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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柳若明和符梓通来到了江南。符梓通道:“柳兄,难得你勤快赶路。前边山头便是神剑门所在,我去看看何进到也没到,你在这里等我如何?”

    柳若明道:“去看什么?若他到了师门岂会再跟你出来。你在这里守着他,我去周边酒楼找找。”

    符梓通一想也是,便放柳若明去了。他一走,符梓通才知道叫苦,若何进还是乔装打扮,柳若明岂能认得他?但他既去,一时也追不上,符梓通只好自去探神剑门消息。一探之下,才知道蓝道澈劫了师父去了,何进也不曾回来。如今神剑门群龙无首,他的卧底身份既未暴露,这里倒是数他二师兄最大。

    陈凡见符梓通回来,埋怨道:“都是你这害人精,当初得了本蛇缠功献给师父,如今师父使将出来,反被对手拿了。”

    符梓通道:“师弟休要抱怨,如今之计,当先找到蓝道澈。我料他必然去佘百艳处寻我们师兄,我们这便赶去找他。”

    陈凡道:“我誓死不见此人,严师姐尸骨未寒,他竟另觅新欢。当初你排挤他,其实是对的。”

    符梓通排挤何进,其实受了蓝道澈的命令。为的乃是将何进逼出神剑门。一来何进稍加培养,便可以充当永生阵的一隅;二来少了何进,他精心设下对付严厉明的计策才能奏效。倘若他假扮黄道清时,何进没轻没重的向他射一发御气短剑,那么他即便能躲开,也必然被严厉明看破了底细。这一节,符梓通自是不知道的,他毕竟连蓝道澈的真实身份也未得知。但是如今,他投在了佘百艳麾下,排挤何进是没有必要了。

    “师弟休要这般。”符梓通道,“我虽十分不喜何进,但毕竟大局为重。”

    陈凡点点头,两人商量既定,便带着所有师弟门人,一起又往五毒帮别苑出发。至于这柳若明,自是无需等他。

    巧在柳若明首次到江南,见风土人貌十分别致,有心先玩几天,也便无心再去找什么何进了。他一路从天目山往东,越行越觉地面繁华,心中十分喜欢。这一日,他行至一处闹市,正要好耍,一摸衣袖,却俨然没有银子了。望见街头有一行五六人,耍着长刀卖艺挣钱,来银竟也十分可观,不由心中痒了起来。

    柳若明仔细看了一阵,见这些人把式虽好,却都是花拳秀腿,没有一点真章。他眼珠一转,想出一条生财的计较来。

    因这伙艺人耍的卖力,看客也多。只拣喝彩最热闹时,柳若明忽地跳入圈子,起哄道:“大伙别看了,别看了,这伙人没有十分本事,玩得只是花拳绣腿,连一般庄稼汉也不见得打得过……”

    卖艺的几个人涨红了脸,把柳若明恨得牙痒。其中的领班,一把揪住他,道:“你便有真本事?露两手来瞧瞧?”

    柳若明看着班头,四五十岁年纪,要说身体可真雄壮,却偏偏没有一丝内力。他毫不慌张,当即运气,将班头一推,跌他个人仰马翻。

    围观人群一阵喝彩,看客越积越多。班头有些挂不住脸,忽地起身,望柳若明便扑,却被他轻轻一转闪过,又一颠,再复扑倒在地。

    当众人吃瘪,整个卖艺团伙都愤然,提了长枪,木棍便一哄而上,要与柳若明拼命。柳若明起初尤不在意,以为多几个人,他便多出几次力罢了。不曾想,这伙艺人进退有序,长枪所指,则忽地突进或忽地退还,攻防转换实为巧妙。攻时,四五支枪同时来,且方位互补,并不重叠,致使柳若明退无可退,闪无可闪,狼狈不堪,只能胡乱招架。等到退时,七八条棍又劈头盖脸打去,令柳若明无从进攻,好似手脚白长。柳若明从未见过这般打斗,一时说不出的委屈。情急之下,他高声道“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止这一句,便喝住了众人,棍、枪不复打他了。

    柳若明总算松了口气,好似鬼门关拣了条性命。一旁观众却不知凶险,尤为柳若明呐喊助威,羞得他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收场。

    平心而论,这七八不到十个艺人,功夫也真个太差了。他们抡枪使棒,毫无章法,但却贵在心齐,以方才架势来见,莫说柳若明,即使佘百艳也绝计不能在他们身上讨得便宜。原来不会功夫的人要制服有功夫的人,竟恁得容易,柳若明有些错愕,想来想去,却也想不通了。

    那班头道:“年轻人,我们不想以多欺少。但你竟是何门何派?如若不服,大可唤你门派中一般人数的高手来。我这里还是七八条棍枪,一见高下。”

    柳若明想了一阵,道:“岂有此理。我门派远在两千里外,哪里去唤。你们若是好汉,只要一对一。”

    那班头见柳若明功夫厉害,一早以为他是三合派亦或新创的神剑门的。听说他的门派竟在千里之外,始知猜错了。“你既不是这里的地头蛇,坏我们生意做什么?”

