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武侠仙侠 » 永生阵 » 八

    何进见到自己师父,竟然大为紧张,以至于一时毛骨悚然。看来夜鹰的话终究对他产生了影响,虽然他不愿承认,但潜意识里却对师父生了一层防范。

    也是严厉明出现的太为突然,竟悄无声息地便在身后,正不知方才两人的对话,他听去多少。

    “照理师父应抓紧调养内息才是,如何追将过来了?”何进心中顿生疑惑,这些疑惑无疑增加了他的惧感,使他一时闪过千万念头。

    这些念头稍纵即逝,何进很快恢复了理智,忽地觉得自己方才的表现十分可笑。“师父追来,无非担忧我不敌对手,我竟瞎想些什么?”

    “进儿。”严厉明开口道,“我方才远远见你激射锐气。似乎功力有些不足啊。”

    “是。”何进听得评价,颇有一丝惭愧,当初师父看重于他,才单传了他这门功夫,一般不让胡乱施展。不料,他今日首次用它应敌,竟使得不伦不类,五六步远,尤不能一击取胜,想来大失师父所望。

    严厉明倒不曾失望,反而露出前所未有的赞赏之色,夸何进道:“年纪轻轻,能远射锐气,你已经十分了不得了。只是这一招还有许多窍门,你不曾摸透。锐气激射,务求一击必中,故而不必计较真气损耗。你使来却有气无力,不是正道。”

    何进点点头,得了师父指点,他心中十分惬意。也难得如此多事之秋,师父还来指点。若不是真个对自己视同己出,这当下谁还有心如此赞赏自己。想起师父痛失爱女,自己也失去了最爱慕的师姐,何进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你哭什么?”严厉明忽问到,满脸堆满疑惑。

    何进一怔,随即想到自己之泪对师父而言可能是伤口撒盐,赶紧用衣袖抹去。“师父,这黑衣人好是无礼,刚才竟调拨我们师徒关系。弟子绝不信他分毫。”

    严厉明露出欣慰之色,道:“仇家的言语,是不必相信。方才你拿虚言骗他,他岂不拿虚言骗你?”

    何进信服地点点头。他搀住师父道:“我方才虚张声势一番,叫他摸不准您的虚实,但怕只瞒得过一时。师父您还是尽快回去调养吧。”

    两人不再逗留,不紧不慢往回赶。走到岔口时,严厉明却叫走另一条路,“进儿,我恐终究瞒不过青铜门,已经令众人连夜回去了。我们走这壁正好赶上。”

    两人加快行程,渐渐离了茂野县,到得一处荒野驿站,终于见着了神剑门的众弟子。何进看了看人,问道:“怎么只有关门弟子了?其余门人哪里去了?”

    二师弟符梓通迎过身边,道:“他们另走一路,可以引开注意。”

    何进见是这人,本没打算他有好脸色。却也奇怪,今日符梓通倒轻声细语,不于他作对了。

    “师姐在哪里?”何进问道,“我要陪她一阵。”

    符梓通笑嘻嘻道:“还是你想着她。总能见的,何必急于一时。”

    师姐已经不在了,怎么就不必急于一时?何进听着不像好话,但既然从二师弟口里出来,倒也不甚稀奇。

    何进不再理会他,辞过师父自去寻找房间。其余师兄弟像是早安好了歇处,入屋便睡了,竟没有一句话搭腔。看吴有为也不搭理自己,何进一把捉住,问道:“师弟,怎么一转眼功夫,你们转到了这处地方?一个个都默不作声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吴有为显得十分窘迫,嘟嘟囔囔半天憋出一句话:“今,今都累了,明天再谈吧。”说完,他躲瘟神似的,一闪入了房去,紧紧关起门来。

    何进摸不着头脑,杵了一阵,心道:“怎么今日两个人反过来,吴有为对我爱塔不理,符梓通倒主动和我搭腔。”

