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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佘百艳遭了暗算,宛如中箭的牝鹿,倒在地上,楚楚可怜。方才一战过于惊心,蓝道澈的爪牙吓破了胆,挨过时许才来看她。

    望见有人来救,佘百艳便如溺水之人捉住了稻草,挣命不已。然而,几人方接近时,只听嗖嗖风响,都应声便倒,早被远处击来的真气,贯穿了心肺。

    佘百艳以为又遇强敌,一时万念俱灰,强撑不住,便昏迷过去。

    迷糊中,她隐约觉得被人扛着搬运。在邪道摸爬滚打多年,什么样的丑事她不曾见过,这番被人拿住,抵抗不得,将会发生什么实在难说。她远非什么贞洁烈女,其实倒不在乎是否受玷污,但以她现在状况,再遭凌辱,便属得上死相极为不堪了。

    大约是天可怜见,佘百艳遇到的总算不是歹人。一阵熟悉地奇香扑鼻而来,她在昏迷中,尤然辨得正是本派贯用的回魂毒香。这虽然是毒药,少量吸闻时,却唤人清醒。

    佘百艳随即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已然卧在床上,眼前更有一人令她不由泪水四溢。

    “师叔,铜狮那老贼真狠!我必定绕不过他。好在我们已经把他的师叔也折磨半死了。”一个相貌堂堂,却说话夹杂不清的公子哥,跪在佘百艳面前,一样的泪水泗流着。

    佘百艳认得,这人正是自己的师侄柳若明。柳若明握起佘百艳的手,不住摩挲自己双颊。

    何进等三兄弟正在一旁照料,看见柳若明的动作,不禁一阵不适。“柳兄。”何进道,“他虽是你师叔,也不便这般亲昵吧?”

    “你们知道什么。”柳若明道,“当年我正是见师叔美貌,才入得五毒帮。我名为师侄,实际上却对她仰慕已久。她名为师叔,实际上也垂青于我。我们早就说好,等我武功到了天下第一,她便下嫁与我。”

    陈凡和吴有为听了这等有违伦理的话,都露出不齿神色。何进却依旧泰然,道:“稀奇。师徒辈的畸恋,倒不常见,无愧是邪派中人。”

    柳若明道:“我们做事不循繁文缛节,你们便以邪派称呼我。其实在性情上,我们远比正派真挚,这岂是你们这些沽名钓誉之辈能懂的。”

    何进见他蹬鼻子上脸,一把推开柳若明,自予佘百艳号脉,一边道:“我看你这师叔未必垂青于你。若真如此,她断然不会许下要等你武功天下第一了才嫁你。”

    一摸脉象时,何进连连称奇,“你的回魂毒香果然是好药,真个除了唤人清醒,别无用处。我们只能再输真气给她,看能不能救了。”

    四人中,能把真气输出体外的只有何进一人。他说“我们输些真气给她”,其实是他一个人输。

    为了这番输气能见效。何进必需与佘百艳有些肌肤之亲。他起初还怕柳若明会吃醋,但柳若明却比想得更为大气,不但不曾反对,反把余人都劝出房来,以免干扰了何进。

    何进与佘百艳独处,到有些不好意思了,却依旧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忽地便觉,这五毒帮的掌门竟与师姐颜知韵有三分相似。

    何进一时呆住了,眼泪随即便流下来。佘百艳只好拿手指轻轻弹他胳膊,提醒他不要耽误时光。

    何进知颇失礼,急忙改看别处,随即抱拳施礼道:“佘前辈。晚辈功力粗浅,一会儿输真气不免贴得十分近。还望你见谅。

    偷看佘百艳眼神时,十分泰然何进知她已经答应了。他不敢再有耽误,乃将她揽起在怀里,借肩膀让她靠身固定,弯起手臂,贴掌在她背上,缓缓发出真气。

    看佘百艳发饰,何进愈发觉得她与师姐相似,一时五味杂陈。

    何进的天赋乃是神剑门最高的,严厉明说过,他的潜力在江湖上也是少有。这首先说的,乃是何进的内力充沛,虽然只学过几年,内力上便不输严厉明许多。他虽不擅长使用,但输真气时,真个绵绵不绝,虽说门路上不十分正确,却也足令佘百艳十分震惊。两人传输真气,一续便是一个时辰。何进渐觉浑身发热时,佘百艳已恢复了血色,可见功效不弱。

