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回：风遮一叶
李长风撅嘴“嘬嘬”唤了两声，比之茫然无措的花尺冰，他的神情倒是安然闲适如常，仿佛没有半点经历过给长剑抵上咽喉的生死关头。
“哎，小长虫怎么样？这差半点就能砍下我脑袋，却又恍然如梦初醒一般呆立在原地的过程？”
花尺冰暗中吞下一口口水，惶恐不解的情绪让他喉头烧起一团火，远不是几口唾沫能浇灭的。他很想说话，想质问自己到底是受了李长风怎样的法术蛊惑。他身形之快真好比迅蛇弹身捕食的刹那，金蛇剑更是仙界神兵，分明剑尖都抵上了李长风的咽喉，自己如何像是做了黄粱一梦似得立在原地。
“他怎么回去了？”宋轩替花尺冰问了出来：“我明明看见他想弹飞起来的蛇一样朝你飞过来，然后他手中的剑像一条活动起来的金色细蛇，我真以为你要被他……”
宋轩把身子又往李长风身侧靠了靠，本就依偎在一根树枝上的两个人贴的更近，而树下云人若有若无的视线则显得愈发炙热。
宋轩贴着李长风身子，抬眼望向他的脖颈，没见到向外渗血的给金蛇剑刺出的窟窿，只有几根不合他年纪的胡须轻盈盈地吊在下颚着。
入山之前，十五岁的李长风哪里长过胡子呢？
李长风安抚宋轩道：“我这儿，掐着数呢。”伸手指了指心窝，意思是告诉她自己心中有数。
“不烦你去翻书了，这一招同样出自《云雾烟霞》是一种束地术，名为‘如坠雾’：坠无间雾，非我意，则身永不出，神永不聚，倒是个骇人的手段。”
李长风把放在心窝的手摊成掌抚上宋轩的头顶，一直以来都是他受宋轩照顾，又是习字又是传授功法。而如今佳人在怀，正为忧心自己身躯轻颤，淡淡体香引得他胸口里一颗时刻在跳动的心发觉了甜味，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感教他暗中许诺：绝不再让这么个时刻挂念自己的女子受这等苦难。
“所以……”李长风把视线向下抛去，有意地避开同样伫立在树下的云人，谓花尺冰道：“你还要再刺我不刺？”
花尺冰手头的剑尖像是和宋轩起了共鸣似得微微颤抖，以至于连手握它的主人的嗓音都软了几分：“刺，当然要刺……”
李长风挑眉道：“那你来吧。”
花尺冰转了转眼睛，离他不远的云人他始终难近其身，而指东打西地欲刺李长风，兜兜转转回了原地。一来二去，这位自命不凡的花家大公子哥面上虽仍逞强，实则心中瞧清他与李长风之间不可逾越之鸿沟。他不再去想李长风的一身稀奇本领是如何来的了，一生修习的毒蛇功法让他沾染上了不少野兽的本性——
再不逃，一切都晚了。
“去！”
花尺冰陡变身形，一声尖叫之下手头的金蛇剑脱手飞出，金光耀眼刺目，剑身抖露处的光斑映满在周遭树木。就在这一极光炸起的一瞬间，金蛇剑又一次直击李长风，在一片金黄色的世界里变换成一道更金的细线飞了出去。而花尺冰趁隙双足重重跺地一脚，登时应声弹飞起身，半息间冲飞出密林树冠，把整个绿色世界压在了身下。
“我总不信我向高处远遁，你李长风那个什么如坠雾的法门还能把本公子拽回去不成？”花尺冰放生大笑着，浮在半空俯瞰的景色让他重拾起了几分豪气。他催动灵气化作两道在足底漂浮的旋风，飞遁之快，眨眼去到百仞高空。
他惊奇地发觉东南北四处的天空上的异色没了踪迹，东方的天空他看不到在云中游走的巨龙，南方火山火势隐隐显露出衰落迹象，只有西山顶上的天如常残留了一抹绿色。