    柳若明倒也诚实,“我看你们三脚猫功夫,赚钱倒是快,所以有心比一比,叫人看一回,也好赚些盘缠。”

    众看客一听这话,不由捂紧了钱袋子,“咦”地一声,纷纷散了去。”

    那班头算是看出柳若明有些癫五癫六,无奈地直摇头,问他道:“年轻人,你究竟是什么门派的。看你邪里邪气,莫非是邪派中人?”

    “瞎说。”柳若明眼睛睁得老大,“我怎么是邪派的。我最正派,我便是青云寨的,青云寨能是邪派么?”

    众艺人一听他是青云派,目光一亮,都盯着他不动了。

    柳若明好不得意,继续扯谎道道:“怎么,怕了么?若不服,我真个回青云寨去,把我师兄莫伯高请来,再把我外甥刘晓森请来。就他们两个打你们七个,毫不费吹灰之力。”哪怕是编谎,柳若明也不甘吃亏,上回把刘晓森编作舅舅,令他后悔了好一阵子,今天非要把他编作外甥,正好报了一箭之仇。“刘晓森啊,刘晓森,你莫要以为能占我一丝便宜。”

    莫伯高有这么小的师弟,刘晓森还有这么年轻的舅舅,实在令人疑心。班头质疑道:“此话当真?你年纪如此轻,怎么会是刘晓森舅舅?”

    “我是他姨父。”柳若明道,“他有个小姨,嫁给了我,不是我外甥么?至于他爹妈如何晚年得女,我哪里知道去?”

    有钱有势的女人,找个小白脸倒是不稀奇。但这小白脸怎么又是莫伯高师弟呢?众人还是不敢相信。

    “我娘子是莫伯高师妹。”柳若明补充道,“我因长得英俊,自来都是靠裙带关系。你们有什么意见么?”

    把裙带关系说的这么坦荡,也只柳若明一人了。于他看来,反正是编的,倒也不伤自尊,该脸红的该是何进。他这么编,不无含沙射影,宣泄对他恨意。

    众艺人哪里知道这一节,看他说的复杂,反而信了三分。那班头当下令人收拾了摊子,一边抱拳向柳若明施礼,道:“原来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你既是名门正派,快快请到宿下,我们好生款待。”

    柳若明见他们变得殷勤,倒也没有什么疑心,反而恨起青云寨来,凭什么他们处处高人一头呢?他拿定主意,趁这个机会要好好败坏一下青云寨名声。

    柳若明随他们到了一个营寨。只见几顶帐篷安在林子里,倒也十分整齐。他这才知道,这伙艺人是四处流窜的。无怪口音、服饰皆不似当地人。

    领班把柳若明引上前,往最大一顶帐篷便钻。柳若明一入账内,便看见眼前坐着一个白发老者,满脸皆是沧桑,却隐约透着一股杀气。

    柳若明刚要向他施礼,只觉背后一疼,早被班头一脚踹扑地上,跌得鼻子也歪了。

    “莫非是鸿门宴?”他大惊,刚要爬起厮打。只见领班身边多了七八个壮汉,他们各一条长枪,都齐刷刷地对着柳若明,叫他不敢有一丝妄动。

    “他是谁呀?”老者眼睛一轮,似乎有些好奇,“什么人值得带来见我?”

    “将军,他便是青云寨莫伯高师的师妹夫婿。”班头道。

    “将,将军?”柳若明有些摸不着头脑。再看老者时,只见他双眼如鹰,英气逼人,怎么不是个久经沙场的将军?

    想到自己和青云寨的都只是武林出身,柳若明实不知是哪里得罪军官了。总不至于说,他搅扰了这些人卖艺,便要被他们骗来残杀吧?

    “你是什么将军,怎么叫人暗算于我?你们背后偷袭,能算什么本事?”柳若明叫屈道,“若是面对面单打独斗。你们谁也不是我的对手。”他平日自信惯了,数着人头计自己的武功排名,除却师叔、何进、夜鹰、莫伯高、刘晓森,以及新认识的太师伯,他自以为能排当今武林第七,自然不会把眼前的卖艺者放在眼里。

    但他这一回确实说对了,论单打独斗,这里真个无人敌得过他。

    “你真个是莫伯高的师妹夫?怎么这般年轻?”老者凑近他,压着怒火问到。

    柳若明预感不妙,苦于撒出去的谎不能便收,他灵机一动道:“是他师妹夫不假,但他向来不认我。娶他师妹时,也没见他给我好脸色看,这点许多人心知肚明,没必要隐瞒诸位。”

    那老者微微一笑,道:“原来这个畜生自家人也容不得。”

    柳若明猜想,他说的畜生必是莫伯高,看来两人真个有仇。他当即帮腔道:“这个老畜生能容什么?他师父便是被他气死的。”

