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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四方馆合纵连横(2)

    宋馆灯火通明,宋使张延范先后与各国使节致礼。

    只见他举止从容端雅,若不提及他职东班二十使之御厨使,官阶仅六品,可都当他乃三品上大臣。江南唐国前太子李弘冀的吊祭使是他,如今唐国王李璟的吊祭使还是他。

    当知这张延范来,不止吊唁,还应国君李煜之请,追册先君李璟为“大唐元宗明道崇德文宣孝皇帝”之事。追册先君为帝,竟遣一个六品官来,着实是轻视。

    江南人心中有气,蜀使、南平使、南汉使、吴越使等心中也不见得好过。郭荣在位时,中原便自诩正统,当年攻打唐国所举罪名,便是“江南僭越称帝”。

    江南当年何其富强,三战大败,自去帝号,沦为弱国。郭荣之盛,常叫他等国君犹如芒刺在背,满以为郭荣暴毙,其子幼弱,各藩镇总能松一口气。

    岂料赵匡胤欺人孤儿寡母,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代周而立。赵匡胤武将出身,如郭荣一般手腕强硬,且仍以正统自居,行统一之策。

    宋行统一,南伐诸国必不可免。一众使节,如今只巴望宋国与辽国二强互撕,可令南方诸国得些渔翁之利。

    当众使节与张延范正闲聊北地战事,纷纷煽阴风,以求那把战火能将宋辽二强皆烧作灰飞时。

    忽闻门吏来报:“张御使,辽使请见。”

    堂中诸使皆是闻言一愣,全然不解辽使来作甚?宋辽正有摩擦,如此来拜会,想是要挑事端。

    张延范端详片刻,整拾一番,从容请进。辽国不比其它,于他等而言一则:非我族类;二则:蛮夷落后;三则:强军好战。这是一个,叫人既不想放在眼里,却又不得不放在眼里的蛮夷强国。

    见了韩知范领着两位武士而来,张延范端着自身,莞尔笑道:“辽使安康。”

    “宋使安康。”韩知范也笑回道。

    张延范笑问道:“不知辽使所来何事?”

    不待韩知范回答,一半面青痣、络腮大须武士当先昂首:“噢,我等见宋馆喧嚣通明,特来蹭食。”这武士正是韩德让。他未免日后入宋与宋使照见,特易装而来。

    众人一见这青痣莽汉,本就觉丑陋不忍多看,再一听这话更是黑脸嫌恶。

    而鸿胪寺接待使的脸色更为难堪,这是暗责唐国怠慢了契丹。虽然,如今军事上已不指望契丹昏君庸将。但贸易上,契丹与江南往来频繁,亦是得罪不得的。

    不待张延范搭话,接待使倒先笑着领过道:“大丧事繁杂,我辈又才能不济,常顾此失彼。若招待不周,望诸使拂于计较,拂于计较。”

    好一个顾此失彼,可为何“失”的恰恰是我?

    韩知范欲质问,韩德让却伸手微微一阻,横眉道:“辽使若计较之人,何需蹭食。”

    这一语,倒叫张延范闻之不悦:“俗语道‘客随主便’,总未闻有客因怠慢而自取之事。若行自取,与盗何异?”

    张延范哂笑,余国使节皆是阿谀奉承,唯有接待使按着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这宋使倒喧宾夺主,拿自己当江南“主人”了。

    韩德让转笑道:“那江北如今且在宋廷治下,宋使何以盗喊捉盗?”

    众人闻言,惧是脸色一变,这辽使当众揭唐国伤疤,挑拨得也未免太明显了。

    吴越使莞尔一笑,说道:“汉地之事,可不敢劳契丹操心。”

    韩德让“呵呵”一笑道:“契丹北地尚操劳不尽,何敢操劳南地。倒是大宋国那数万水师骑步,为这江南过分操劳。我北邦有燕云一地,亦常惹中原惦念。俗言‘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燕云本汉地,究是何人为窃土之贼!?”张延范义愤填膺。

    韩德让砸砸嘴道:“石敬瑭么。”

    这莽汉容貌虽莽,可这牙口还真是不莽。张延范不由多瞧此丑汉一眼,嗟叹‘以貌取人,倒是我之过矣。’可是,使节使节,就得会据理力争不是?

    他整整神色,又从容些道:“石敬瑭自是卖国之贼,契丹亦……”

    “世间可有买国贼之说?”韩德让挑眉。

    张延范不禁愕然,他只想责契丹不当受不义之地。可“买国贼”一出,怎就不对劲了?卖国者是贼,然买国之人于其国而言,乃拓土大功啊。我要能为朝廷买来一城一池,封个国公不在话下。

    南平使见宋使落了下风,立即出声责道:“唐国大丧,辽使休要无理取闹!”反正,契丹又打不着他南平,不妨给宋使卖个好。

    “哎哟哟,宋欲复大唐之疆域,诸国当在其内,何不思反抗,反帮腔也?”韩德让质疑。

    南汉使隐隐一笑道:“汉家事,本一家事,岂由外人说三道四。”转又对张延范道:“宋使不必使气,辽使不过不满宋馆占了头罢,辽使亦小气量。”

    蜀使亦附和道:“北地苦寒,无诗书教化,不怪如此。”

    耳闻些人挖苦自己,韩德让又挖挖耳洞,扬眉道:“我北地确苦寒,北人皆不好书,独好战功。烦劳宋使为宋廷带个话,蔽国穷弱苦寒,国中无钱无粮,仅余数十万军骑,犹如鸡肋不值贵国惦念。”

    言讫,告辞而去。只留这堂上一众人明面愕然,暗中各生心思。

    自然,挑拨江南诸国防备大宋这心思,大家是瞧了出来。但眼下形势,谁敢与宋翻脸妄引战火?谁叫你辽国的朝廷那般靠不住?

    宋使亦知,当下朝廷欲北进,安定南方乃是关键。是以众人皆知,又皆假装不知。

    时,李煜正与韩熙载、徐铉、张洎等臣属交代先君出殡事宜,忽得鸿胪寺卿报说四方馆使者舌争之事。

    李煜初觉,确实怠慢了,即命人备礼安抚宋辽双方使节。出国使节便是一国之脸面,怠慢其使如怠慢其国。江南欲求安稳,就得周旋各方皆不得罪。

    李煜随其父喜文好乐,不擅国政军事,心思单纯,只将此事当做礼节缺失。韩熙载、徐铉、张洎等人却不这般认为。

    虽说契丹人蛮夷粗鲁,但辽使韩知范可是汉人,往来江南亦非首次。凭着以往印象,韩知范并非跋扈之人,倒是极知分寸。

    见几位相公有疑,鸿胪寺卿又道:“出言之人非辽使,乃一莽汉武士。”

    “莽汉武士?”李煜略好奇。

    韩熙载笑道:“臣闻契丹未开化之蛮夷,皇室中尚有不习诗书之纨绔。一莽汉武士,竟有此等口舌。”

    张洎道:“此武士倒有趣,能叫宋使难堪。”

    徐铉亦进言道:“待主上赐宴时,不若将其邀来,以让宋辽狗咬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