    他深觉众人有些奇怪,左想右想之下,忽地想到似乎没有看见存放师姐的马车。“难不成师姐灵柩丢了?好你个符梓通,竟说这般幸灾乐祸的反话。若真是师姐不见了,我非扒了你的皮。”

    何进寻入马厩,果然不见存放师姐的马车。他心急如焚,自思料想不错,气急败坏便去找混蛋的符梓通,一边大叫着,“师姐到底在何处?你们这些混账。”

    “师弟。你寻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何进惊若梦觉,回头一看,只见端端正正的一个颜知韵立在那里,容貌神色,宛若初前。

    生死重逢,几同梦幻。顾不得喜悦上涌,何进竟先错愕顿生。他一遍遍的插痛胳膊,尤不敢自以为醒着。“莫非师姐根本没死?还是我已经入了阴曹地府?”

    何进终于不愿再想太多,看着师姐冲自己微笑,一时如痴如醉。他怯怯地抬起手,想要触碰师姐脸颊,但心中却又不敢,倒不是碍于男女之妨,只是怕一触之下,师姐竟幻作泡影,消失不见了。

    正当他犹豫之际,背后一人忽地将他抱住了。原来是吴有为闻声赶来,不由分说便将他拖离,口中劝道:“夜深了,有事且明日说。”何进见事情蹊跷,也不十分执拗,被吴有为一路拖进房中,关起门来。

    “师兄,看来确实是你不假。”吴有为道,他在确认房外无人后,才轻声与何进交谈。

    “你是何意?不是我还能有谁!你们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为何让师姐假死?难不成竟是看我对付青铜门不够上心吗?”

    吴有为把何进的话想了一阵,回道:“你不知的事我也不知,且不去论它。只是当下我们的处境十分不妙。”

    “什么意思?”何进也警觉起来,心中想着,莫非这里有什么阴谋不成。他催着吴有为长话短说,赶紧把想法说来。

    依吴有为交代,原来何进追黑衣人时,他也跟将出来,却半途被师父追回,令他径直来此等待。吴有为到了驿站时,众师兄弟都安顿好了,皆称得了师父命令,权先躲避在此。吴有为计算路程,觉得众师兄弟说什么也不可能这般迅速,于是起了疑心,猜想这些人是用了失传已久的易容术,将他骗在这里。他起初不十分肯定,便去套师兄弟的话,对方却滴水不漏,没有一丝马脚。正当他放下戒备之际,忽地见着师姐颜知韵竟又活过来了,其余师兄弟对此却十分镇定,便如颜知韵不曾死过一般。吴有为大惊,莫非已经到了阴曹地府?少作镇定,他终觉得众师兄弟都是假的,乃胡编些近来发生的事与众人听,要看他们是否知驳斥。众人听他聊起近往,都十分警觉,只是一味听着,不置可否。吴有为顿时了然于胸,自知深入虎穴,他不敢再多做试探,乃佯装上当自去歇息。便在这时,何进跟着严厉明到了。

    吴有为称何进与自己最亲近,若有人冒充何进,如何瞒得住他?再怎么充楞卖傻也有个限度,若被人看出自己早就看破了,怕是性命难保。故而他起初躲着何进,只怕言多必失。

    说清这一切,吴有为叹到:“不曾想,世间竟有如此易容之术。若非他们不知我们近况,竟让师姐复活了,我如何知道他是假的。”

    何进听了这番话,恍然大悟。难怪昨夜的师父对他一反常态,原来却是假的。再细思昨夜细节,假师父果然露出了许多马脚,单说指导气功这一节,平日里师父都管这一招叫做“御气神剑”,昨夜却一口一个“真气激射”,更别说他对何进的态度与平时也是天壤之别。

    这伙没来由的人竟然又扮师父,又扮师姐的戏弄何进,恨得他巴不得将他们一一剐了,却无奈敌众我寡,这个时候发作,无异于以卵击石。既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究竟有什么阴谋,何进只好暂时忍下,且看对方究竟意欲何为。