花尺冰哪里想得明白这些异变由来，活在胸口的心随着他看见生机的心境恨不得跳脱而出，仿佛只要他再飞高一点就能从李长风手中逃出来了似的。
所以花尺冰愈发狂声大笑，极速飞遁的身形致使他耳边的风鼓动出“呼呼呼～”颤抖一般的声响，不觉间便更上几仞高空，迎面冲撞进了一团乌色朦胧的云朵。
“嘭！”
花尺冰人入云雾，眼前便是一副明暗交杂的模糊世界。
倏然，激烈风声不再耳边响动，他的身体也仿佛不再是向上飘浮，脚下渐渐感到了实物，特别是右脚仿佛陷在一块冰里。
“咝～”
云雾散去，花尺冰右脚踩在那一团用来测量他与树上李长风距离的雪窝，金蛇剑仍旧握在他的手心。
他花尺冰，又回来了。
“妖法！你这是妖法！”花尺冰几近崩溃似得咆哮出声，“为什么？为什么我飞得那么快还是回来了？难不成我是在做梦？”
树上的宋轩显得不再那么慌张，“呵呵”笑着出言道：“花公子你确实飞了，可就是眨眼间又回来了。”
李长风的笑则是不怀好意居多，嘲弄道：“我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试试，万一逃出去了呢？”
花尺冰愤然一脚把雪窝跺，他甚至觉得这个雪窝是个诅咒。
“你确定？”
李长风点头道：“确定，这次你只管逃就好，就不需耍什么把戏吸引我的注意了，我让你先跑十个数，你看如何？”
“二十个数！”花尺冰像是与李长风把仙凡位置调换了似的，真犹如地痞流氓一般肆意漫天要价道：“还是不行，五十个数！”
“就依你所言，五十个数。”李长风摆摆手，催促道：“快快去吧。”
“快快”两字才刚出口，就见花尺冰双手掐诀，身形渐渐向地面陷去，浑似传闻中入土则化的人参仙果，不多时整个身子便彻底化入了土中，不知向哪里去了。
宋轩稍歪过脑袋，柔声问李长风道：“你怎么办？”
如今密林之间唯剩她二人坐在树上，她的身子和心一并侧向一旁，双手自然地抚于树干，看起来好似是被秋千荡起来的仙子。
“长风……”宋轩又唤了一声，“你要去追他吗？”
李长风点头，视线从无数枝叶间穿过向东面转了过去：“有些事我得问清楚。”
“花尺冰先前不讲过了吗，在背后澹台安生是有参与。”宋轩伸手拽了下李长风的袖口，“你信不过他？”
李长风道：“不，我信，而且澹台安生想要什么，我也能有个十之八九的自信能猜出来。”
“那你还在忧心什么？”宋轩声音弱了几分：“总感觉一个月不见，你变不少，变得更叫人琢磨不透了。”
李长风抓了抓脸：“我当然还是我，只是在那个西山顶上我做了好多梦。”
“什么梦？”
“好多不属于我的梦，梦里总有个穿红……”李长风一顿，见树下的同样满身红衣的云人仍盯看自己，心中陡生莫名愧意，于是改口道：“没事，我去会会殷媛长老，万一从她口里撬出来些更稀奇的秘密。”
“那你去了，还回来吗？我不想再等一个月了。”
“回来，当然回来，毕竟现在我能回的地方，除了西山，也就是你身边了。”怅然神色在李长风面目上一闪而过，转瞬间又打起精神：“你不如也数数，看看数到几我才回来。”
“不许扯谎！”宋轩伸手把小拇指比出来。
这是他以前教给她的凡间风俗，打上勾了一辈子都不许变。
“扑簌～”
偶有风来，一叶飘落，正掩盖住宋轩视线，一个温热的吻大胆地落在她的唇边。
清风骤起，叶影婆娑。
再见身前时，李长风已不在了，只有从分不清方向的远方传来了回声：
“俺也是，第一次呢。”
宋轩抿唇，在树上强撑了半日的身躯忽然瘫软了力道，娇嗔道：
