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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重识三国 第28章 茂陵 下

    次日一早,张猛等人决定前去拜访茂陵县的另一家巨头耿氏。

    说起来,这马氏与耿氏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太好。两支巨无霸挤在一个小县城,本就易生摩擦,再加上马援未封云台,与耿氏也颇有关系。

    耿氏先祖之一的耿舒,跟随马援一起参与了平定岭南五溪蛮之战,但两人有不同的平叛方略。

    马援主张走水路,从壶头山(今属湖南省沅陵县)沿沅江逆流南下,直取五溪蛮腹地老巢;而耿舒则主张走陆路,先绕道向北攻取充县(今属湖南省张家界市永定区),再向西绕道半圈推进至叛军腹地。(大概在今湖南省湘西泸溪县一带)

    马援的路线要近得多,但是山高水险,大军行进的安全系数很低。耿舒的路线要平坦一些,但是路途太远,粮食补给困难。

    两人争执不下,最后各自上书,交给了刘秀裁决。刘秀是个用人不疑的明主,首先当然是支持领军主帅的意见,于是马援就带着大军继续前进了。

    结果没多久,汉军由于水土不服,多有病倒,引发瘟疫蔓延,连马援本人也未能幸免。情急之下,耿舒又给他哥哥耿弇写信告了马援一状,让耿弇在刘秀跟前说明了南征汉军的实情。

    刘秀一听也觉得事态严重,就派了梁松做监军去问责。梁松还没到,马援就死了。梁松与马援本就有旧怨,他将所有的锅都甩在了马援头上,还诬陷说马援是因为忙着给自家搬运岭南的珍宝,才导致汉军落到这般境地。

    最终刘秀大怒,马援虽死也未得厚葬。耿、马也因此两家产生嫌隙。

    张猛跟马氏这点关系,倒不至于让他在两家间有什么尴尬的。一行人径直来到了耿氏在茂陵城中最大的一座宅第。

    虽然张猛在耿氏中并没有熟人,张氏与耿氏的关系也只是泛泛,不过好在耿氏有一个专门接待世家访客的地方,就是张猛现在所在的——耿氏忠园。

    耿氏忠园的布局和一般的府宅不一样,跨进门槛,穿过前厅,将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校场。这个校场可以容纳百余人同时进行操练。校场的前方有一排半封闭式的高大走廊,里面供奉着茂陵耿氏所有为国尽忠的列位先祖,他们的画像注视着每一个正在校场中演武练习的耿氏子弟。

    此处虽非耿氏祠堂,但对耿氏一族有着重大意义,它时刻提醒着自家子弟要忠君爱国,同时又不断向世人展示着茂陵耿氏的赫赫武功。因此,像张猛这样初次到访的世家子,是一定会被引领到这里来参观一圈的。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耿氏的三位开国侯爷:耿况和他的长子耿弇、次子耿舒。其中耿弇位列云台第四,曾任大将军一职。

    从这三位侯爷的封地就可以看出,耿氏一门颇受刘秀宠信。耿舒这个侯爷的水分最大,南征一战的最后结果是继任马援监领全军的宋均用计骗死了五溪蛮首领相单程,耿舒并没有什么功劳。

    耿舒的侯位一是因为之前跟着其父在北边击败了彭宠和匈奴的联军,捞了些军功;二是因为耿氏为表忠诚,在天下未定之际举家迁往洛阳,刘秀以此封耿舒为牟平侯以酬耿氏之忠。

    牟平县位于青州东莱郡,算是故齐膏腴之地。而另外两位侯爷则直接被封在了同在扶风的隃麋和好畤两县。侯爷封在本郡已是极为难得,更何况一门三侯中有两位都封在了故乡!

    封在他郡,再显赫的勋贵就国之后也只能是一方土豪罢了。但封在本郡,那就是真正的衣锦还乡,荣归故里!

    尤其是耿弇这个好畤侯,尽管好畤县在建武年间就并入了左冯翊管辖下的池阳县,但距离茂陵不足百里,使得耿氏全族都“与有荣焉”。

    刘秀利用中国人特有的乡土情结,给了耿氏一族极高的殊荣,换回了茂陵耿氏的世代忠烈。

    除了这三位侯爷外,耿况的三子耿国,四子耿广、五子耿举都曾担任过中郎将级别的将领。在他的孙辈中,耿国的儿子耿秉和耿夔西平车师,破北匈奴,又获得了两个县侯爵位。其中耿秉是勒石燕然的先锋军,深得南匈奴部落的拥戴,在他去世后,匈奴民众举国痛哭,以示哀悼。

    岳飞“笑谈渴饮匈奴血,壮志饥餐胡虏肉”的主角说的是耿广的儿子耿恭。

    耿恭的两位堂兄平定车师后不久,北匈奴为了争夺西域这块战略要地,率军大举进犯车师,焉耆和龟兹两国也趁机叛乱。当时的耿恭驻守在疏勒城(今属新疆喀什),仅有数百人众,又恰逢汉明帝逝世,国家新丧,朝廷没法及时派出援兵。

    耿恭硬是凭借微弱之众,坚守孤城超过半年时间。最危急时刻,耿恭甚至不得不率部凿山取水,煮弓弩为食。何况匈奴血肉?

