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为了击败五根，赢回阿凤的爱，陆老板绞尽脑汁，苦想冥思。

    本来，陆老板想利用表姐夫的权力，办理他跟阿凤的结婚证，把生米煮成熟饭。不曾想，表姐夫不肯帮这个忙。陆老板又想借用兴平城里这一坑深水，把五根淹进去。结果，这个目的也没有奏效。陆老板思来想去，挖空了心思，也没有想出还有什么能够帮助他的好主意。

    但是，陆老板又不甘心就此了结。陆老板觉得，要促成他跟阿凤的姻缘，还非得他表姐夫出面帮忙不可。虽然，上次的求表姐夫帮忙办理他跟阿凤的结婚证没有成功。但是，并不代表求表姐夫帮这个忙完全没有希望。为了求助表姐夫，巴结表姐夫，陆老板决定，邀请古副乡长到兴平市游玩，以表寸心，以便完成他那个思而未决的心愿。

    表弟的邀请，古副乡长不好拒绝。为此，找了一个空闲时间应邀前往。

    游玩中，古副乡长闲情逸致，兴趣盎然。而陆老板，心里装着事，则御马轩辕，心不在焉。游玩不一会，陆老板就忍耐不住了，不断恳求古副乡长，他跟阿凤的事，要古副乡长无论如何出手帮忙。并且，陆老板一再强调，这个忙，表姐夫肯定能帮，一定要帮。

    表弟重提他跟阿凤的事，破坏游览的兴致，引起了古副乡长极大地反感。古副乡长不得不收回游览中的那份闲情逸致，不解的问表弟陆老板，兴平市这么好，为什么非要跑到大山里去找女孩。

    古副乡长的提问，陆老板没有直接回答。继而，陆老板反问古副乡长，兴平市有的是鸡店，为什么兴平市的人还要跑到大山里去吃鸡。

    陆老板这个反问，让古副乡长感到其意高深。但是，古副乡长也知道，表弟这个反问是故而为之。于是，告诉表弟陆老板说，兴平市的人为什么要跑到大山里去吃鸡，这是因为，大山里的风景好。抛开风景不说，泉水鸡的味道也好。

    陆老板轻轻一笑，告诉古副乡长，这叫原汁原味。兴平市虽然好，女孩也多。但是，兴平市的女孩开放，会吃，会喝，会玩，什么都会。

    听了表弟的论述，古副乡长不禁笑了起来，缓言说道，城里的女孩，哪能像大山里的女孩一样，只会做事。

    陆老板不置可否，又不以置否。陆老板告诉古副乡长，城里的女孩，在学校就学会了谈恋爱。谈恋爱，什么事情不要弄出来。

    古副乡长觉得，表弟对事情的观察和评定过于偏颇，就算有这种情况，也不能把整个兴平市都否定了。于是，坦诚地对表弟陆老板说，兴平市这么大，女孩成千上万，难道，还找不出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孩来。

    陆老板坦然地告诉古副乡长，兴平市太大了，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孩犹如大海捞针，大山里有现成的，相比海里捞针，要容易的多，这叫得来全不费功夫。

    陆老板这番论调，让古副乡长折服，也让古副乡长叹服。古副乡长觉得，这个表弟真不愧是当老板的，找女孩弄得都跟做生意一样。

    陆老板告诉古副乡长，他是真心看上了山妹子阿凤，希望表姐夫能帮上这个忙。陆老板还说，为了他在大山里能够得到更多的方便，得到表姐夫更多的帮助，他希望，表姐夫在大山里能够当上正乡长。

    提到正乡长，古副乡长似几分惆怅。古副乡长在大山里七八年，何成不想当上正乡长。可是，自从大山里来了大学生马浩，古副乡长就隐隐地感到，他坐上这个位子的艰难和渺茫。

    陆老板向古副乡长作了一个事态分析。陆老板说，大学生，只是空有理论。工作上，靠的是实际经验。陆老板相信，有七八年工作经验的表姐夫，绝对有把握胜过空有理论的大学生马浩。

