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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何进与陈媛君离开地室后,又与屋外等候佘百艳的下人撞见。见对方人多,陈媛君有些慌乱,幸得何进提醒,她即刻恢复镇定。

    果然,下人们皆以为佘百艳认下了这个妹妹,皆对她毕恭毕敬了,不敢出一言相问。可笑佘百艳表里不一,姿态作足,到头来竟是骗过了自己。

    陈媛君板起脸来,对下人们道:“帮主有令,别的事情且不管了。吴长老何在?叫他带上那件钥匙,到房里见过帮主。”

    下人们听说帮主要见吴长老,都有些幸灾乐祸:“这个为老不尊的东西,平日里对我们如此苛刻,如今得罪了帮主的妹妹,恐怕责罚不轻。”故而陈媛君一开口,既有人代劳去唤。

    吴长老夜里与何进对了一掌,已然负伤。他本思众人为他报仇,却听说佘百艳认了陈媛君做妹妹,迟早让何进纳她为妾,心中不甚悲凉。恰在此时,佘百艳的传话到了。吴长老无奈,只好取了钥匙,前去领罪。

    他方出房门,忽地起了疑心,“帮主说过这柄钥匙关系重大,非她亲自来取不能轻予,如今多事之秋,她怎地唤下人要我带上?”

    斟酌了三遍,他乃折回房中,取了匕首、手脚白长散等物,方才去见帮主。到了佘百艳房中,却见空无一人。原来何进怕他起疑,干脆打开地道门,等他自己寻将下来。

    果不出何进所料。吴长老寻不见佘百艳,便探入地道来。院中有个地穴养着毒物,苑内人是尽知的,吴长老料到帮主房中的地道大约也通向彼处。

    他进地道没几步,便见陈媛君等候在那里。

    吴长老满脸尴尬,道:“之前是老朽不是,还望姑娘海涵。”

    陈媛君没有好气,板着脸道:“帮主正要责罚你,钥匙带来否?”

    尚未见到佘百艳,吴长老如何肯明说,反问陈媛君道:“不知帮主要的是哪一柄钥匙?”

    陈媛君道:“这个我也不知,姐姐只让我如此传话。”

    吴长老见她说的模糊,将她细细打量一番,他忽地想到,若佘百艳真个与陈媛君亲近,怎么会单独使她来迎自己,不由疑心更重了。

    “陈姑娘。老朽年岁既高,已经老眼昏花,这地道太暗了,实在瞧不清路。你帮我报一声帮主,就说属下在房中等她如何?”

    陈媛君道:“若钥匙带来了,我便去报帮主。也好有个交代。”

    吴长老见她只问钥匙,心中更加没底,乃试探道:“不知帮主要这账房钥匙,究竟何用!”

    陈媛君一怔,道:“你会错意了,帮主要的不是账房钥匙,而是……你竟不知道哪柄钥匙最为重要么?”

    陈媛君问得咄咄逼人,真个像极了背后有佘百艳撑着腰。但她如此自信,竟对吴长老没有丝毫惧意,反令吴长老心中发虚。

    “姑娘。老朽只在房里等,你报知帮主便行。她若因此动怒,只管问我便是。”

    何进躲在暗处,听得仔细,知道吴长老已经起疑了,再难套钥匙所在。趁着他还在地道中,何进打算直接动手,他乃提起锐气,忽地往吴长老腿脚处便射,欲要先将他制服。

    吴长老听得动静,知道不妙,拔腿往地上便跑。何进那真气随后才至,将地道台阶穿出一个窟窿来,却伤不得吴长老分毫。

    何进大惊,情知不能容他遁去,赶紧追上,一把揪住他的衣裳便拽,将吴长老跌了一个狗吃屎。

    “老东西,还不交出钥匙。”何进吆喝着,一脚踏在了他的背上。

    吴长老见是夜里的莫伯高,赶紧伸手入袖,“呼”地撒出一阵浓雾来。趁何进挥袖躲避毒粉,他又亮出匕首,往何进身上便刺,致使何进连躲了三阵,才盘回势头。

    地道空间本就过窄。两人在此放对,正应了狭路相逢勇者胜。何进怕一松懈,便妄送了性命,一个劲只是进攻。而那吴长老仗着施了毒粉,只一个劲只是拖延,要药力发作。

    何进喝了圣蛇血,哪里还怕这毒。吴长见久无药效,再也招架不住了,疑心是柳若明的毒药不灵,心中把他咒了一遍,终被何进起脚一点,倒地不起。

    何进去摸钥匙时,掏出了七八柄,乃问吴长老哪一柄是?却死活问不出来。

    陈媛君道:“休要纠缠,我们一柄一柄去试。”