    直至第二年汉军到来,复平西域之时,耿恭全军仅剩十三人。这十三人所捍卫的,不仅仅是大汉的军威,更是传承到今天中国的:“自古以来”的领土和荣耀。

    耿恭的孙子耿晔也是一员名将,他的战场主要在辽东。他一边负责镇压乌桓叛乱,同时也负责带领乌桓人和辽东郡兵出击鲜卑。他的存在致使辽东鲜卑三万余众乞降,乌桓不敢轻叛。

    自此,从西到东,在大汉北疆长达两万里的边境线上,耿氏一族将汉王朝所有的敌人都按在地上打了个遍。

    这就是茂陵耿氏。

    如此功绩,不仅让本就向往沙场的周旭听得热血沸腾,连一向带着书生气的谢敏都情不自禁地握了握剑柄,似乎有种舞剑喝彩的冲动。作为后来人的张猛,更是在心中暗暗发誓:生逢乱世,亦当守护我华夏金瓯永固,避免数十年后胡人南下的悲剧。

    不过当他看到耿堪身边跟随着的那位七八岁的稚童耿纪时,张猛突然又感到一阵心虚。这位可是在建安二十三年,曹操已经掌握着绝对的权柄,朝廷上下都明白曹魏代汉已成定局的时候,还敢起兵诛曹的。

    亲眼见到他的家教环境,张猛就明白了,耿氏一族的归属只可能是汉王朝。但自己所忠诚的是华夏江山,而非刘姓天下,与耿氏终究是会分道扬镳的。

    想到这里,张猛不禁神色一黯,对接下来的安排也都提不起兴致。直到临别之际,他心中才突然又升起一个疑惑:为何耿氏开国三位侯爷的袭爵后裔,没有一人在这里供奉着?难道都迁往封地,不属于茂陵耿氏了吗?

    张猛最终没把这话问出口,而是带着这个疑问离开了。

    回到客栈的几人,仍旧沉浸在耿氏忠园带来的震撼中,在景仰着耿氏功绩的同时,他们不知不觉地又谈起了年轻人最常议论的一个话题:言志。

    周旭是今天受到感染最深的一人,他率先开启了这个话题:

    “旭自幼喜爱兵事,少习武艺,再学兵法,常读卫霍故事,生平惟愿以卑微之躯沙场报国。今闻耿氏先烈事迹,恨生不逢时,未能追随其下!”脸上满是遗憾的表情。

    “子升所言甚是,敏至今日方知定远侯为何投笔从戎。书生意气终有尽,大丈夫立于世,若想名垂青史,自当以国为家,开拓边疆。”

    谢敏的语气中充满感慨,他本来只想做个普通的文吏,可今天却突然发现好男儿当志在四方。

    “然,班定远能以区区三十六人降服西域诸国,使其归我汉土,明、章、和帝三位贤君的支持也不可缺少。可今上宠信奸宦,去岁草率出征鲜卑,竟得大败,丧师辱国。因此吾以为,今国家之患,不在边疆,而在萧墙之内。我等志向,若想施展,更需朝野清明、庙堂运筹啊!”

    苏则站出来给所有人都浇了一盆冷水。他继续说道:

    “虽有去岁之败,鲜卑胡人亦不过疥癞之疾也。而今奸宦一党把控朝政日久,致使吏治败坏,地方豪强多有投效,黔首生活已是苦不堪言。我大汉帝国已然显露出病入膏肓的迹象!”

    “故则以为,天下之事有缓急之分,人之志向亦当有先后之别,我等首要之事,仍当是设法诛除宦官。”

    从某种程度来说,苏则的看法代表着这个时代士子们的主流观点,“诛宦意识”已经成了一种政治正确。

    虽说最近十年真正在这件事上有实质性行动的人寥寥无几,但这不妨碍大家相互之间一次又一次的表达自己的立场,甚至有些乐此不疲。

    另一方面,尽管有极少数的人已经感觉到了“天下或有变故”,但没有人能够料到接下来将会发生长达数十年的内乱,让鲜卑胡人这个现在看来不过疥癞之疾的蛮夷,最终成为了中原大患。所以苏则的说法张猛也不好直接辩驳,只能从另一个角度阐释他的观点。

    “文师言之有理,不过天下之事固有缓急之别,我等能力亦有不足之处。欲谋诛宦,还需从长计议。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在我们还没有能力直接参与诛宦之前,却也不妨一步一个脚印,为帝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究竟该做些什么小事呢?张猛说完他的这番大道理后,瞬间想起来自己当前最想做的小事就是回到自家华阴,开始蓄养宾客,训练私军义从。而这可一点都不像是准备为帝国效命的,如果不加掩饰的这么说出来,恐怕直接会被当成心怀异志。

    “故猛以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结交海内同道,提高自身德行能力,方为眼前之事。”

    最终,张猛搬出了“人在XXX的时候,就该多读书”这样一个恒有效的“正确方法”完成了自己的总结。

    听完张猛此言,几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在马氏和耿氏的光环之下,张猛在茂陵城剩下的两家拜访对象,在西汉时就有“万石秦氏”之称的秦氏,以及作为孔子后裔的一支孔氏,都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礼节性的拜访完秦氏和孔氏后,张猛一行人离开了茂陵,进入到京兆尹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