    再输小半时辰时,何进已然精疲力竭,不得已懈下劲来,由佘百艳靠在怀里,且休憩片刻。这一靠,何进可算真正抱着佘百艳了。他忽闻对方身上一阵体香,又与师姐毫无二致,顿时脑海一片空白,惊慌失措。

    “何少侠。你战栗什么?”佘百艳显然感受到何进有异。

    “我,我。”何进紧张的结巴起来。他知这样抱着她,总不是个事,真想且放她躺下,但不知怎么的,心中却十分舍不得。

    “等等。你能说话了?”何进十分欣喜,竟一把握住了佘百艳的手,这一握令他心神荡漾,才知自己又失态了,赶紧把手松开。

    “佘帮主。我并非有意这样,只是你与我一个故人太像,我一时弄错了情形。”何进慌忙解释,却不敢直言这故人便是他爱慕的师姐。

    “哦。这却奇了。你也曾这般抱着你那故人吗?”佘百艳问道,语气极为柔和,不知是伤势未愈,还是有意为之。

    “不,不,不。”何进慌忙否认,“前辈,我们继续输气吧。”

    何进其实休息未足,但他心中无由的慌乱,只好借输气来缓解。这气一输,又是半个时辰。

    大约是体力不支了,何进输着真气,颇有些睡意朦胧。架不住时,只好干脆紧紧搂住佘百艳,如此才能不让她倒下。

    其时佘百艳体力恢复了不少,虽说还不能施展武功,调息打坐其实可以自理了。佘百艳的真气极柔,自丹田溢满全身护住心脉,早已血气两合,浑然一体。铜狮的贯石一击打在别人身上,哪怕他再强也绝无生还可能。但在佘百艳身上,这份功效却减了大半。虽然不救治时是致命伤,及时救了,便也不过尔尔。

    佘百艳依在何进怀里,忽地一阵酸楚,想起自己虽然貌美如花,武功又高,却不曾有过男子如此呵护她。她饶是一派掌门,到头来只是一个弱女子,一样的想要一个依靠。然而凭她的本事和地位,但有人依靠她,绝无她依靠人。熬到如今四旬年纪,忽地发现今生所剩不多了。既然靠不住别人,由别人依靠却也不错,佘百艳总算换过盘算,开始对年轻后生动心思。然而却骤然发现,但凡她看得入眼的便是不忠之人,忠心耿耿的她又看不入眼。思来思去,反倒是半清半混的柳若明略合她意思,忠心不二,又颇怪才,最关键便是长得十分标志。两人的传闻就此在帮中传开,却少有人知道,原来他们的帮主依旧守身如玉,只留在暧昧不清。这足已见佘百艳其实摇摆不定了。

    今日落在何进怀里,她起初不十分顺心。等到见了何进手段,又受了他无数真气,忽地便转了心境。难得她虎落平阳,竟也依靠了别人一回,细细品来,此境遇似乎正合所求。

    何进功力已经到了极限,渐渐真气时有时无了。他自知暂时已经无能为力,只好停下内劲来,将佘百艳安放到床上。“前辈,我怕今日只能到这里了,你自休息,我且去隔壁休息。”

    说罢,何进便欲起身下床。然而,一动身子时,他顿觉浑身酥软,才知道自己着实虚脱了。这番想要离去,原来也不容易。但不离去时,难道便在这里睡吗?他欲喊师弟进来扶他,但却见自己与佘百艳此刻的姿势其实颇为尴尬,一时不敢做声。

    此时,屋外却响起一声高喊:“喝,神剑门的小子,佘百艳被你们藏哪里去了?”何进听得这声音颇为熟悉,虽一时想不起究竟是谁,但却知道是对头无疑。

    果不其然,屋外随即传来吴有为的声音:“你不正是青铜门的?若要报仇,且等我们师兄归来。”

    何进明明便在客栈房中,吴有为却说要等他归来,显然是拖延时间无疑。何进不敢耽搁,双手要去扶起佘百艳,却哪里扶得动。

    “你们不要误会。”屋外声音继续传来,听得出这番他离得更近了,“太师叔的仇我自然要报,但不会是今天。今天我只来找佘百艳的,她被我师父打伤,这会儿如不输气救治,性命必是危在旦夕。你们杀了人,又把她藏哪里去了?”