    老者一怔,问柳若明道:“此话怎讲,据我知,莫伯高的师父乃是误服仙丹,中毒而死。”

    柳若明见不是头,慌忙道:“其中奥秘,你们怎知。反正这个老畜生,为非作歹,无恶不为。他当上武林盟主,无非是会拍朝廷马屁,哪里凭得真本事。”

    老者露出复杂神情,“说的不错,说的不错。当初若不是这老贼向朝廷诬告,说我有谋反之心。我那一家老小,三十余口人,又如何会被昏君斩首?我,我……”老者怒火攻心,已然说不下去,慌得班头等许多人,赶紧为他按胸锤背,许多时候才缓和过来。

    柳若明早吓得冷汗直冒,悔煞自己没事扯谎了。灭门之仇,如何能不报,他自己谎认了青云寨的身份,原来引来的竟是杀身之祸。眼看抵着自己的枪尖随时便要刺过来,柳若明高声道:“原来这老畜生这般歹毒。无怪连自己的师妹也不肯放过。畜生,畜生……”

    老者正好缓过劲来,见柳若明尤比自己更痛恨莫伯高,不由十分好奇。那班头替他问道:“莫伯高如何不放过自己师妹了?”

    柳若明将眼睛一闭,道:“家丑不可外扬。还请诸位见谅。”

    要说他演戏的本事,真可谓一流。这里的许多人,哪个吃过的盐不比他吃过的饭多,恁是被他一句家丑不可外扬欺骗过去了。但他自知谎言总该有个限度,否则似方才般弄巧成拙,便不好办了。趁着众人因同情对他信任,他赶紧道:“自那以后,我背地里判出了青云寨。实不相瞒,现如今我是五毒帮的人。”

    为使众人相信,柳若明不得不掏出手脚白长散来给他们看。“如此奇毒,只有五毒帮有,你们那个不信?”他道。

    证明自己是五毒帮,于柳若明来说,完全没难度。那班头夺过手脚白长散,一验之下,果然奇毒,如何还不信。

    柳若明正自喜。老者却将脸一板,下令将柳若明捆绑来。几个卖艺的赶紧绰枪又抵住他,帐毡上取下麻绳,将他捆手捆脚,绑自粽子一般。柳若明不住叫屈,“如何五毒帮的,你们又绑我?”

    老者冷笑道:“当年皇上命我西征西域小楼兰国。我军途径沙漠时,擒获了涂道亮和莫伯高二人。正是你们五毒帮的涂道亮,劝我不要为皇帝做嫁衣,随他一起去寻长生不老术。我这才撇下大军,欣然前往。正是如此,我才被莫伯高抓住了把柄,诬陷了一回。我对这俩人的痛恨如出一辙。你离了青云寨,偏偏去了五毒帮,于我看岂有区别?”

    柳若明错愕之中,反而笑出声来,他心想,何故自己竟这么倒霉呢?无论说自己是哪个门派的,居然都与他有仇。就这一刹,柳若明的顽皮劲又上来了,冲老者道:“老头,实话告诉你,其实我真实的真实身份是神剑门的。神剑门大弟子何进就是我师弟,你与神剑门可也有仇?”柳若明这话自然是胡说八道,完全没指望他们相信。

    不料,老者听完又是一怔。“此话当真?”他严肃道。

    那卖艺班头实在看不过去了,对老者道:“将军,休要听他胡言乱语。何少主既然是神剑们的大弟子,又哪里来的师兄。这小子油嘴滑舌惯了,我看先前的话也不能全信。”

    老者眼巴巴地看向柳若明,“你真认得何进?”

    柳若明笑道:“认自是认得的,但他不是我师弟。算了,算了,多说无益,只怪我贪小便宜,硬要把他说成了师弟,不然你们绝抓不到把柄。你们若要报仇,便杀了我吧。只是这涂道亮早就和我师父佘百艳反目成仇,你们寻我报仇,确实错了。”

    “你到底见没见过何进?”老者不理会别的,只一个劲问他。

    柳若明有些摸不着头脑,“见过。他是我婶婶。”

    老者“哗”地抽出佩剑,架住了柳若明脖子。“你再胡说八道,老夫让你尝尝这柄杀败二十万西域胡寇的宝剑厉害。”

    看似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旦发起威来,竟气势如虹,摄人心胆。柳若明不禁被震慑住了。他身在江湖,性命攸关之际,也是经理过几回的。但同样只是丢命的风险,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个老者尤比任何江湖高手可怕,柳若明一时作不得声。

    老将军与他对视了片刻,缓缓收了剑,终于露出一丝和蔼。柳若明分明感觉到,眼前这个将军好像只凭对视,便看穿了自己。好在他露出和蔼之色,令柳若明终于安下了心。

    “你没有骗我。”老将军道,他背过身去,踱了一圈,忽地便问,“说吧,何进到底什么时候,娶了大他正正一辈人的佘百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