“你个偷心的贼……”
“哎，小长虫怎么样？这差半点就能砍下我脑袋，却又恍然如梦初醒一般呆立在原地的过程？”
花尺冰暗中吞下一口口水，惶恐不解的情绪让他喉头烧起一团火，远不是几口唾沫能浇灭的。他很想说话，想质问自己到底是受了李长风怎样的法术蛊惑。他身形之快真好比迅蛇弹身捕食的刹那，金蛇剑更是仙界神兵，分明剑尖都抵上了李长风的咽喉，自己如何像是做了黄粱一梦似得立在原地。
“他怎么回去了？”宋轩替花尺冰问了出来：“我明明看见他想弹飞起来的蛇一样朝你飞过来，然后他手中的剑像一条活动起来的金色细蛇，我真以为你要被他……”
宋轩把身子又往李长风身侧靠了靠，本就依偎在一根树枝上的两个人贴的更近，而树下云人若有若无的视线则显得愈发炙热。
宋轩贴着李长风身子，抬眼望向他的脖颈，没见到向外渗血的给金蛇剑刺出的窟窿，只有几根不合他年纪的胡须轻盈盈地吊在下颚着。
入山之前，十五岁的李长风哪里长过胡子呢？
李长风安抚宋轩道：“我这儿，掐着数呢。”伸手指了指心窝，意思是告诉她自己心中有数。
“不烦你去翻书了，这一招同样出自《云雾烟霞》是一种束地术，名为‘如坠雾’：坠无间雾，非我意，则身永不出，神永不聚，倒是个骇人的手段。”
李长风把放在心窝的手摊成掌抚上宋轩的头顶，一直以来都是他受宋轩照顾，又是习字又是传授功法。而如今佳人在怀，正为忧心自己身躯轻颤，淡淡体香引得他胸口里一颗时刻在跳动的心发觉了甜味，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感教他暗中许诺：绝不再让这么个时刻挂念自己的女子受这等苦难。
“所以……”李长风把视线向下抛去，有意地避开同样伫立在树下的云人，谓花尺冰道：“你还要再刺我不刺？”
花尺冰手头的剑尖像是和宋轩起了共鸣似得微微颤抖，以至于连手握它的主人的嗓音都软了几分：“刺，当然要刺……”
李长风挑眉道：“那你来吧。”
花尺冰转了转眼睛，离他不远的云人他始终难近其身，而指东打西地欲刺李长风，兜兜转转回了原地。一来二去，这位自命不凡的花家大公子哥面上虽仍逞强，实则心中瞧清他与李长风之间不可逾越之鸿沟。他不再去想李长风的一身稀奇本领是如何来的了，一生修习的毒蛇功法让他沾染上了不少野兽的本性——
再不逃，一切都晚了。
“去！”
花尺冰陡变身形，一声尖叫之下手头的金蛇剑脱手飞出，金光耀眼刺目，剑身抖露处的光斑映满在周遭树木。就在这一极光炸起的一瞬间，金蛇剑又一次直击李长风，在一片金黄色的世界里变换成一道更金的细线飞了出去。而花尺冰趁隙双足重重跺地一脚，登时应声弹飞起身，半息间冲飞出密林树冠，把整个绿色世界压在了身下。
“我总不信我向高处远遁，你李长风那个什么如坠雾的法门还能把本公子拽回去不成？”花尺冰放生大笑着，浮在半空俯瞰的景色让他重拾起了几分豪气。他催动灵气化作两道在足底漂浮的旋风，飞遁之快，眨眼去到百仞高空。
他惊奇地发觉东南北四处的天空上的异色没了踪迹，东方的天空他看不到在云中游走的巨龙，南方火山火势隐隐显露出衰落迹象，只有西山顶上的天如常残留了一抹绿色。
花尺冰哪里想得明白这些异变由来，活在胸口的心随着他看见生机的心境恨不得跳脱而出，仿佛只要他再飞高一点就能从李长风手中逃出来了似的。
所以花尺冰愈发狂声大笑，极速飞遁的身形致使他耳边的风鼓动出“呼呼呼～”颤抖一般的声响，不觉间便更上几仞高空，迎面冲撞进了一团乌色朦胧的云朵。
