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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重回长安-武帝登极(上)

    景帝后三年正月甲子,景帝崩,王皇后子刘彻继皇帝位,尊窦太后为太皇太后,尊王皇后为皇太后

    景帝后三年正月丙寅,景帝遗诏到了长沙国,全国举哀,刘发接过旨意的时候痛哭了一顿,虽然事先已经收到了长安来的急报,但是为人子,为人臣的自然还是要对君父的逝去表示悲痛。

    这样的一段时间,在人情上说是比较奇怪的一段日子,先帝驾崩,按纲常来说,做臣子的都要哀戚一番。可因为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驾崩的同时,新君登极,这又是大喜之事,称为“践阼”。因此特殊事务特殊办理,在为先帝举哀的同时,天下也要朝贺新君临朝。

    是以,随着遗诏而到的就是窦太后传诸王入朝,贺新君登极的诏命。刘平因为早有预料,所以手头上的事情已经都交待得清楚明白,倒也从容。父子三人不敢耽搁,在接到诏命的当天就传令准备车驾。

    景帝后三年正月丁卯,长沙王驾冒着漫天的大雪出了临湘,往长安行去。

    重新走出临湘城,刘平感慨良多。这一次去长安与当年殊为不同。当年与其说是去扬名立万,倒不如说去招灾惹祸。当年去是为了朝贺景帝千秋,这番去,景帝却已经驾崩,乃是为朝贺新君而去。真是,这短短三年的时间,发生的事情对于刘平来说却比两世加起来的前几十年还要多。

    这一路上,长沙王宫的车驾仪仗减免了不少,沿途的郡县官员也只出城郊迎,而后简单地招待一番。因此他们三人,连续十几天都是在赶路,比当年去的时候那个摇摇摆摆的劲头要快了很多。

    到二十日上的时候,车驾已经到了长安城外百里处。此时已经是二月,天气开始转暖,头上还有个懒懒的日头晒着,因此一行人倒也不觉得十分难过。车驾中已经派出人先乘快马到前面去通报,好让接待的官员准备。

    一行人继续前行,远远地便望见一群着白衣的汉廷官员在驿站外等候。这群人见了长沙王的仪仗,赶忙迎了上来。当先一个中年官员站立在当地,施礼朗声道:“下官大鸿胪行人王黎,奉旨候迎长沙王驾。”

    刘发在车内道:“有劳王大人了。”王黎躬身道:“不敢。王爷一路辛苦,此处风大寒冷,还请王爷车驾随下官入城。”刘发道:“有劳了。”当下,王黎领着长沙王的车驾往城内行去。

    刘平已经见识过长安城的气派,上次离开长安的时候黯然泪下,原以为十年内怕是没什么希望再来长安,岂料三年之后就又到了南城门下。人世间的福祸真是不可逆料。城门上斗大的“长安”二字依然气派非常,只是城门守卫的头盔上都扎了一条白绢,表示大汉有非同小可的人新近逝去了。

    入得长安城,街道两旁如常的繁华,店铺林立,人声鼎沸,并未因为皇帝的驾崩而显得寥落。毕竟换个人做皇帝,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不是那么切身之事,买卖照做,铺子照开,除了不能聚众玩乐之外,别的都和往日没有什么大的区别。相对于那些王侯显宦来说,他们倒显得有些宠辱不惊。

    刘平三年前来的时候,因为看见路边两旁的百姓纷纷跪拜而深深觉得做王族的尊崇,可现在在车内看着两旁跪着的百姓,刘平却突然有些羡慕他们的事不关己。

    车驾到了未央宫外,仍是只有刘发父子三人能进未央宫,底下的人都被打发到了别的馆驿。此番情形不同,所以没有大宴小朝,刘发等人也不敢在寝宫内安坐,因此略微休息了一下,父子三人就直接往东宫行去。

    长乐宫为太后颐养天年之所,按道理,现在王皇后已经成了皇太后,就应该搬到长乐宫去居住,这才符合礼仪规制。但是,因为窦太后尚在,且积威已深,无论是刘彻还是王太后,目前都还要看老太太的脸色过日子。

    刘彻登极之后,王皇后顺次升为太后。当日,窦太后就特地把他们母子唤到东宫去,说:“太后,你打算什么时候入住东宫,老身也好给你腾地方。皇帝,你随便在未央宫挑个地方,让哀家住下就行了。”

    刘彻还未开口,王太后已经赶忙跪下,道:“太皇太后,这东宫自然是奉养您的地方,臣妾怎敢僭越,臣妾仍住在原来的住所就好。”刘彻虽然心下有些不服,可也不敢公然得罪祖母,当下也跪下道:“母后说的是,长乐宫虽然名义上是太后的居所,但是祖母千秋万寿,又岂是别人能够比的,有您在,这长乐宫自然就是您的居所了。孙子另在未央宫内给母亲奉上一处住所就是。”