    何进以为然,撇下吴长老便要去。冷不防,吴长老蓦地偷袭,咬住了小腿。何进大怒,提起脚只顾踹他,厉声呵他松口。

    吴长老死死不放,直到打跌了两颗牙,他又用手抱住何进的腿,问道:“你们究竟把佘帮主如何了?”

    陈媛君看得心软了,劝他道:“佘姐姐无恙,你不必如此。”

    吴长老不尤不肯信,道:“若她无恙,怎容你们在此厮闹?”他说着话,口角血流不止。

    何进十分纳闷,怎么此人如此忠诚?

    吴长老忽然乞求道:“你们切莫伤害佘帮主,算老夫求你们了。”

    何进道:“吴长老且放心,有我在,必然不容他人伤到佘百艳。不过你如此忠心护住,不知里面有什么缘故?”

    吴长老道:“蒋大侠,你见义勇为,料想不是出尔反尔之辈。你若能遵守诺言,我便说出其中缘故来。”

    “长老放心。我说到做到,宁死不会伤害你的帮主。”

    “好,好。”吴长老露出感激之色,“老朽乃是佘家几十年的老奴。前帮主临终时,子嗣皆被朝廷杀了,独留佘帮主一个女娃。他将佘帮主托孤于我,嘱咐我助她完成佘家的一桩大业。可惜,可惜老朽我才疏学浅,实在辜负了先主重托。”

    “哦,原来如此。不知佘家竟有什么大业?”

    “蒋大侠且原谅,这一件我实不能说。”吴长老道,他突然却警觉起来,“你们假传帮主旨意,赚我到此,为的乃是一柄钥匙,究竟何用?为何此事我竟不知,莫非蒋大侠你早知道佘家底细?”

    何进道:“你休恁得多疑,这钥匙只为救一个好汉,他被你家帮主囚在地下二十余年了,我们只想救他出来,若一切顺利,自然不再为难佘百艳。”

    吴长老满脸错愕,道:“好,好,原来如此。果是老夫有托厚望,竟全然不知佘帮主还做下这等事,果真老来不中用也。”吴长老伤势不轻,说话有气无力,竟露出了将死之相。

    何进大惊,急掀开吴长老背看时,已被他踹得血肉模糊,怕是肋骨也震折了。何进这才知道,这几日功力果真突飞猛进,一时后悔下手重了。

    吴长老拼尽最后之力,求何进道:“蒋大侠,老朽还想求一件事。”他伸手指着陈媛君,“老朽一时糊涂,对不起这位姑娘,你帮老朽向佘帮主传个话。只说我老吴临终时求她两件事,一则,求她早点与涂道亮和解,若无涂道亮相助,她断然指挥不得五毒帮其余人马。二则,二则希望她能容何进纳陈姑娘为妾……”

    何进“啊”地一声,果真始料不及。第一个请求或许还好理解,第二个请求竟算怎么回事?

    “长老,你这般请求究竟何意啊?”何进问道,却迟迟等不到回答。一摸鼻息,才知道他因年高伤重,抵不过已与世长辞了。

    “这可如何是好。”何进有些惭愧,他本只想救出涂道亮前辈,那里想过惹出人命来。好在这个吴长临终的话,大约可以安抚佘百艳,否则岂不是要于她结下深仇了?

    钥匙既得,何进二人便回到了地室水潭边。涂道亮尤擒着佘百艳,等候何进归来。

    “佘帮主,吴长老被我杀死了。”何进坦言道。

    “苦也,苦也。”佘百艳如闻惊雷,“你强取钥匙,他未必不给,何必伤他性命?也是,也是,我院中高手众多,你怕消息走露,故而杀人灭口。”

    何进默默不语。

    佘百艳又道:“你既是大侠,自当仁义为怀,我师伯囚在这里又不得死,你为救他却杀死一人,是何道理?”

