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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重识三国 第26章 汉儒 下

    不管怎么说,儒家在汉朝得到了极大地发展,尤其是韦贤的儿子韦玄成在汉元帝时期又做到丞相位置后,时人有谚曰:“遗子黄金满籝,不如教子一经”。

    这个“经”,仅指经过官方认证的儒家经典,分别是《诗》、《书》、《礼》、《易》、《春秋》五经。

    这五经在秦始皇焚书坑儒之后,多有失散,汉武帝时被收录为官学的五经,只是儒士们口口相传,用汉朝官方字体隶书抄写记录下来的五经,也就是常说的今文经。

    既然是口授笔抄流传下来的,自然难免有讹误的地方,不同的人在传授过程中又加入了自己的见解,因此今文经又衍生出了不同派别的经书传承。

    如《易》有:施氏《易》、孟氏《易》、梁丘氏《易》、高氏《易》、京氏《易》共5种;

    《尚书》有:欧阳氏《尚书》和大小夏侯氏《尚书》共3种;

    《诗》有:鲁人申公所传《鲁诗》、齐人辕固生所传《齐诗》、燕人韩婴所传《韩诗》共3种;

    《礼》有:大小戴氏所传的《大戴礼》、《小戴礼》和庆普所传的《庆氏礼》共3种;

    《春秋》在今文经中有:严氏和颜氏传承的《春秋公羊传》,以及瑕丘江公所传的《春秋谷梁传》共3种。

    除了这17种流派较大的今文经外,汉武帝末年,鲁王刘余在拆除拆除孔子后代住宅的时候,在夹壁中得到了一批被藏起来的经书。

    此外,河间献王等人也陆续了发现许多战国时遗留下来的儒家经典,但这些旧籍都是用六国古文书写的,其篇章内容与口口相传的今文经并不完全相同,这样一来又产生了古文经学。

    儒家是最喜欢维护正统的学派,怎么能容许对同一部经书有这么多不一样的内容和阐释流派呢?

    于是今文经与古文经之间,以及今文经内部展开了激烈的学术争斗。

    本来按照儒学尚古仿周的传统,理论上越古的书籍记载应该越正统,但今文经需要维护的是官场仕途的“正”,官方博士地位的“正”,自然不愿将儒家经典的“正统”拱手相让。

    直到光武中兴以后,最终确定了五经中《易》有施、孟、梁丘、京氏,《尚书》欧阳、大小夏侯,《诗》齐、鲁、韩,《礼》大小戴,《春秋》严、颜,共十四家博士。

    今文经中除了《高氏易》、《庆氏礼》、《春秋谷梁传》外,尽数入选。对各种古文经流派则不立官学,只是偶尔提拔高才为讲郎。

    看上去今文经是大获全胜了,但古文经的抗争并未停止。

    这几天,张猛和苏则等人拜访的平陵贾氏就是古文经的传承者。

    东汉明章帝时期的名臣贾逵,曾是古文经扛大旗者,他利用汉代皇帝多信谶纬之言,将《春秋左传》、《古文尚书》、《毛诗》等古文经经典陆续上陈天子,称其与谶相合,并与其他今文经博士辩驳获胜,使得这几部经书得以大行于世,古文经在官学之外得到广泛的接受和研究。

    贾逵所代表的是汉儒的另一个特征:考学问渊源,汇百家之长。

    这也是汉儒的一个演变过程,汉初的儒生在读书人群体中占比并不大,而其他学派的读书人由于不能再凭本学说直接入仕晋升,于是纷纷兼学了儒家经典,成为了既有家学传承,又对儒学触类旁通的新儒士。

    这些新儒同样影响着传统儒生,不断吸取其他学派的观点,如贾氏先祖贾谊就是一个带有浓厚法家思想色彩的新儒。

    而贾逵本人除了是古文经大师外,还是一位天文学家。他是最先提出月球非匀速运行的人,并发明了太史黄道铜仪,在传统天文仪器基础上增加了黄道运行轨迹,为张衡的浑天仪及后世的历法确定打下了基础。

    大发明家张衡同样是自幼学习五经,贯通六艺的新儒代表,所以汉儒仍旧是一群思想开放,敢于探索的儒生。

    汉儒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没入仕或者罢官后纯粹研究学术的儒士,因为他们个人并没有当官的诉求,也就不需要维护“仕途正统”的今文经,多数人反倒开始成为古文经的拥护者。

    如扶风马氏的马融,就是一位贯通古今的大儒,他为贾逵所传的《古文尚书》和《毛诗》分别作了传,又对古文经中的《周礼》作了《周官传》;再以《春秋左传》为基础,吸取了部分公羊传和谷梁传的特点,撰成《春秋三传异同说》;并以古文经《费氏易》为基础,兼采今文经易学各派渊源,编写了《马氏易》。

    自此,古文经大兴于世。

    当代大儒郑玄对马融作传的各类古文经典再加上了自己的注解后,古文经更是彻底统一了朝堂以外的儒家江湖。

    即便是家传今文经的家族也不得不开始研习古文经典,只是仍占着官学博士的坑位不肯让步。

    做学术探讨和研究是需要耗费大量精力的,牺牲仕途在所难免,不过这样可以换来更高的清流声望,于是汉儒中又诞生了第三个特征群体:清谈隐士!