    工作上，古副乡长是自信的。但是，大学生乡长马浩来到大山里，便大刀阔斧地搞经济转型，废除了传统产业，让大山里的经济倒退，这让古副乡长很是伤脑筋。古副乡长认为，大山里，利用山林资源发展炭业，这是一条正确的路，是一条必然的路。因地制宜，利用现有的资源发展经济，也符合经济发展的方针和原则。然而，自从马浩到了大山里，这条正确的路，必然的路，这条因地制宜，符合经济发展方针和原则的路，却被大学生马浩弄了一个底朝天。

    陆老板提醒古副乡长，大学生马浩不顾一切地废除传统产业，这是有目的的，其目的，并不只是搅乱大山里的经济格局那么简单。

    大学生马浩的目的，是大力推动经济转型，大刀阔斧地发展生态产业，这点古副乡长很清楚。但是，转型的速度太快，甚至过于盲从，以至于导致大山里的经济衰退，这又让古副乡长很是担心。为了维护大山里现有的经济，古副乡长断然决定，他要不惜坚持自己的观点。并且，还要把这个观点扩大化，灌输到山民当中去。他要用这个观点，扭转被大学生马浩弄了一个底朝天的经济格局。

    从兴平市回来，古副乡长就马上下乡了。他要深入基层，把他的观点渗透到广大的山民当中，为恢复大山里的炭业，挽救大山里的经济，作一个有力的促动和铺垫。

    走到屯底寨，古副乡长看到锤子，阿六，丁老四，三光棍正在村树下抱着竹水烟筒悠闲地抽烟。古副乡长觉得，这是沟通和交流的好机会。于是，便径直朝三光棍走了过去。

    看到古副乡长，三光棍急切地跟古副乡长打起了招呼。大山里禁封山林，废除传统产业，三光棍正窝着一肚子气，觉得有很多话要对古副乡长讲，感觉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向古副乡长诉说。

    三光棍的热情，促使古副乡长在村树下坐了下来。

    古副乡长刚坐定，锤子就迫不及待地问古副乡长，大山里，守着炭业生活，等着炭业吃饭。炭业，是大山里的生命线。乡里为什么要把这个赖以生存的项目废除。

    古副乡长对三光棍说，在炭业这个问题上，他尽了很大的努力。这次下来，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看看山民对炭业这个传统产业有什么看法。

    古副乡长要了解炭业这个传统产业的情况，正中三光棍的下怀。丁老四激愤地对古副乡长说，大山里，唯一的出路就是利用山林资源发展传统产业，马乡长把山林封住了，他们对马乡长有意见。

    古副乡长没有想到，这些朴实的山民，对大学生马浩禁封山林有这么大的意见。古副乡长说，马乡长封山林，禁炭业，以环境优势发展生态产业，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在生态产业还没有产生效益之前，就把山林封住了，就把传统产业废除了，这是盲目过急的举措。古副乡长表示，大山里，对封山林，禁炭业有很大意见，他能理解。原则上，他是支持炭业这个传统产业的。

    古副乡长对炭业这个传统产业的原则表示，不但让三光棍感动，也令三光棍诚服。三光棍觉得，还是古副乡长贴心，句句话，都能说在他们的心坎上。

    古副乡长告诉三光棍，经济发展，看的是实际效益，项目的选择，项目的操作，那是各显神通。

    听古副乡长这一说，三光棍似乎明白了很多。

    古副乡长还对三光棍说，经济发展，要取决于地方优势，有什么条件，就朝什么方向发展。大山里，唯一的条件是山林资源，发展优势，就是炭业。

    古副乡长走后，三光棍陷入了沉思。地方优势，山林，炭业，这个经济概念在三光棍的脑海中窜来窜去。良久，锤子对阿六和丁老四说，大山里，要是古副乡长当一把手就好了，古副乡长当一把手，大山里的炭业不会丢。

