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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等

    山巅之上寒风刺骨,霜降下的淡淡云雾掩在花草之上、丛林之间。

    西山自比北山不过,山势不陡、山巅不峭,偏是花草旺盛独占一片生机。

    李长风运踏雪寻梅一路攀登,期间绕山寒意在他身侧冷雾中生出细小雪花,越往上攀,雪花愈大,竟让人颇生是否爬错了山的错觉。

    临近崖边,云雾中的雪成了冰,寒风呼啸一并卷起,纵使踏雪寻梅是再高深的轻功,登山一路高低是教李长风受了磨难。左躲右闪袭身冰雹,上下腾飞找寻落足之所,忙活几多时,双足踏上山巅之上,李长风这才发觉自己跑丢了一只鞋子,回身再瞧身后悬崖峭壁,云雾飘渺,早已见不得母熊的山洞。

    李长风给寒风吹得打了个哆嗦,月亮还挂在东南,天也不似有成昼的景象。

    整个夜空,寻不得半颗星,只有几片浮云飘动。

    于悬崖相对的更西的里面藏了一片融化在白雾的树林,林周边的草长得郁郁葱葱,枝叶通体嫩绿,盈盈微光显得山巅一副奇景。草间花瓣更要奇,正西方位的花瓣成紫,偏西北则紫白,正北则是一片纯白花海。西南角的花瓣同样揉杂了两种颜色,靠西一面成紫,靠南一面成红,只有正对着东面的悬崖边上光秃秃的,仿佛是并不待见一样。

    见天色尚早,李长风便盘膝静坐在崖边,静静等着母熊所言的“晨从东露,风过西岭”的时辰。

    落座时,冰凉岩石冷得他屁股蛋猛地蜷缩,激得他险些蹦跳起身。他打开跨,低头瞧去,见自己的裤子烂掉了半截,白花花的屁股瓣儿直贴在冷岩之上,焉有不凉之意?

    再看脚下,攀山极行时掉了一鞋,套在脚上的袜子也破了个窟窿,他心一横,豪迈道:

    “好事成双,掉的一只鞋去了山底,套在我脚上的这只不也会觉得孤单?”

    于是把另一只鞋袜褪下,随手一撇,一并从身前悬崖扔了下去。

    本想抖一抖衣袖,袖子早已被扯得没了形状,左胸口处坏得更厉害,再小半寸就得坦胸露乳,做一副乞丐样貌。

    “你呀你,终究是个穷命鬼呀!”

    李长风嗤声笑出了声,他见自己沦落到如今一副凄凄惨惨的下场,反倒是颇为开心,仿佛找回了还在人间时做小贼时的那般自由自在:

    “你说也奇怪,衣服穿的好了,衣服就束缚得你去做个和它相衬的人,现在我又换上了破衣烂衫,就连说话也变得轻快了!”

    说着,李长风背手解下来束发的那一缕布条:

    “嘶~”

    布条扯落,及腰长发如瀑垂散开来。

    山巅,孤崖,形影单只的他……

    李长风把布条接在手心,这是他当初入山时从凡间那件乞丐服上撕下来的粗布,如今进山已有了小半年,如今睹物思情,想起凡间种种,和干爹东奔西跑地偷盗求生,可是要比仙界舒服多。

    “仙界呀仙界,你说你仙在哪儿呢?”李长风自问自答道,“我见仙界的人好色之徒,如花家兄弟,辰阳子,暗下害人之辈,心狠手辣至我于死地者,那位殷媛长老也不能除名,还有……”

    李长风沉吟一声,解下腰间乾坤带,从中掏出一副画卷,正比对着悬崖于身前缓缓打开——红衣红裙飘飞在天,仙子美貌动人心弦,这幅从澹台安生那儿搞来的梧桐仙子飞天图在寂静冷清的夜里带给了李长风些许温柔。

    “为情不放者……”

