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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废帝(丙)

    甘泉山下,修有专门供皇室与长安往来的大道,比那些一般的道路都要平整宽阔许多。

    大道上,夜色之中,一列身着甲胄的人马手持火把,正在疾速往前策马狂奔,远望去,宛如一条飞腾的火龙。队伍当中一驾高大的马车由四匹上好良驹拉着,混在人群当中碌碌地往长安方向奔去。刘平与李广二人策马伴在窦太后的车驾旁,刘平不时喝令队伍加紧速度,又要照顾窦太后的车驾安全,忙中不乱。窦太后端坐马车之中,虽然一路颠簸非常,却不时开口道:“再快点,不必顾虑哀家。”

    一行人快速往长安方向而去,刘平掐算着时间,应该能够顺利在明天朝议之前到达长安,因此心里也稍稍安定了些。此事的危急,他又怎会不知道。若得逞,东宫恐怕要就此被架空,刘彻一旦大权独揽,他和窦婴等人也只能束手就缚,整个长沙一脉也必然要大受牵连。

    自己的舅舅都能说杀就杀,别的人又算什么?长沙王这个兄长又算什么?

    因此,此事对刘平来说也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成功就或许能扫除后顾之忧,至少也能争取更多的时间。而失败,就是一败涂地,本钱丧尽。刘彻的性格,刘平恐怕比窦太后还要清楚三分。

    队伍正按照刘平的预想速度飞快前进,忽然前军猛然停住,马匹长嘶,立起前身来。后边马匹立时收不住脚,冲撞在一起,顿时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窦太后因为看不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形,在车内急声道:“发生了什么事?”刘平回到:“臣这就去查问,请太皇太后安坐。”说罢,急急催马上前,到了队伍的前方。

    远远地,刘平的脸色就已是越来越难看。前方的兵士见刘平过来,纷纷围了上来,嚷道:“大人,有人意欲阻挡我军前行。”

    而队伍的正前方,路上,赫然正是一垛巨木横立当场,将整个道路尽数封死。刘平心下暗惊,这些人果真是要大动干戈了,居然派出人马事先将巨木砍断,堆放在路上,意图阻挡车驾前行。

    窦太后的车驾由四马拉乘,非大路不得通行。而道路两旁树木杂生,莫说过不了如此宽大的马车,就是勉强通行,也要陷在泥中,动弹不得。

    而前面探查之人此时也策马奔了回来,急禀道:“大人,前方还有不少处都是如此。”

    刘平顿时脸色铁青,喝道:“前队五百人,立刻下马,速去将所有巨木移开。”而后转身策马到了窦太后车驾旁,禀道:“太皇太后,恐怕有人意欲阻挡鸾驾回京,已事先在道路上设下巨木挡路。臣虽已命兵丁五百速速前去搬开,可队伍行进的速度恐将放缓,延误时机。”

    窦太后闻言,微微惊讶,转而面沉似水,道:“如此,便怪不得哀家了。”说罢,由宫女搀扶出车,从左袖中掏出一块青铜右虎符,沉声道:“卫尉刘平。”刘平翻身下马,一躬身抱拳道:“臣在。”窦太后道:“这是长安西安门城门卫八千七百兵丁的调兵右虎符,哀家令你持此虎符,速往长安,尽发西安城门卫,得便宜行事。”

    刘平喏了一声,接过西安门虎符。窦太后随即又从右袖中拿出另外两块纯金虎符,道:“这是未央宫卫一万八千兵丁与长乐宫卫一万五千兵丁的调兵右虎符,哀家令你持此虎符,节制两宫卫士,得便宜行事。”

    刘平又道了一声喏,神色肃然接过两宫卫虎符。

    西安门是长安城比较特殊的一门,它位于长安西城墙,而使其特殊的一点就是西安门离未央宫只有十几丈,未央宫的西墙和西安门几乎就是比邻而立。长安十二城门中,西安门是到未央宫最近的一道城门,从西安门就已可以看到未央宫的前殿。

    而两宫的左虎符此时正在卫尉刘平手中,只是若无右虎符,他也无法调遣宫卫。而窦太后之所以要将西安城门卫的虎符也交给刘平,乃是为了以防万一。

    虽然无虎符不能调兵,但窦太后仍然担心刘彻以天子之名,此时或许已经节制住了两宫的宫卫。刘平如果冒然前去调遣宫卫,又没有另外一支军队支持,恐将有变。

    从瞬息之间,窦太后就从左右袖中掏出这三块虎符,就可知窦太后在离开甘泉宫的时候就已先想一步,防备万一。

    刘平领过虎符,也不多带人,只点了五十兵丁,其余全部交由随行的甘泉宫卫尉李广统领,护卫窦太后鸾驾。刘平带着这五十兵丁绕开大路,从大道旁边的小道急奔前行。

    夏五月,辛亥,寅时初

    丞相窦婴府

    窦婴一夜未眠,此时正由下人伺候着洗漱更衣,换上朝服。

    窦婴显是有些心神不宁,下人刚在他襟前多抚平了一下,窦婴即不耐烦道:“都下去,都下去。”

