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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犹吟朱门酒肉臭(2)

    出乎意料,因张清芳、周瑞等大户抱团抗令,整个建州城陷入前所未有之萧条。商市不再交易、作坊不再做工、城外田庄亦不再往城内运粮。

    失去工作的市民纷纷聚上街头,涌向衙门,吵闹着开市、开工。

    相对于在生死线上的平民和贫民,那朱门高墙内,却响起了丝竹声声。他们摆起酒池肉林,左拥歌姬、右揽舞伎,恣意快活,对外间的愤慨充耳不闻。

    韩德让与萧燕燕等人也闻着吵闹声,走上街头来看。他们是万万没想到,这件事一个堂堂三品节度使,竟然真的没办下来。

    “不应当,不应当如此。”

    萧燕燕是怎也没想明白,不过是区区商户、乡绅,怎还将州府给压制了。尤其是那赵节度使,并不是个好对付的。

    “那老贼果是在敷衍。”韩壹气道。

    韩德让望了萧燕燕一眼,问道:“汝怎看?”

    萧燕燕思道:“哥哥以其父子性命要挟,常理之下,莫敢不从。先前州府下了退田告书,亦是告书后,才引得罢市,不似敷衍。”

    片刻,韩壹忽思想起何事,说道:“此前少君叫我仔细盯赵家父子。昨日有报,曹司户于家中设宴,邀请罢市富商、大户吃酒劝谈,赵阜有参宴。至那日之后,整个建州府便龟缩了,那场饮宴,恐有猫腻。”

    萧燕燕闻言,凝眉怨道:“尔怎不早说?”

    韩壹挠首道:“我以为劝谈乃常事,且此宴私密,外人进去不得,也未知席间有何事。”

    萧燕燕思虑道:“恐是鸿门宴反被将军,落得个进退无路?若无威胁,区区商贾、大户岂敢不听州府告令?”

    韩德让问道:“那日参宴的,都有谁?”

    韩壹回思着,报上名录:“州府六曹参军皆在,商户中织作行首周瑞、药行行首张清芳、米行行首魏铨……”

    听韩壹一一念来,真怕他一口气念到天黑,韩德让连忙叫停,说道:“行了,你自十叔处调拨人手,将那日与会之人,皆暗中监管。”转头又对刘谨言说道:“去请晋王来安民。”

    而得知城中良民聚集闹事,耶律贤也半点不敢耽搁,赶紧入市抚慰。

    耶律贤在彰武军的护卫下,急急赶到市易司门口,堵住怨民,劝道:“小王在此,诸位有何诉求,尽与小王说来便是,小王定为诸位做主。”

    “殿下,自流民入建州以来,我等市民已经越八日未开工开市了!”

    “是呀殿下,再不开工开市,吾等市民,亦将成流民也!”

    “米盐将尽,我等也只能等死了呀!”

    市民们七嘴八舌,纷纷诉苦。这一日两日没工钱尚能活,那十日八日,只能借高利贷去了。而家中米盐将尽,病人更是无医无药。

    耶律贤见群起激愤,劝道:“诸位诸位,小王向彰武军借了米、盐、药,正往送来路上,走水路,不日即至!小王亦会尽快使大户开市,请诸位信任小王,小王必不辜负!如需借贷者,可往于永兴宫借贷,不算利息!以三年之期偿还。少时,小王于驿馆外设案,办借贷事!”

    得晋王耶律贤承诺,民众渐次散去,拮据者被引往驿馆外,等待办借贷。

    而为支持耶律贤,萧燕燕亦将自己的金银细软全数捐了出来,仅留下了那枚月里朵。见着平日里珠光华仪的小丫头,如今荆钗素面,为着百姓衣食忙里忙外,灰头土脸,倒叫耶律贤满怀愧疚。

    而这一日,龟缩的府衙官吏,则聚集于节度使官邸。纷纷跪于外庭央求道:“请使君救救我等,请使君救救我等……”

    赵阜则跪于佛堂,听训。

    赵延晖看着张清芳奉上的那张纸,来回踱步,只见纸上写着:

    应历十三年,五月初七,建州司户曹光显、司田孙正勉、司法董良益、录事参军赵阜入宅宴饮,贿三参各黄金十两,贿赵郎君黄金二十两。夜,各赠妾两名陪侍。诸公郎君服极乐丹,颇尽兴,致侍女林巧儿、满奴儿、梅香怜死。其后,报为心疾暴毙,由司法董良益销案。

    阅毕,赵延晖颤抖着手,问道:“其中可有你惹的人命。”

    赵阜点点头,却又大言不惭道:“不过是些女奴,皆是贱籍。”

    赵延晖踱步,念叨道:“便算女奴贱籍,不为罪。其余呢?尔等修堤偷料、吃空饷、贡物以次充好、杀人夺妻、凌霸乡里。此些事,张清芳手里究竟握有多少?其中,尔又沾染多少?”

    “望父亲大人救儿。”赵阜俯首颤颤,不敢回答。

    见其不敢回应,赵延晖自也明白了。此些事,若无他赵郎君参与,那些七八品贱官,岂敢为之。

    赵延晖怒目望着儿子,怒道:“早与尔说过,我赵氏名门,可贪财、可贪利,万莫招惹人命。位愈高,敌愈多,此般道理,尔不懂吗?!”

    赵阜俯首缄默,这道理也不是不懂。只是身为建州土皇帝,跋扈惯了,从未遇见“敌人”,久之,则误以为无敌。更没想到,张清芳那混账,会将此等事全留了案底证据,用这些把柄来威胁他们。

    赵延晖合着眼,将手中的那页纸,缓缓揉捏成一团。

    张清芳,一介商户,靠着官府发财的贱商,竟敢留这些东西,妄想反制他等。既然如此,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日西落,月东升。

    良禽归巢,鸱鸮夜出。

    黑幕笼罩下的建州,虽是寂静,但张家大宅却是喧嚣不止,歌舞不歇。张清芳正与一席主客如醉如梦,谈笑风生。

    忽地,一客颅脑贯箭,血喷溅在怀中舞姬脸上,那娇艳舞姬愣了好片刻,才惊叫出声。

    众人一望,在烛火的映照下,一排排冷箭破窗而来。躲得及的,委身于桌案下,而躲不及的,则成了刺猬。

    张清芳等人惶恐着,从后窗翻爬出去,烛光映照下的是横刀的寒光。那些夜行人,亦不问姓名,逢人便砍杀。往日喧嚣的宅内,此刻尽是火光与逃命的人。

    一柄寒刀架在张清芳脖子上,传来刺骨的寒冷,与冰冷的声音:“东西在何处?”

    “何?何物?”张清芳颤颤问着,身子不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