堂要人，简直巴不得哭瞎他一对招子。
辰阳子吸溜一把鼻涕，“那他们是不是最后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
澹台安生摇头，“没有，江难平最后都没走出百草花堂。”
“死了？”辰阳子眼睛又蓄起新的泪花，“谁能杀他？”
“我。”澹台安生微笑，直勾勾吊起的眼睛看得辰阳子心里发毛。
“我杀了江难平。”
“您？”辰阳子不信，“可您不是害怕他吗？”
“没错，就因为江难平知道我害怕他，才不会想到我会在他背后下毒手。”
澹台安生把玩起右手，“虽然不是这只手，可我的右手一下穿进他的胸膛，一把将他的心脏从心室里掏出来，那种感觉……真的太棒了。”
“您为什么要杀他？”
“哦？”澹台安生玩味十足道，“我有说过自己是好人吗？你呢？辰阳子，你不也是作奸犯科，和头几日被炸掉下阴的花柳冰一样的货色吗？还有，你以为你爹……”
“够了！”在一旁忍了半天的乔不恩喝止道，“你要认清你的地位，你现在是澹台安生，还没资格这么和我讲话！”
“老朋友，你还是这个脾气。”
乔不恩道：“你到底打得什么算盘，梧桐一事，这一千年里我帮了你数次，这回，你可别再想拉我下水了。”
“怕你丢了副掌门的位置？”澹台安生翻起白眼，“不对，应该是怕你得不到掌门的位置吧。”
“是又如何？”乔不恩也不辩解，“我说了，不帮，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他们是同一个人吧？”
“是。”澹台安生点头，“你看看我，他们凭什么不能是同一个人呢？”
“千年前的魔教教主诸葛云，白日百鬼行神洲的鬼修士焦槐，春秋剑仙江难平……”乔不恩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为甚？”
“因为天道加持在一个人身上的气运，是有限的！”
百草花堂地处正南，整个门派建在一圈满是绿的群山之间。那儿的屋顶是绿，房门是绿，窗户窗帘、桌椅板凳，只要你想得到的东西，百草花堂都要给你置办成扎眼的绿色，以便做实“百草”一词。
群山间，草绿色楼宇像是数不尽的杂草，弟子长老身穿绿衣裳，在一片绿力行走起来，就如是草丛间跳起的草虫。
只有一个地方，那儿没有让人生厌的绿。
神女梧桐的寝宫——红妆台。
深红色的顶和墙，艳红色的窗和纱，站在远处看，就像是密林里烧起的一团火。
危险，却引得不要命的蛾子止不住地朝那儿扑
可等你穿过草堆似的屋群，再看红妆台时，危险便成了另一种诱惑，而你就要从飞蛾便成喜花的蝴蝶，更是希望到那儿下面去同住在花里的梧桐仙子打个招呼了。
百草花堂，真就是百千万用作陪衬的草，衬托一朵高岭上的娇艳的花。
我最终还是给江难平带了路，原因我说了，我对一位凡人感到了生平绝无仅有的恐惧。
夜风从破庙外溜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东倒西歪，射在墙上的一面昏黄的光印着他举剑的人影。
墙上昏黄忽闪，江难平和手中剑的影子丝毫不带摇晃的。
锈剑剑尖递出来的寒意除了教我打心底发毛外，并没能让我看清他的修为。
那是一种很奇特的状态，你很难说他入的是武道还是仙途。
但江难平就如此用剑对着我，你看不到他武道宗师那般深厚修为，也瞧不见高境仙人那种磅礴灵力，可人就这么站着，我那么一个不尘境界的长老连喘息都不敢出声，生怕他翻手一剑削去我的脑袋。
后来真去到了百草花堂，我就庆幸自己当初没惹他是极正确的事情。
当然，我俩的关系也没有那么紧张。
在去往百草花堂的路上，我和江难平说了很多话，我是全当他是挚友一般的倾诉心肠，他却总是默不作声，只一个劲地教我的大鹏飞快些好几日到地方。
三天后，我俩到了百草花堂山门之外。我身为仙界人物，自然是要退下来，不能跟着他胡闹。
江难平没那么多的规矩，他腰间别着那柄视若珍宝的锈剑，略显颓废地走上前去。
看山门的弟子见来者身上带着兵刃，立马就晓得是上门挑事的。
那弟子不留情面地呵斥道：“凡间来的人物，快快滚出去！再朝前进一步，小心神仙我一掌打碎你的脑袋！”
江难平听不见，我也不晓得他是装的还是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了。
他没有顾忌地迈出一步，又迈出一步，脚步声轻，落脚时却显得他身子很重。
那弟子见江难平竟无视于他，当机立断地掏出腰间法宝朝江难平打了过去。
那是一柄像是草叶似的飞刀，在弟子灵力的加持之下飞刀其速之快，就连我也暗叹百草花堂的功法之妙。
“叮！”