    见陈媛君正在铁链一头试着钥匙,佘百艳越看越气。“我看都是这妮子惹得祸,你要替他报仇是也不是?”

    何进道:“此事不能赖我。你在房里修了这般密道,吴长老竟也不知。他疑心我们将对你不利,故而舍死顽抗,重伤而亡。吴长老死前留有遗言,你听也不听?”

    佘百艳闻有遗言,当即询问。可遗言竟如此,佘百艳哪里肯信。她威胁道:“你休欺我,最好今日杀了我,如若不然,日后我擒得你,必将你挖心剖腹,挫骨扬灰。也要把陈媛君这妮子,扒得赤条条的,游街示众。

    “佘百艳。”何进忍无可忍,“你你场面上心胸开阔,原来满肚子都是些害人主意。现在你在我们手上,尤且如此,哪日等你得志了岂不是武林祸害?”

    陈媛君终于打开了一条铁链,只听“砰”一声响,铁链落入水中,溅起半人高的水浪。她攀在另一条铁链上,已然不敢动了。何进不再与佘百艳纠缠,自去助陈媛君开锁。三条铁链开时,涂道亮沿着剩下一条一荡,连人带锁都荡到了岸边。眼看只剩下最后一条,只听地道里喊声忽起,诸多下人已经寻将进来。

    佘百艳大喜,急呼众人厮杀。何进双拳难敌四手,掩着陈媛君直退了到涂道亮身边。

    佘百艳恰够到铁链上缠着的粉练,一把取过,挥将起来。涂道亮来不及阻止,粉练已经缠住了陈媛君。她正要用劲摔打,何进剑起,把粉练切做了两段。佘百艳一变力,粉练断处直奔何进,将手里钥匙一卷去了,往水潭当心直抛。

    涂道亮见此大叫一声,撇了佘百艳,扑去接钥匙。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等他反身回来时,钥匙落了水底,佘百艳也已躲远了。他慌忙又要使百川归海大法,只见佘百艳将飞镖射来,使他不得不弃而躲闪。

    如此,涂道亮尤被一条练锁着,除非砍去胳膊,只能画个半圆而行走,徒比悬在半空强了一些。

    佘百艳既得自由,也不敢硬战,当即带人退出了地室,将洞口封了住。

    何进慌忙去看养着毒物那个口时,它却也早在之前,被截中间堵死了。

    “莫非我们要饿死在在这里?”何进哀叹道,“我本不足惜,却苦了陈家妹子。”

    陈媛君却不见慌乱,道:“死则死矣,总算死得其所,我一点也不见后悔。只是连累了恩公,心里不忍。”

    涂道亮见两人都如此义气,心中既感动,又惋惜。自责道:“却是我连累你们二人。”

    一轮下来,三人竟都只惜对方生命,不禁相视而笑。

    既然地道已经封死,只顾哀叹也是无用。何进乃下水打捞了许久,终于寻得钥匙,为涂道亮解开了锁。

    他出水时,画妆已被浸落,面部变得扭曲不堪。见瞒不下去,何进只好脱了面具。

    陈媛君看得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涂道亮劝道:“你听闻过得也不少了。意中人就在眼前,何必再害羞?”

    陈媛君对何进道:“若换做平日,我必羞煞也。你骗得我实在太苦……”

    何进见她流着眼泪,一边替她抹去,一边道:“若不是扮做他人,哪里便能当面听得你真心话。我何进何得何能,竟得你如此看待。”

    正所谓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同在一处落难的,竟是对自己朝思暮想的佳人,换谁能不感动。何进当即便道了:“只恨哪日抢亲,未能抢全”之类的话语,已明自己心迹。至于佘百艳这个正房,如此心狠手辣,早该抛去九霄云外了。

    三人在地室里,总算寻见些干粮果腹,一时饿不死了。只是墙头的蜡烛无人能换,一旦用尽了,地室里一片漆黑。

    虽说希望渺茫,三人尤再寻出去的机会。可惜地道堵得太死,声音也传不出去,何进欲向佘百艳表明身份,竟也丝毫没有机会。

    在地下没有任何时辰,三人只是饿了吃,困了睡,得闲时聊起身平。涂道亮头次听闻了何进身世,陈媛君头次听闻了佘百艳前事,都嗟叹不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涂道亮忽道:“干粮剩不得多少了,看来佘百艳真个打算饿死我们。老夫活得够久了,剩下的干粮我不吃了。”