    窦太后道:“如此,倒难为你们娘俩了。”

    窦太后其实本来就没有搬出去的意思,叫他们过来也只是做个姿态而已。她当年对她的婆婆薄太后,侍奉至孝,文帝驾崩之后,薄太后也曾经把窦太后叫过去,说要给她腾地方。窦太后坚决不同意,仍是让薄太后居于东宫,自己居于未央宫原来的皇后殿内,直到薄太后去世,窦太后才正式入住东宫。因此,这一次,窦太后自然希望一切比照办理。

    而且窦太后这一番话也是为了要试探和敲打刘彻母子一番。她想看看,景帝驾崩之后,这对母子会不会立刻就不把她这个瞎老太太放在眼里。王太后这次若是急不可耐地要住进长乐宫来,只怕窦太后当下就要起废立之意。如果王太后现在就已经不顾忌她的存在,那若是再等上几年,皇帝长大了,母以子贵,那就更不得了,老太太只怕就真要活生生地坐吃等死了。这对于窦太后来说,是绝对不可容忍的。

    还好王太后不是个隐忍不了之人,她已经忍了那么多年,扳倒栗姬,拉拢刘嫖,从美人做到皇后,又好不容易盼到了儿子顺顺当当做了皇帝,熬成了太后。她也不至于傻到一下子得意忘形,妄图架空窦太后。情势很清楚地摆在那里,她娘家还没什么人,她与刘彻加起来,两人在朝中的威望都还不如窦太后。所以王太后早就打定主意要继续忍下去,窦太后只要一日势力还在,王太后就愿意隐忍一日。

    东宫,窦太后歇息的殿内,榻上一张黑色漆案,刘嫖傍着窦太后坐在漆案后面,几年不见,窦太后的头发又增了几分斑白。三年之内,连丧二子,对窦太后这样年纪的人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好在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好歹都扛了下来。

    窦太后此时脸色颇为祥和,显然二十多天过去,窦太后已经稍微从丧子之痛中缓解了过来。可殿下跪着的一群人,脸色却都有点怪异,连刘嫖在旁边看着也觉得有点尴尬。

    殿下左首跪着刘发,刘平和刘庸父子三人,而右首好死不死,跪的正是赵王刘彭祖。刘彭祖比刘发三人先到,刘发拜见窦太后的时候,刘彭祖已经在殿内跪着。

    刘发刚见刘彭祖的时候,也是一阵错愕,心道:“晦气,怎么偏偏和这个小人先碰上了面。”,当下也不管,只对窦太后施礼。

    窦太后听刘发到了,这次的态度却比三年前在长乐宫宴上要好得多,显然还记着刘发上表请求推封梁王五子的事情。当下微笑道:“长沙王爷到了,临湘离长安数千里地,你赶路辛苦了。”刘发道:“此是孙儿为臣的责任,不敢言苦。只是来不及见到父皇。。。”说着,眼眶泛红。

    窦太后闻言黯然,叹息道:“你说我这瞎老太太,怎么就活得那么长,眼看着文帝驾崩,又看着你父皇驾崩。十几年,哀家送走了他们父子两人,可这把老骨头却偏偏还不坏。人啊,越老越不知道为什么活,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去了。”说着眼泪又泛了上来。

    刘嫖见窦太后伤心,赶忙劝道:“哎呀,娘,这几日,来一个王爷您就哭一次,当心身子。您不是还有这么一帮乖孙子吗。”窦太后点点头道:“好了,哀家不伤心了。”刘嫖赶忙岔开话题,笑道:“长沙王爷,难为你在那么远的地方,当年还能体念老太太的心思,阿武的那些儿子们还都得感谢你才是啊。”

    窦太后也收了眼泪,道:“这是,长沙王这一点,哀家甚为欣慰。别的有些王爷,人一离开长安,心也就马上离开了。好像这宫里的事,朝里的事,宗亲的事都和他们没有关系了一样。不管怎么说,都还是高祖的子孙,怎么能够像路人一样互不管死活呢。长沙王这一点,哀家觉得足可为宗室的表率。”

    刘发赶忙道:“太皇太后谬赞了,臣也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不敢当太皇太后的夸奖。”窦太后摆手道:“本分,原本是要尽的,可天底下能尽本分的人有多少?老子说: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这些都是为人的本分,有几个人做到了?老子又说:民至老死,不相往来。哀家看,现在诸王倒似乎都谨记着这一句。可是哀家却不认为诸王理会到了老子的真意。老子说的是治天下,治理臣民的道理,却不是你们这些天黄贵胄的为人之道。你们这些人若是也老死不相往来,朝廷由谁来拱卫?”