    李长风手腕微微一颤,他回回见图上梧桐仙子的灵动美貌,自心底总是要悸动一番。想起来宋轩曾说,这位梧桐仙子每数百年就要外出私会男子——魔教教主诸葛云,白日百鬼行神洲的鬼修士焦槐,春秋剑仙江难平。

    虽然有人骂这位仙子生活放荡,可哪位男人能说自己不爱上这么一位美丽的女人?更莫要说这三位各个都是顶尖天才,所行之事虽称不得豪杰,但讲一句高人前辈总是可以的,相配相配,这就是李长风对于梧桐仙子的几段爱情的感想。

    “说来也奇怪,这位梧桐仙子所私会的男子,每一位都是凡间走出来修士……”李长风抓了抓下巴,妄言道:“会不会哪一日再落我头上,梧桐仙子得多大了?一千年的姑娘我可是配得上?”

    转念一想,宋轩面容在他眼前浮现,“胡言胡言,我这都有了宋姑娘了,人家对我如此之好,自该待她才是!”

    一面反省,一面抽了自己几个耳光,李长风这才平静下来,目光深沉地望着梧桐仙子,沉吟道:“我竟没一副宋姑娘的画儿用来思量,你现在,过得如何呀?”

    李长风却不知自己这后一言是讲给的宋轩还是梧桐……

    远东外,漆黑夜色下有一抹淡白从地平之上隐隐露出一线,山下被四方奇景包围的森林的东北方位惊起一片黑色飞鸟。

    “天还没亮,竟已有野兽要外出觅食了吗?”

    李长风挪了挪身子,那一片惊飞之鸟把他从画上拉了回来,他先是把画卷收起,后又将《云雾烟霞》一书摊开搁在身前,深呼吸一口,静静等着鱼肚白的那抹景色的到来。

    “呼……”

    一阵微风先至,轻轻刮动起《云雾烟霞》一书,“哗啦哗啦”的翻页声下,从头到尾略过一遍,忽然风向一转倒吹起来,从尾到头,又是一阵极速翻书,书又停回了扉页。

    白光渐起,肉眼可见得夜与昼的对立在正东外的天空上演。

    随着藏在地下的太阳轮廓愈发明显,黑夜的退散在空中顺滑地如绸缎一般自东向西地被一股稀奇力道扯去了一般。

    “哗啦啦!”

    翻书声再起,《云雾烟霞》的翻动之快,教李长风不晓得是风在翻书,还是书在戏风。

    就在太阳露出小半个身形,白日占据东,黑夜占据西,两者平分天地之时,自李长风身体内部传来了一声熟悉的打铁撞钟之声:

    “锵咚!”

    猛然间万千思绪如奔涌潮水一般借由东面灼目白光刺入李长风的脑袋,身前的《云雾烟霞》披上一层朝霞,鎏金色的字体从书本之上漂浮了出来:

    “古依兵法,虚实一篇,曾言:

    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故能为敌之司命。

    于吾仙辈,何为无形?如何无声?

    依某家之所见,无形同虚在体,无声在外如天。

    吾辈导天地灵力入身,终究不过天大而人小,何以依力御天?

    微乎微乎,自当微己力而牵天地,以一动百,以十动千。

    使火法而弹火苗,引天地火;用水功而招雨云,降天地露;

    云雾烟霞一并道理,吾使云,便偷天上云来乘;吾使雾,则盗天地雾藏身。

    烟则成剑,剑时为烟,烟剑剑烟。

    霞分朝夕,虚实变化,在内在外。

    此本书,盗天功之所精也!”

    数不进金色字符浮现身前,倏然山风忽大起,刮动金字一并没入李长风额头!

    登时天地间响彻起一阵呼啸之声,天边那几朵浮云本就不快的飘动身形像被人截住了似的停了下来,山下树林之上的几道鸟影也仿佛被画进了画中一般,大开双翼地停滞不前了。

    天地,仿佛被一阵风给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