    何进与陈媛君道:“反正都要死,何必置我们不义?等干粮吃绝了,我们都投水潭死吧。不能再做出任何不堪的事来。”

    涂道亮忽地大怒:“有什么不堪?要说不堪,我却以为你们两个最不堪。”

    “如何这般说?”何进与陈媛君不解。

    涂道亮道:“那日,佘百艳以兰丫头诱惑我,想让我做出苟且的事。我见她伤太重,又怜惜她和柳若明是对苦命鸳鸯,这才强忍过了媚药。但我心中,从来不把男女之事,视做不堪。你们两个情投意合,被困在地下,却至今却没有动静。现在我又看不见你们,你们何必拘束?难道要等我饿死,你们才愿意行那件事么?”

    “前辈你为何又说出不正经的话?”陈媛君扭捏道。只这一句,又招涂道亮呵斥,“难道天底下真只有我是好色之人?你年纪轻轻,为了意中人来闯这龙潭虎穴。如今命在旦夕了,怎么又矜持起来?我看你并非正禁,只是虚伪罢了。”

    何进觉着涂道亮所言有理,只是不该冲姑娘说,该骂的倒是自己。他乃安慰陈媛君道:“媛君,涂前辈的话可能一时深奥,你不要会错意了。”

    不料,陈媛君却道:“会错什么意,我为你寻到这里,难道竟要一场空么?今日我的身子便是你的身子。事后,我们投水死也瞑目了。”

    她仗着别人瞧不见脸红,果然胆大许多。

    何进还未反应过来,涂道亮夸道:“不愧是陈正笙的孙女,恁地有见识。”他顿了顿又道:“你们只摸去地道口,我在这里便听不见你们了。”

    何进一言不发,抱起陈媛君便挨去地道口。他显然有些兴奋,屡次捉脚不住,跌跌撞撞,却维护得陈媛君十分周全。陈媛君心醉如酥,依偎着何进只是娇声。两人好容易到了地道口。

    何进缓缓将陈媛君放下,道:“媛君,哪日我抢亲时,便这般打算了。”

    陈媛君道:“我知了。这才不枉费我舍命寻你。”

    何进又要言语,忽地眼前一亮,即刻又黑暗如初。他一怔道:“媛君,你看这亮光?”

    “不要说话。”陈媛君娇声欲滴。

    何进一闻这般声音,再也顾不到亮光了。他急忙府身去贴她,却扑了个空。

    “媛君你在哪里?”何进着急问到。

    “在这里。你竟捉不到我?”又一娇声从前边传来。

    何进想起,之前佘百艳也如此戏弄自己,心道:“原来女子临事都是如此。”

    他又前挪了几步,手指忽触及一软物,当即将她抱住了……

    两人事罢,感到一阵眩晕般的虚弱。

    何进有些不适,自一边躺下“媛君。原来这件事是这般。”

    “不要叫我媛君。”娇滴滴地声音依旧。

    “那,对我便叫你爱妻如何?”

    “好也。只是,你怎么躺过去了,莫非不爱我了?”

    “爱。”何进道。

    “竟有多爱?”

    “十分爱。”

    “十分爱,是多爱?”可有爱你师姐一般爱?”

    何进一怔,这才想起自己有个亡故的师姐。显然,若说比她爱她还爱,未免有些不尊重,但事情自己都做出来了,还怎么装潢。“自是更爱。”何进道。

    “你何不发誓?”

    “我这便发誓。你要我怎么发?”

    “你便说。哪怕我变得如老婆子般丑,佘百艳一般狠毒。哪怕我将来误杀了你的亲人。你依旧爱我。”

    “啊!你何出此言?”何进又一怔,忽得想到:“我们终究要投水自尽,难道不正是杀了彼此最亲的人?”

    “好,我发誓。”何进道。

    他刚发完誓,忽地眼前一亮,这番却再也没有暗去。何进直觉亮光刺眼,睁眼不得,“莫非地道开了?”他寻思着,赶紧起来查看。

    一看之下,何进惊得说不出话。且不说地道口堵塞的物件已经搬空了,那地道之内,躺在哪里,方才要何进发誓的,已然不在是那个可人的陈媛君,不知什么时候,竟换成了佘百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