    刘发等人赶忙都拜下道:“太皇太后所言极是,臣等谨记。”

    窦太后既然开始说道了,也就渐渐说起了兴趣,加上刘发等人在旁边附和,窦太后也慢慢忘记了悲伤,开始专心一意地论起黄老之道来。

    终于窦太后说累了,刘发等人皆都说了些让祖母节哀,保重凤体之类的话,而后便告退了。

    到了殿外,刘彭祖站在一旁等候,见刘发三人也出来了,便上前礼道:“王兄安好?”刘发也脸上作笑,道:“还好,赵王安好?”刘彭祖道:“托王兄的福,王弟甚好。”刘发也实在懒得和他说话了,当下便道:“愚兄还有些事,先行告辞。”说完带着刘平和刘庸径自走了出去。

    刘彭祖等刘发走远了,刚才还笑着的脸顿时阴沉下来。不用说,他的小人性格又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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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之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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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商人的地位,诸位书友大概是受后世王朝的书籍和思想影响很深,所以认为商人地位在整个中国古代都非常低下。事实上,作为第一帝国的秦汉两代,或者说秦与汉初,对于商人并没有太多的贬抑。大家老说商人地位低,可要知道,秦相吕不韦就是商人出身。

    第一帝国时期,套句俗的话来说,就是封建主义成型不久,思想和体系都还比较新鲜,还没有完善。统治者奉行的治国思想也没有确定,往往杂采众家,或者摇摆不定,和后世奉行数千年的儒家思想不同。儒家本身就有抑商的思想,而黄老,墨法等等诸多治国理论都没有特别针对商人提出贬抑。汉初奉行的主要就是黄老思想,直到武帝之后才独尊儒术。

    因此,汉代一直到武帝早期都奉行自由主义政策,包括经济和政治两方面。商人对于社会财富的累积有很大作用,而汉初生产力破坏到了一定程度,极需在短时间内累积财富,以稳定统治。而后,文景二帝又接纳晁错贵粟之论,让商人以粟米换爵位,有意或无意抬高了商人地位。此时,商人分官僚商人,地主商人,市民商人等等,也就是官僚也有经商之人,只是相对而言,人数不多。经过近六十年的发展,到景帝末年,商人的大量涌现以及一个甲子的财富积累,加上政策长期的自由化,导致天下财富过于集中,土地兼并严重,贫富分化扩大,严重影响到了社会稳定。

    而此时富商们依托强大的经济实力与比较高的社会地位,部分演变成豪强,豢养门客,私养死士,有点类似于现代的黑社会性质,使朝廷政令不通。而武帝中期又锐意军事,频频用兵匈奴,所需要的就是大量的钱财,这两个原因之下,武帝当然就要大力打压巨商大贾,一为集中财富到中央,二为稳定社会,平息社会各阶层对于商人的不满,也剪灭能和朝廷势力抗衡的豪强。所以武帝打压豪强,强令豪强迁移,征调商人参军,都是为了从经济上和社会地位上摧毁商人的势力。

    后来历代王朝,由于统治者都已经意识到了商人聚敛财富的迅速与规模足可以动摇统治基础,所以为了平抑商人的势力与农民的不满,历代都提出重农轻商的政策,并不是他们有多爱农民。

    而且由于官僚集团自唐代以后,已经不再靠门阀或推荐产生,几乎都由科举一途,儒家“君子不言利”的思想使得官僚集团和商人的利益以及价值取向越来越脱离,在政治集团里愿意帮商人讲话的人几乎绝迹。而且王朝的思想自宋以后就越来越趋于保守,纲常伦理越来越多,部分知识分子对于商人的刻意抹黑以及统治者为了巩固统治基础的克意打压,双方面导致商人的地位与名声越来越低下。到了抑商最严重的第三帝国阶段,商人虽富却贱,不过这已经离西汉初年有近两千年的时间。

    因此,商人的地位降低是有一个渐变过程的,而变化最剧烈的就是本书描写的整个阶段。杀商抑商的政策实际上是从武帝开始贯彻的,因为他是一个强势而多作为的君主,所以留下了很多的影响,譬如年号也是从他那开始的。贬抑商人也是从他那开始成为历代皇帝奉行的政策,商人这才开始真正倒了霉。前面中国的历史上,除了殷商覆灭之后的那段时间,都没有太难为商人。

    为了不引起误会,所以我在这里特别说明,与情节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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