    何进知道是夜鹰到了。此人虽然年轻,武功却极高,节骨眼上蓦地闯来,当真急煞人。

    “你还好意思说。”屋外柳若明的声音忽地爆出来,“你们把我师叔打成重伤。看我今日非杀了你不可……”

    一番怒斥后,随即响起打斗之声,掌风呼呼,剑鸣铮铮,可见双方都是以命相搏。何进知三人撑不得多久,慌忙扯过被子,把佘百艳盖了,强撑起身持剑躲去床后。

    夜鹰破门而入时,只剩柳若明尚能为敌。他举着毒掌,紧追进来,却被夜鹰一剑逼退,绊在门槛上,反把掌心呼在了自个脸面上,随即不能动弹了。

    原来夜鹰吸了白鹤教训,知道这柳若明其实碰不得。打斗间,早留下了心眼,专门防他下毒。故而陈凡、吴有为已然倒下,他却撑到现在。

    夜鹰很快发觉佘百艳所在,将被子拿剑柄挑起。佘百艳去摸飞镖时,哪里还摸得着,当即隐藏了怒色,默默只注视夜鹰。瞧她气色,全然见不着重伤之态,夜鹰错愕不已。

    “佘帮主,吃我师父贯石一击,绝非小可。我这里愿以真气助你疗伤。”夜鹰道,其语气情真意切,倒不是试探之言。

    “你师父如此卑鄙之人,怎么教得出好徒弟。你当时不救我,现在却来妄探虚实,殊不闻我佘百艳是用毒的祖宗,即使受伤,又何尝伤不得你性命?”佘百艳知伤势终瞒不住,先拿施毒威胁他,其实只是虚张声势。

    夜鹰屈死一般,道:“我,我不敢抗了师命。只好偷偷折回寻你……”说到这,他猛然发现,此时佘百艳其实有些衣冠不整,这是何进情急下搬她不起造成的。生死关头,何进哪顾得那么多避讳,却不曾想落得如此尴尬。夜鹰盯着看了一阵,双颊随即泛起红晕。

    佘百艳理会过来,赶忙遮蔽完全,放一眼察夜鹰时,只见他转过背去,一关门将柳若明推翻出屋外。“你要做什么?”她不由又深了一份警意。

    “佘帮主,我来助你疗伤。这一件最紧急,别的却也顾不得了。”他不由分说,跳将上床,便要去揽佘百艳,“佘帮主,多有得罪。只是疗伤却拖不得……”

    “滚出去。”佘百大怒,却苦于手脚没有气力,须臾已被夜鹰揽在怀里了,不消说,夜鹰的功力大约也只能贴身输气。但与何进不同,他这回可以说是强来的,完全顾不得佘百艳挣脱。两人一揽一挣间,佘百艳的遮蔽便洞开了,惊得她目瞪口呆,无法言语。

    “帮主姐姐,这便也好。”夜鹰觍着脸道,“传输真气,最忌讳体热不散了,我看只能除去遮蔽。江湖儿女,不要有许多羁縻。”仗着说辞,他索性便要褪去佘百艳衣物,这等行状,全出人意料。

    何进见如此无礼之举,气得肺炸。他再也顾不得胜败如何了,瞧准身影,忽地便施突袭,一剑直奔夜鹰脑门。许是夜鹰太过致志,未能似往日般机警躲闪,何进一剑正中他嘴际,撞跌出一排门牙来,唬得夜鹰直扑落地,手足无措。

    何进还要追击,却使不得力了。夜鹰爬将起来,道:“你们误会了。我只是要助疗伤,情非得已才敢如此……”

    他门牙既落,口齿不清,一边流血一边争辩,似乎不以为意。何进恨极,拄着剑鞘便追他,歪歪扭扭出了十几剑,全没一剑中的。

    夜鹰慌作一团,连滚带爬,闪到了门边,一蹬腿纵身逃去。他尤回首道:“我只是救人要紧,你们信不得我时,自己救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