    到了第二天天明。何吴二人,正欲备随众人赶路。却见众假冒的师兄弟,已然不见了。只符梓通仍等着两人,告知两人道:“师父与其他师兄弟趁着天早已经赶去下个集镇了。你们两个一夜最累,故而留你们多歇一会儿。”

    何进心道:“这假货却也十分自信,如何不疑心我与师弟已经看破了?万一走脱,他哪里去寻?也对,也对,正是因为我和师弟是真的,他们才不担忧我们能看破……”

    符梓通又道:“师兄、师弟不要见怪。师父为救师姐,毕竟损了真气,这才着急赶路,为得只是去集镇买些药材补养,并非有意丢下你们。”他说这话时,尤带着一丝惭愧,仿佛说的如真的一般。

    何进暗自骂道:“好家伙,竟知道师父损了真气。可惜却不知道师姐没救回来,不然我如何识破你们这些狗贼?”

    他见当前是以一对二,本有意发作,先打倒符梓通问个所以然来。但转念一想,真相早就知道了,又何必多次一举,不如先去与假冒的同门汇合,摸清对方目的,再行见机行事来得妥当。

    吴有为大约也是这般想的,与何进心照不宣,两人问清假师门去向,也便不在理会符梓通,直追去了。

    被晾在一边,符梓通自然心中不快。他望着两人远去,眼中尽是恨意你。忽地,他嘴角一扬,露出一个诡异笑容。“何进啊何进,枉你一世聪明,原来今番竟也上当了。你只道我是假的,吴有为是真的。却哪里晓得这里止有我是真的。”

    符梓通的变化何进自然看不着。他伴着吴有为,小半日才追到集镇。真到了镇上,何进忽地心里没底了,“师弟。”他问吴有为道,“这伙人对我们师门知根知底,必是监视我们已久。虽不知他们目的何在,却也足见师父和师兄弟门处境危险。我们不如折返,先秉过师父,再来调查不迟。”

    吴有为笑道:“我道大师兄只是天不怕地不怕,如何这会儿拿不定主意了?如今师父还在休养,纵使报知他又能如何?”

    何进这才心服,跟着吴有为继续寻找假师门。

    这个镇子十分不小,三街六巷,一时难寻。何进吃了中饭,忽地又生疑虑了:“师弟。我们莫非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青铜门昨夜探了我们,师父处境只怕不妙。”

    吴有为笑道:“昨夜我俩一夜不归,师父岂不知其中有变。依着他老人家的精细,这会儿早该带着众人走远了。我们现在返回,只怕正好撞上青铜门。”

    何进思之有理,便也不担心了,只是这伙鸟人目的何在,依旧困惑着何进。

    吴有为见何进如此,恰到好处地道:“师兄不要疑虑。我看这伙人八成也是听说了你有长生不老之术。只是他们为何连夜先去,偏偏要我们去寻找,却不好理解。”

    又是长生不老,何进对这四个字尤为头疼。这伙人假扮师门,莫不是要骗取所谓的长生不老之术?但他们如何又抛下两人,自行去了?既是不好理解,两人自然要再看一看。何进说什么也不会就此罢了,转而返催着吴有为快些。

    寻过了一条街,果然问出了假神剑门动向,原来他们只在镇子另一头驻足。两人迫不及待,往巷子便穿,要赶个近路。及到巷子深处时,吴有为大叫一声“小心”,一把推开了何进。却是假扮陈凡的人,突施偷袭,他跃下一侧楼房,对着何进便是一剑,若非吴有为眼疾手快,后果不堪设想。

    何进大怒,拔剑便搏刺客。吴有为也奋力助战,两人以二第一,自是稳操胜券。眼看刺客快招架不住,何进忽地手软了,他终觉得别有隐情,不敢便下杀手。

    吴有为寻得对方破绽,却万分果决,一剑刺穿他的心脏,霎时血流一地,把何进惊得哑口无言。

    “师兄,你留情做什么。”吴有为埋怨何进,“附近都是对方的人,若他声张起来,如何了得。”他一边说,一边去摸刺客的脸,抓住耳边只一折,竟撕下一张人皮面具来。原来这便是易容术的奥秘。

    那刺客没了假脸,露出真实面容来,却也与陈凡有三分相像。若非如此,单靠一张面皮,怎么扮得了真人?