    不管是指点江山,还是激扬文字,自古以来这里面就少不了滥竽充数的人。

    如马融郑玄这样的大儒是真正“会当凌绝顶”的那一小搓人,但跟着摇旗呐喊的就不知道有多少是被“一览众山小”的了。毕竟汉代的官不是那么好当的,没能力你坐不稳当,整日还得案牍劳形。

    相较之下点评时事,抨击世风,穿凿附会,显摆学问,这是每个人都可以有的言论自由。因此就有了一批人专以不入仕而邀名的士子。

    这样的人往往有一个很强大的逻辑:我不当官,你无法证明我无才,却可以被我用来证明我志行高远,不与世俗同污,这样我至少是个有德的人。你当了官,不管做的怎么样,我都很容易挑出你德行或者才能上的瑕疵,来证明你是个无德或者无才,或者既无德又无才的人。

    基于这样一种先天立于不败之地的逻辑,汉代儒生中也盛产著名的“隐士”和评论家。

    尤其是党锢之祸后,很多经学世家仕途被阻,不得不做在野党,使得清谈评议的力量越发强大。

    与之相对的,这个时期要想入仕做官的士子,或多或少需要与宦官集团合作或者妥协,这就导致他们在关于品德方面的舆论容易被吃亏。

    张猛和苏则前两天去拜访的韦氏,他们上一代的家主韦著,就成了这么一个悲剧的反面教材。

    韦著本来是想好好做个隐士攒声望的,从汉桓帝大将军梁冀在位的时候就一直拒绝朝廷征辟,连续推辞了十多年的时间。

    直到汉灵帝早期,党锢之祸开始后,韦著却被宦官集团逼迫着去当官了。这下韦著的“隐士”人设瞬间崩塌,受到世人讥讽。

    到了东海郡任上,韦著想通过对宦官和豪强子弟施以威严律法,来挽回自己的形象,结果反被人曝光他的妻子骄纵乱政,把自个儿官丢了。

    归乡后的韦著仍受到“隐士”们的嘲笑,直至一年前死于奸宦之手,也未能洗清污名。

    因为韦氏出了这么个有损家声的“伪隐士”,这几年都处于门可罗雀的状态,张猛几人也没呆多久,只是礼节性的问候了一下。

    今天,张猛来到了平陵最后一个拜访对象:鲁氏鲁旭。

    鲁氏家族本是梁国下邑人。西汉哀帝、平帝年间,由于世吏二千石的缘故,鲁氏被迁徙到了平陵。其家世传《鲁诗》,算是比较纯粹的儒学世家。

    此刻会见张猛等人的鲁旭,带着几分忧心国事的神色,席间不知不觉就谈到了奸宦当政的时局。

    对于这个话题,张猛是必须要先替自家老爹表个态的:

    “家父在家之时,常思虑往事,每每想到昔日误信诏书,率兵包围了故窦大将军,都悔恨不已。至今仍是耿耿于怀,悔不能杀身成仁,以死明志。”

    “叔威何出此言!令尊当时并不知道那是宦官矫诏,遵命行事,乃是为人臣尽忠之本分。况且令尊事后推辞封侯,极力上书解除党锢,为此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丢官弃爵。如今万万不可过于切责己身啊!”鲁旭急忙劝解。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可是我该有的过场不能省呀。现在嘛,我倒是也可以为自己表个态:

    “猛每见家父对此哀思悔恨,恨不得代父受过。吾常思之,宦官为祸既与家父有关,猛身为人子,理当终结此事!有朝一日,若吾为登临朝堂,定要亲手剪除阉党,还世间清平!为此吾纵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叔威高志!”

    “愿随张兄共谋此举!”

    “大丈夫当如是也!”

    谢敏,苏则,周旭等人听到张猛的此番言志,深受感染,纷纷出言相随。而鲁旭受鲁氏家传“谦恭立身,宽以待人,德仁治民”的处世原则影响,并不太习惯这样带有杀伐之气的志向,但也不得不称赞一声:

    “叔威豪迈,不愧将门之子!旭不才,若有诛宦之日,也愿尽一丝绵薄之力。”

    对于鲁旭这略带勉强的客套,张猛并未放在心上,反正自己了解历史大势,未来想在诛宦这件事上搞点小动作还是有可能的。这种不要钱的表态,能用来诓几个像苏则、周旭这样还处于热血中二年纪的年轻人就可以了。

    不过,张猛万万没想到的是,虽然鲁旭并没有搭上诛宦这趟车,却在另一件重要的大事上给了他极大的帮助,让他愿在乱世之后,仍旧给鲁氏一个代代富贵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