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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正茵

    此刻吴月愁刚到省城,找了店家,先把房间订好后,才雇了黄包车,左拐右拐地往秦家赶去。

    至于林秋容,他已经到了秦家的门前。

    如今的秦家真可谓是门前冷落鞍马稀,林秋容提着东西上门时,甚至连个看门的伙计都没有看到,院子里除了风就是叶,不知道什么时候落的叶子和随着他吹进来的风一下子乱了起来,窗户哐当哐当的响,林秋容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秦家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破落到这个地步?

    秦正茵以为是吴月愁来了,急忙从屋里跑出来看,却见林秋容挎着一个油纸包,一脸疑惑地站在院中间。

    “林哥?你?”她掩了掩眼底别样的情绪,朝外边看了眼,确认没人之后,才走下台阶,林秋容见了她的摸样,紧蹙着眉头,心疼地问道:“家里是怎么了?”

    秦正茵出来时就带着满脸泪痕,脸色更是憔悴不堪,身子本就瘦,现在看上去,就像是骨头上边贴了层皮,让人只一眼就能疼到心里去。

    “进来说吧。”她声音轻颤着,就像一个快要停止转动的播音机一样,林秋容跟着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随后离开院子,进了骨架一般的房子里。

    秦老爷子躺在床上,已经是进少出多了,一侧的大儿媳正往这边看。“爷爷,妈,是秋容哥。”

    秦老爷子歪了歪头,只能用余光去看,林秋容进了屋子,身上就像被泼了一碗中药一样,闻到哪儿都是药味。

    “伯母,秦爷爷,秋容来晚了。”自从四年前秦正茵那件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秦家,这一次终于来了,却怕是最后一次了。

    秦母淡笑着,指了指桌旁,秦正茵拉着他坐了下来。

    “来就来,捎什么东西。”秦母有些责备地看着林秋容,她早就把林秋容当成了女婿来看,刚好正茵又喜欢他。

    “没带什么,六巷尾的唐老鸡。”秦老爷子最爱吃的就是这个,但是林秋容没有想到,秦老爷子的情况竟然严重到了这个地步,看来鸡是白买了。

    “秋容……你爹……呢?”秦老爷子喘着说着,见不到老朋友,老人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父亲前些日子生病,刚好,大夫说外面风潮,所以就没有来。”

    秦老爷子哽了哽,喉咙里的痰声快要溢出来了似的,他这强打起来的精神头很快的萎靡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就招了招手,林秋容站了起来,走到床边。

    秦正茵让秦母拉着走了出去。

    “秋容啊……爷爷……求你件……件事儿,”秦老爷子拉住林秋容的手,满脸慎重和悲戚地说道:“你回去了,一定看好……月愁,别让她来省城……好好对她……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秋容,是我让月愁去浦安的,是我让她找你的……”秦老爷子顿了顿,林秋容满脸不可思议,他像是猜到了什么一样,颤着音问道:“秦爷爷,吴月愁……是不是共?”

    秦老爷子合了合眼皮,轻轻点了点头:“她是个可怜的丫头……可怜……秋容娃……别让她再伤心了,带她走……”

    林秋容重重点了点头,秦老爷子看着他,忽然松开了手,嘴角仍挂着笑,眼中仍是上一秒放不下的嘱托,林秋容抽回手,没有管脸上的泪,开口说道:“秋容答应您……答应您,一定保护好她!”

    秦老爷子终于是败给了那口痰,一口气没上来,断了……

    “人生忽如一夜梦醒,枕边空空,泪眼空空,弹指一挥,过往岁月都不见了踪影,白发也好,蹒跚也罢,一生就是一生的缘分,过完不用留恋,不用担忧,只管安心的去,秦爷爷,慢走!”

    他缓缓抽回手,朝床上人鞠了一躬,他敬重的人不多,秦爷是一个,今日之后,还要再加上一个吴月愁。

    门外,秦正茵正在缩母亲怀里抽泣,林秋容出来时,一脸的悲伤被她看在眼里,秦母只觉得怀里猛一股湿热,然后就听见女儿大哭的声音:“啊……爷爷!爷爷不在了!”

    说着就往屋里跑去,秦母回过身来,林秋容已经到了跟前。

    “伯母,跟秋容走吧!”他想带她们俩到浦安,省城人心难测,秦家表面上已经倒下,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可不确定有没有人觊觎秦家,毕竟正茵长得小巧玲珑,惹人怜爱,他可不放心把她放在省城不管不顾。

    谁料秦母并没有答应,而是躲开了林秋容探询的目光,侧身看着满园的凄凉,心中无数感触,皆在一语之中:“有的人是真的走了,有的人还会回来,得有人等着,要不然他们回来找不到家,走的人也不会安宁了。”

    秦母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林秋容并不认同。

    “伯母,眼下秦家破落,一定会引来不少人觊觎,您与正茵孤儿寡母,难免会……”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就算有人回来,如今秦家备受关注,那些人也不可能再回秦家了,所以与其在这里作茧自缚,不如就跟我回浦安,那里安静,回头我会让人去找他们的。”

    秦母看了看四方的院子,颇为不舍,她不能走,她一走,秦家无人,国民党的人一定会怀疑,到时候肯定会给林秋容惹一身麻烦,搞不好又是这么一个悲凉的下场。

    “秋容啊,好孩子,伯母知道你的心意,但是伯母不能走,你把正茵带走吧,伯母只求你能好好对待正茵,不要再让我留着遗憾了。”

    林秋容看到了秦母眼中的决然,便不再劝,转身点了点头,走进了屋子。

    不大一会儿,就见他领着满脸泪痕的秦正茵走了出来,秦母在院中看着,也是泪眼纵横,母女相拥而泣,林秋容在一旁看着。

    看到这一幕,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话也不留就往门口跑,却还是晚了一步,刚跑出门,就见到吴月愁迎面急匆匆地要进门。

    “你怎么也在?”

    “别管,快走……”秦老爷子可是说过,他也答应了,吴月愁是不能来省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