    阿六则对炭业这条路有着另外一番见解。阿六说，虽然，乡里有封山林，禁炭业的决策。但是，大山里有生存的需要，炭业这条路，大山里得走。

    丁老四觉得，要是炭业这条路能走，大山里还能活上半条命。

    锤子说，既然炭业这条路得走，那就把炭烧起来。

    于是，一场更大规模的山林砍伐开始了。

    这场大规模的山林砍伐，首先是石村长得到了消息，然后，上报给大学生乡长马浩，大学生乡长马浩得到消息后，立即叫毛所长带领干警一起上山去制止。

    赶到山上，大学生乡长马浩被砍伐场景惊得目瞪口呆。眼前的山林砍伐，用毁灭性来恒定更为恰当和确切。茂盛的山林，在山民的刀起刀落中一片片倒下。茂密的植被，在山民的砍伐下，已经现出了一个个空旷无比的大窟窿。大学生乡长马浩用扩音器不断向砍伐的山民宣传呼喊，要求山民立即停止山林砍伐，马上下山。

    砍伐的山民知道大学生乡长马浩来了，也知道乡派出所毛所长也来了。但是，山民没有停止砍伐。山民认为，利用山林资源发展炭业，是大山里经济发展的必然之路。因此，觉得砍伐山林发展炭业理所当然。

    无奈之下，大学生乡长马浩只好敬告山民，山林不能砍伐，环境不能破坏，乡里的封山决议，不能违抗。

    然而，大学生乡长的敬告不但没有起到制止山林砍伐的作用，相反，砍伐的山民因此而激动了起来。锤子丢下砍刀，盛气凌人地质问大学生乡长马浩，炭业，是大山里唯一的产业，是唯一一条能为大山里出钱的路，为什么不让走。

    大学生乡长马浩明确的告诉锤子，砍伐山林发展炭业，这是一条短期利益的路，这条路，是不能长久下去的。大山里，转型发展生态产业，这才是新的经济之路，这才是持续发展的长久之路。

    阿六问大学生乡长马浩，大山里，连沼气池都建不起来，拿什么发展生态产业，用什么来维持这条长久的路。

    锤子和阿六连续对大学生乡长马浩发问，丁老四似乎也找到了说词。丁老四理直气壮地对大学生乡长马浩说，炭业，也能为大山里出钱，炭业，也能为大山里发展经济，大山里的人实在，走的是实在的路，利用山林发展炭业，这就是大山里要走的路。

    三光棍自以为有理在先，不顾大学生乡长马浩的极力劝阻，继续鼓动山民砍发山林。

    大学生乡长马浩急了，向砍伐的山民下达了禁止砍伐山林的禁伐令，要山民马上停止砍伐，立即下山。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整个山场静得出奇。

    这时，锤子再次带头站了出来。锤子厉声质问大学生乡长马浩，这是他们祖宗的山，他们在自己的山上砍伐，犯了哪家王法。

    三光棍不但煽动山民砍伐山林，还在大学生乡长面前扯上了法。石村长听不下去了，告诫锤子，不要开口闭口在这里说法，乡里的决议，就是王法。

    乡里的决议就是王法，这让三光棍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锤子极其强硬地回敬石村长，要是乡里的决议也算王法，大山里就不用活人了。为了生活，为了大山里的经济，他们就是要走炭业这条既看得见，也摸得着，实实在在的路。