    “真个是假扮的。”何进叹道,“也多亏你当机立断,似我般优柔,却也坏了事。”

    吴有为不顾何进说话,往那刺客身上便搜,须臾搜出一份书信来,忙又拆开呈给何进阅看。

    书上写到:“启禀黄帮主,下属连夜追踪神剑门40余里,得知一件不妙之事。原来严厉明女儿颜知韵已于日前重伤亡故,呈尸在马车上。何进、吴有为二人必然看破了我们计策,只在装傻充愣,须尽早铲除。若被二人得知我们身份后患无穷……”

    何进看罢书信,惊出一身冷汗:“也是苍天有眼,叫这个毛贼自来寻死。若稍有差池,让这份书信送达,我们岂不化为齑粉了?”

    吴有为也作后怕状,道:“这小贼必是以为我们要跑,才不顾后果,贸然行刺。殊不知我们正要找上门去。他信里说他们身份不可透露,却不知到底什么来头。”

    何进道:“听信里意思,想必还有更大阴谋。可惜没留住小贼性命,不然也好审问一阵,如今只知道对方帮主姓黄,又有何用?”

    吴有为摇摇头道:“千钧一发,不容不杀。我们下次再遇上,也绝不可手软。至于对方身份,还得见机暗查。”

    两人藏罢尸体,互相壮壮胆,又去寻找假神剑门一行。穿过巷子,无百步路,在一处客栈,果然便寻叫寻见了。

    吴有为拦下何进,道:“两个一起去,万一有变,却怎滴是好?师兄且在这里等。我先过去看看。”

    何进不放心他去,挣奈吴有为已经过去了。只见客栈门口,几个师弟迎将他入去,似乎不曾有甚变数。

    过了片刻,何进正欲跟进,却见吴有为提着剑忽往外跑,喊到:“快走,快走。”没两步,后头几个门人跟上,刀剑相加,将他逼得只剩格挡。

    何进大怒,再也不敢丝毫犹豫,挺起剑便来战两人。他的剑法似乎高过吴有为许多,三招两式间解救了吴有为,招式再一变,“唰”地卸下对方一条胳膊来。

    对方的人越聚越多,何进渐渐应付不得了,杀开一个口子,叫吴有为先走,自奋不顾身,又打入客栈去。倚着狭窄过道,权且对峙住了众人。

    何进庆幸假严厉明不在,否则这会儿必难抵抗。虽如此,躲在客栈不是长久之计。他且战且退,转出后门,便欲寻机撤离。正好通往后院有一道门,何进得闲运气,先将后门闭了,纵身便上了院墙。

    那客栈内众人争相骂道:“天杀的狗贼,竟然冒充师兄行刺……”

    何进不予理会,借着地势便要走,前头忽地蹿上一人来。竟是吴有为,与陈凡两个。

    一时摸不着头脑,何进正要开口询问,两人竟毫不客气,把剑便来厮杀。他慌忙架过,边喝道:“如何与我相斗?”

    “不斗你更斗谁?”陈凡毫不含糊,加快了招式,吴有为竟也舍命相搏。

    按说假陈凡已经死了,假神剑门总不该有两人冒充陈凡;吴有为既是真的,也没有假扮他的必要。如何这两人又出现了?何进隐约预感不祥,不敢放手去战了,只草草迎住两人,边打边往外跑。三人须臾打到了镇后林中,并无第四人追上。陈凡再要厮杀时,吴有为却喝止他道:“三师兄且住手,这大师兄恐怕是真人……”

    闻此,何进与陈凡皆一怔,慌忙跳出了圈外,呆呆站住不动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何进的脑海跳入了数之不清的设想,却没有一条可以说通。一夜来经历的细节,此刻在他心绪里不住的翻腾,终于,何进蓦地想起一事,大叫一声,喷一口鲜血,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