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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正旦宴贤士血谏(4)

    韩德让想不通,耶律璟却是不以为意。他可不会向这些威胁他的臣子妥协,于他而言,不过是杀人而已。来一个说情的,杀一个;来两个说情的,杀一双。

    只听耶律璟吩咐道:“此不忠之臣,不可殓葬!”

    殿下百官皆是敢怒不敢言。须臾,又有一戴毡冠的契丹北面官出位道:“陛下!漆水郡王子以言获罪不当诛!李学士以死匡扶社稷,当赏!”

    耶律璟冷笑一声:“尔亦其故交?”

    那契丹北面官拜道:“臣不识漆水郡王子!然臣识天理,人理,道理!”

    耶律璟听着,倒显得无奈道:“罢罢罢,想死的,朕皆成全尔等。”转而呼喝道:“来人,斩!”甲卫闻令,当即将那契丹押下斩首。那契丹官亦不呼喊,从容淡然,好似斩的是别人一般。

    韩德让此时,脑袋里已是空白一片。而耶律璟见之,却是笑着,面容狰狞。片刻,他对众臣僚说道:“卫天理者,死已有二!可还有卫天理者?!”他睥睨着文武百官,百官皆不敢动。

    须臾,一队行刑官呈来耶律胡图被裂成五块的死尸,报曰:“启禀陛下,耶律胡图受刑已毕!”

    耶律璟抬眼望了那碎尸一眼,倒是笑着瞧了瞧他的文武百官们,斥道:“天理?朕即契丹之日,大辽之天!朕即天理!”

    百官闻言,当即齐齐跪下,高呼万岁。只一下官未曾跪拜,反是站立着,在这满殿屈身者中,显得甚是高大。

    耶律夷腊葛见之,喝道:“贱臣!何不拜?!”

    那人昂首言道:“君非君,臣非臣,故臣不拜!天非天,理非理,故臣不拜!吾乃士,受教于圣人,故臣不拜无道昏君!”其声铿锵有力,震耳发聩,竟将满殿屈身文武说得掩面遮羞。

    耶律夷腊葛指其面,大喝道:“大胆!速与陛下认罪,可恕尔狂悖之言!”又以眼神示意他快认罪,以免君怒,要了他性命。

    那人却是半点不领情,闭目摇头说道:“下臣之狂言,怎及陛下之狂行!”

    耶律璟大怒:“杀!杀!”

    不待甲卫上前,那人转身一冲,“砰”的一声,脑门狠狠磕在大殿立柱上。顿时,鲜血顺着人脸流淌,看得在座是目瞪口呆。

    耶律璟仍不解气,骂道:“贱奴!朕必使尔挫骨扬灰!”

    韩德让不禁起身,忿然道:“其乃忠义大夫,非为贱奴!”

    耶律夷腊葛呵斥道:“主前岂容不敬!”

    韩德让怒恨,韩匡嗣倒是连忙拉了拉他,劝道:“快与陛下请罪!”韩德让立着不动,只与耶律璟对峙着。见儿子不动,韩匡嗣只得自己上前,伏拜道:“陛下恕罪,臣子年少轻狂,口不择言。”他再拉韩德让,却仍是不动。

    倒是耶律休哥见耶律璟杀意已浓,起身一脚踹在韩德让脚弯处,将他踹跪下,又上前进言道:“陛下!今正旦,当天下同乐,尊正神,祈国运。何必为一二下臣闹心,伤及陛下龙体?况乎,韩家郎乃陛下外甥女婿,亲缘既在,何苦相仇。”

    耶律休哥这一开头,好些官员也纷纷好言相劝。耶律夷腊葛虽是与耶律璟一个鼻孔出气的结义兄弟,可眼见为着此事,死了三个不相干的,他也觉此番当真是做过了。倒也在耶律璟耳边劝道:“陛下,罪已伏诛,不必再节外生枝。”

    得耶律夷腊葛劝谏,耶律璟倒也收起怒气,笑着来拍拍韩德让,对百官说道:“姚哥乃朕好女婿,今诛逆有功,敕荫补东头供奉官,从八品。”又瞪着韩德让道:“好女婿,还不谢恩?”

    韩德让跪着,垂着脑袋,一言不发。舍人将符契送上,他倒也不接,韩匡嗣推了推他,但他仍是不动。

    耶律璟见状,面色瞬黑,厉声问道:“怎的?咱一家人,还未是一条心么?”

    韩德让攥拳忍道:“臣不敢!臣身无尺寸之功,又无治世之才,只恐司之不善。臣尚未及冠,年幼资浅,尚需历练,待臣修得文武艺,方敢为陛下鞍前马后。”

    耶律璟冷笑道:“尔受皇祖母真传,论及谋思,满朝文武捆作一束亦不及皇祖母之万一。强将手下岂有弱兵,乃不欲为朕尽忠也。”

    见耶律璟怒,韩德让却是淡然稽首道:“臣不敢抗旨,臣志在治学,于政事莫知。臣请陛下赐臣官文,使臣远游治学,乞陛下恩准,臣感恩不尽!”

    耶律璟恶目瞪着他:“当真不识好歹!不知亲疏!罢,罢,尔既无忠君之思,限尔三日离京,永世不得归!”

    韩匡嗣听着一骇,如此这般与那流放何异?他忙是请罪道:“陛下,臣子年幼,不识好歹……”不待他言毕,韩德让却已拜道:“臣谢陛下圣恩!”

    耶律璟见他毫无认错之意,更是顺手抓起一只金碗砸去,怒道:“滚!滚!”

    “臣尊命!”他三叩,躬身退出。韩匡嗣则是又急又气,却是说甚也无用。

    兀自走出宫门,他长长舒了口气,好似轻松不少。正走着,耶律休哥追了上来,还不待说话,他先叹息一气,笑道:“这一走,再无人与哥哥把酒,再无人与哥哥弯弓射雕,再无人窃哥哥宝物。”

    耶律休哥道:“你我如旭日,何与暮阳争无期?”又拍了拍他肩头,笑道:“今正旦,咱不争是非过往,只争朝夕斗酒。”

    听着此言,兄弟二人会心一笑,往承天门城楼上对饮,俯瞰上京,互灌了个酩酊大醉,直至次日下午他二人才各自驭马回府。

    韩德让晕晕乎乎刚进院门,门吏便来揖道:“四郎,阿郎于金鳞楼待你说话。”闻着人声,他才回过神来,含糊应声忙往金鳞楼去。

    至金鳞楼,却见几名粗使杂役正搭梯摘匾,甚觉奇异,瞅了两眼方往屋内跨去。待僮仆挑开帷幕,屋内的热气竟使屋外的雪花变了轨迹。见少主进了屋,韩匡嗣亲随韩思复忙使侍仆为其摘取雪帽、裘衣,弹拂身上沾染的雪尘。

    韩德让疑问道:“复叔,父亲尤爱此匾,今怎摘了去?”

    韩思复笑道:“阿郎欲复号‘三省’,因使小斯摘之。”

    “三省?”韩德让疑道,不知父亲这又是起的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