    在三光棍的授意下，砍伐的山民纷纷提出，大山里要生活，大山里需要炭业，大山里，要走看得见，摸得着，实实在在的路。

    于是，山民不顾大学生乡长马浩下达的禁伐令，又纷纷砍伐起来。

    面对不听劝告，把禁伐令置若罔闻的山民，大学生乡长马浩再一次下达了停止砍伐山林，立即下山的指令。在指令无果的情况下，毛所长朝天鸣了两枪。

    砍伐的山民被枪声震慑，又被枪声震怒，锤子试图唆使山民围攻毛所长，毛所长当机立断，又朝天鸣了两枪。

    在枪声的威慑下，砍伐蓦地停了下来。

    大学生乡长马浩抓住时机，向山民作出了强有力的宣传，以及强制性的警示。马浩告诉山民，大山里落后，山民的日子不好过，作为乡长，他很清楚。可是，山林不能砍伐。破坏了山林，大山里就没有了优势。现在，国家大力提倡退耕还林，大山里有什么理由破坏山林。大学生乡长马浩还告诉山民，转型发展生态经济，建沼气池没钱，这不用担心，乡里会尽一切努力去想办法。从现在起，必须马上停止砍伐山林，谁要是顶风作乱，乡里决不客气。

    砍伐山林平息了。可是，大学生乡长马浩心里并没有平静。乡亲们砍伐山林，乡里也有责任。大山里，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修通了一条通往山外的路。可是，大山里的经济，并没有因路而发展起来。转型发展生态产业，又被资金牢牢地卡住。面对经济发展的十字路口，山民也难，山民也急。但是，大学生乡长马浩相信，大山里的经济转型，一定会在挫折中，一步一步地发展成熟。大山里的经济发展，也一定会在逆境中，一步一步地走向成功。

    大山里的经济转型受到了挫折，女生班的情况也受到了挑战。

    女生班的校舍，建在虎头岗的一个山坡上，整个学校只有一个班，也只有刘芳一个教师。山坡上没有电，晚上一片漆黑，为了壮胆，刘芳每天晚上批改作业，都要把随身听的声音调到最大，即使这样，还是避免不了心中的恐惧。尤其是黑暗中猫头鹰那种怪异的叫声，鬼哭狼嚎一般，令人毛骨悚然。尽管刘芳一再为自己加油，给自己鼓劲，却仍然无法摆脱恐惧的缠绕。刘芳把女生班的情况和自己的想法告知母亲之后，决定放弃女生班，离开大山里。

    刘芳要放弃女生班，离开大山里，大山里没有办法阻拦，也拦不住。临走那天，石村长前来送行。石村长沉痛地对刘芳说，刘老师来，大山里欢迎，刘老师走，大山里欢送。总之，大山里是感谢刘老师的。只怪大山里条件太差，留不住刘老师，没办法。石村长还告诉刘芳，马乡长对女生班很重视，对刘老师也很关心，只是因为忙，没能前来送行。石村长希望刘老师不要介意。

    刘芳默不作声。刘芳觉得，她现在是大山里的逃兵。一个逃兵，有什么脸面介意，有什么资格介意。大山里条件差，艰苦，她并不是不知道，她也作了吃苦的准备。但是，现实还是没能让她在大山里坚持住，在女生班坚持下来。

    送行路上，石村长和刘芳沿着山坡小路默默地走着。由于心情沉重，石村长和刘芳都没有说话。走到山坡一转弯处，与等候在那里的女生相遇。女生们来送刘老师，已经在这里等了好长时间了，见刘老师和石村长走来，马上将刘老师团团围住。面对自己的学生，刘芳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况且，她放弃了女生班，放弃了自己的学生，她还能说些什么。刘芳和送行她的学生就这么僵直地站着。这时，范福香提议唱一支歌为刘老师送行。范福香为这支歌起了一个头，众女生跟着唱了起来。这首歌，是女生班开课前刘芳教的那首走进新时代。这首歌，本是慷慨激昂的曲调，但女生们声音低沉，以至于歌声在山谷中忧伤地回旋。女生们唱着歌，伴着泪，唱完歌，全体女生都低下了头。

    望着低头流泪女生，刘芳的眼眶红了，不自主地哽咽了起来，她一把将范福香搂在怀中，望着自己的学生，心里一阵酸楚。

    石村长提醒刘芳快走，还要赶到班车站去乘车。

    刘芳定定地站着。俄尔，刘芳告诉石村长，告诉女生们，她不走了。顿时，女生们放声痛哭起来。石村长和刘芳受其感染，一起跟着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