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响，那弟子投掷的飞刀不见了踪影。
我好奇，那弟子也好奇，只有江难平还是视若无人地迈着步子，仿佛那飞刀不是打向他，而是瞄向我一样。
不过几步，江难平从那守山弟子身侧错过，守山弟子却一言不再讲了。
那时我才晓得飞刀去了哪里。
原来早在守山弟子出手的一刹那，飞刀就已经了他自己的喉咙之上。
其实他早死了，只不过脑袋并未能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要往冰凉的方向跌去了。
我已经看不透江难平了。
不管是犹如神迹般的在瞬息之间，在他不经意杀了一人的手法，而他的冷漠无情，从眼睛深处涌出的止不住的杀意，那绝不是曾经懦弱的江难平所有的。
一百二十名炼气境，三百名锻体境，三百三的守神境，领妙灵心境界加起来也有了一百来号。
尸横遍野，数百人尸首里流出的猩红色血，让我没法更准确地记清楚他到底杀了多少仙人。
江难平从未出剑，从未停下脚步。
法宝被前仆后继地掷上天空，迸发出每道灵力都阴损地瞄向他脖子上的脑袋。
一瞬间，真就是一瞬间！
法宝不再照耀出映射天空的光芒，所有祭出法宝的修士，从一人变成了两份尸体。
都是从额头正中把身体裂开了两半……
所以没人敢在上前了，下层的弟子们放任江难平自去，我运起灵目看见他的背影，那是一种无尽的悲凉。
不多时，江难平就下了山，怀里自然环抱着梧桐。
她仍是沉睡不醒。
江难平冷声对我说：“叫你的大鹏来，该走了。”
我吞了口口水，摇头拒绝，目光向天上移去。
滚滚乌云吞吐着雷电正朝我们奔来，云上的人物，可都是和我一般，甚至有甚于我不尘境界的百草花堂的长老们。
云中的人喝出一言，声音真像是天雷似的惊得我心底一颤：
“大胆亡命徒，放下神女，不然天雷杀之。”
江难平比我要平静多，他左手揽着梧桐，右手轻轻地把锈剑抽了出来，抬头向天喊道：
“问天上仙，谁敢下凡？”
他的声音不再嘶哑，中气十足吼出的话传去了云上，盖住整个天空的乌云只能气得轰隆几响雷声。
没人，没仙敢下地……
江难平嗤声，用鄙夷地眼睛瞧着我，说道：
“仙界仙上仙，人间人下人，
斗胆笑一句，剑来你不来？”
他的诗真的太差了，不压平仄，不懂韵律，但如此狗屎一样的打油诗，除了他以外，没有一个凡人敢如此朗声喊出来。
“梧桐，我带走了！”
“然后呢？”辰阳子摸了一把眼泪，他对于江难平和梧桐的爱情大受感动，特别是江难平为了爱人敢独身上到百草花堂要人，简直巴不得哭瞎他一对招子。
辰阳子吸溜一把鼻涕，“那他们是不是最后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
澹台安生摇头，“没有，江难平最后都没走出百草花堂。”
“死了？”辰阳子眼睛又蓄起新的泪花，“谁能杀他？”
“我。”澹台安生微笑，直勾勾吊起的眼睛看得辰阳子心里发毛。
“我杀了江难平。”
“您？”辰阳子不信，“可您不是害怕他吗？”
“没错，就因为江难平知道我害怕他，才不会想到我会在他背后下毒手。”
澹台安生把玩起右手，“虽然不是这只手，可我的右手一下穿进他的胸膛，一把将他的心脏从心室里掏出来，那种感觉……真的太棒了。”
“您为什么要杀他？”
“哦？”澹台安生玩味十足道，“我有说过自己是好人吗？你呢？辰阳子，你不也是作奸犯科，和头几日被炸掉下阴的花柳冰一样的货色吗？还有，你以为你爹……”
“够了！”在一旁忍了半天的乔不恩喝止道，“你要认清你的地位，你现在是澹台安生，还没资格这么和我讲话！”
“老朋友，你还是这个脾气。”
乔不恩道：“你到底打得什么算盘，梧桐一事，这一千年里我帮了你数次，这回，你可别再想拉我下水了。”
“怕你丢了副掌门的位置？”澹台安生翻起白眼，“不对，应该是怕你得不到掌门的位置吧。”
“是又如何？”乔不恩也不辩解，“我说了，不帮，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他们是同一个人吧？”
“是。”澹台安生点头，“你看看我，他们凭什么不能是同一个人呢？”
“千年前的魔教教主诸葛云，白日百鬼行神洲的鬼修士焦槐，春秋剑仙江难平……”乔不恩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为甚？”
“因为天道加持在一个人身上的气运，是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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