    他此时的心里已是忐忑不安,朝议在一个时辰之后就要举行,而此时还未有确切的消息从窦太后处传来,窦彭祖派去接应的人也都还没有传回消息。究竟窦太后有没有收到他派人送去的消息?还是说路上出了什么事情?若是让朝议就此进行下去,后果会是如何?

    窦婴越想越是不宁,到最后连伸手去捋袖口时都有些颤抖。

    他所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能怎么办了。

    听天由命吧。

    窦婴长叹一声,道:“备车,去宫里。”

    寅时末

    未央宫内,前殿外的广场,已经百官云集。这盛夏时节,早晨的时光最是舒爽,东方似亮未亮,轻风徐拂。人站在偌大的广场上,更是没有半点烦闷之意,正是一日之计在于晨。

    窦婴来了之后,众人皆都上来见礼道:“丞相大人安好。”窦婴一一点头回礼,轮到赵绾与王臧二人,窦婴脸色也未变,仍是道:“赵大人,王大人,安好?”

    赵,王二人终究不如窦婴有城府,脸色微微尴尬道:“下官不敢劳丞相惦记。一切安好。”窦婴也不和他们多说,转身自去与别人说话,可深衣内,却已是冒了一股的冷汗。

    正说话间,一个内侍行到云阶上,大声嚷道:“文武排班!”

    百官顿时止住口中话语,鸦雀无声,按品级班次站立好,窦婴眼往前看,片刻,不禁又是闭目长出一口气。

    卯时

    又一个内侍宣道:“今日朝议,趋!”

    百官皆都趋步入殿而去。

    众人跪坐定了,刘彻才从后面出来,满朝的大臣轰然山呼万岁。

    刘彻看起来,神气很不错,虽然能看出来也是彻夜未眠,但颜色却是昂扬的。

    群臣拜见之后,刘彻默然半晌,陡然开声道:“群臣今日有何奏议?”说罢,眼神已经望向了赵绾王臧。赵绾正要出班奏事,窦婴浑身微微一颤,赶忙抢先迈步而出,道:“臣有奏议。”

    刘彻微微一皱眉,但还是说到:“丞相请讲。”

    窦婴道:“启奏陛下,黄河水患,自上月泛滥,至此已近一月。万顷良田被毁,沿岸灾民今年生计恐将无着。御史大夫韩安国奏请皇上调拨国库粮食,郡府官仓,赈济灾民。”

    刘彻不耐烦道:“准奏。”又道:“还有什么奏议吗?”窦婴赶忙又道:“陛下,调拨国库粮食,以及郡府官仓,都是大事。如果监督不善,即将以养赃,而非以济民。因此臣请陛下圣裁,调派人手,挑选专门的官员人等,以保证赈灾大事,能够有力有效进行。”

    刘彻又道:“准卿奏。”窦婴随即问到:“陛下可否给臣明示,臣回去也好拟定人员名单,再奏请圣裁。”

    刘彻已是有些不耐烦,道:“就调大农令属官前去,另派御史员前去监督看管。责令沿岸诸郡县太守不得中饱私囊,违者论以大罪,坐实者一律腰斩。”

    又道:“还有什么可奏议的?”

    窦婴再也说不出什么来,无奈只得退了回去,窦彭祖正要出班,刘彻先道:“窦彭祖且稍等,让赵绾把要奏的事情说完也不迟。”

    当下,赵绾出班拜道:“臣有关乎天下社稷之事要奏请皇上。”刘彻脸露喜色,道:“好,讲。”

    赵绾随即道:“臣奏请皇上临朝亲政,行天子之实,以天子之尊抚育万民。此后,太皇太后不得再参与朝政决断,奉养东宫,颐养天年。”

    赵绾话音刚落,群臣轰然,窦婴骇然当地,心道,到底还是来不及阿。

    随着赵绾的话,郎中令王臧,郎中丞赵友,廷尉正监彭伤,将作大匠宁安,左内史常昱,主爵都尉谭连,詹事邰通,大农丞辛博等人纷纷出班,跪道:“臣附议。”

    当下,又有更多的大臣见风使舵,出班拜道:“臣附议。”剩下未出班的纷纷面面相觑,神色不安。

    刘彻正要说话,窦婴也出班,跪道:“陛下,臣以为赵绾此议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