“嘭！”
花尺冰人入云雾，眼前便是一副明暗交杂的模糊世界。
倏然，激烈风声不再耳边响动，他的身体也仿佛不再是向上飘浮，脚下渐渐感到了实物，特别是右脚仿佛陷在一块冰里。
“咝～”
云雾散去，花尺冰右脚踩在那一团用来测量他与树上李长风距离的雪窝，金蛇剑仍旧握在他的手心。
他花尺冰，又回来了。
“妖法！你这是妖法！”花尺冰几近崩溃似得咆哮出声，“为什么？为什么我飞得那么快还是回来了？难不成我是在做梦？”
树上的宋轩显得不再那么慌张，“呵呵”笑着出言道：“花公子你确实飞了，可就是眨眼间又回来了。”
李长风的笑则是不怀好意居多，嘲弄道：“我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试试，万一逃出去了呢？”
花尺冰愤然一脚把雪窝跺，他甚至觉得这个雪窝是个诅咒。
“你确定？”
李长风点头道：“确定，这次你只管逃就好，就不需耍什么把戏吸引我的注意了，我让你先跑十个数，你看如何？”
“二十个数！”花尺冰像是与李长风把仙凡位置调换了似的，真犹如地痞流氓一般肆意漫天要价道：“还是不行，五十个数！”
“就依你所言，五十个数。”李长风摆摆手，催促道：“快快去吧。”
“快快”两字才刚出口，就见花尺冰双手掐诀，身形渐渐向地面陷去，浑似传闻中入土则化的人参仙果，不多时整个身子便彻底化入了土中，不知向哪里去了。
宋轩稍歪过脑袋，柔声问李长风道：“你怎么办？”
如今密林之间唯剩她二人坐在树上，她的身子和心一并侧向一旁，双手自然地抚于树干，看起来好似是被秋千荡起来的仙子。
“长风……”宋轩又唤了一声，“你要去追他吗？”
李长风点头，视线从无数枝叶间穿过向东面转了过去：“有些事我得问清楚。”
“花尺冰先前不讲过了吗，在背后澹台安生是有参与。”宋轩伸手拽了下李长风的袖口，“你信不过他？”
李长风道：“不，我信，而且澹台安生想要什么，我也能有个十之八九的自信能猜出来。”
“那你还在忧心什么？”宋轩声音弱了几分：“总感觉一个月不见，你变不少，变得更叫人琢磨不透了。”
李长风抓了抓脸：“我当然还是我，只是在那个西山顶上我做了好多梦。”
“什么梦？”
“好多不属于我的梦，梦里总有个穿红……”李长风一顿，见树下的同样满身红衣的云人仍盯看自己，心中陡生莫名愧意，于是改口道：“没事，我去会会殷媛长老，万一从她口里撬出来些更稀奇的秘密。”
“那你去了，还回来吗？我不想再等一个月了。”
“回来，当然回来，毕竟现在我能回的地方，除了西山，也就是你身边了。”怅然神色在李长风面目上一闪而过，转瞬间又打起精神：“你不如也数数，看看数到几我才回来。”
“不许扯谎！”宋轩伸手把小拇指比出来。
这是他以前教给她的凡间风俗，打上勾了一辈子都不许变。
“扑簌～”
偶有风来，一叶飘落，正掩盖住宋轩视线，一个温热的吻大胆地落在她的唇边。
清风骤起，叶影婆娑。
再见身前时，李长风已不在了，只有从分不清方向的远方传来了回声：
“俺也是，第一次呢。”
宋轩抿唇，在树上强撑了半日的身躯忽然瘫软了力道，娇嗔道：
“你个偷心的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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