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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何进对石淙满是同病相怜,尽管他以为石家乃是造谣生事污蔑佘百艳在前,才得了如此报应。但就此灭了他一门,实在有些过分了。换做是以前的何进,他非要与佘百艳当场反目,但如今几经生死,他心肠硬了不少,陈凡死后,他更是不敢以好人自居,哪里还有底气责备妻子。他见石淙独自下山去,竟流出许多眼泪来。

    佘百艳提醒他道:“夫君无非是触景生情,然自家的父仇千万不能耽搁。”

    这句话叫石泉听去了,他一捋长须,叹道:“世人皆道神仙好,唯有家仇忘不了。殊不知凡世情仇,其实是长生不老的又一羁绊……”

    何进听得他的话,无奈的摇摇头,心想若真要这般铁石心肠,即使能够长生,和土梗木偶又有什么区别?他不无嘲讽,问石泉道:“老爷子修行许多年,可曾领悟长生之道了吗?”

    石泉微微一笑,把众人引进了屋。苗义苗惠两个寻自己位置坐了,何进与佘百艳则分坐在石泉近旁,只有夜鹰怕惹佘百艳不喜,唯独远远站着。石泉道:“老夫隐居荒山多年,无日无时不在钻研余常乐的长生之法。直到近日,我才忽地领悟,所谓长生不老,论什么修身养性却全是假的。”

    何进问道:“既如此,什么便是真的。”

    石泉微抚长须,兴然道:“何少侠有福,老朽先要恭喜你。”

    “福从何来?”何进一脸疑惑。

    “我观少侠骨骼,察少侠举止,便知道少侠练就了一身纯锐的绝世内功。而尊夫人又练就了纯柔的内功。这正是修炼长生不老的关键。”

    此言一出,佘百艳与何进慌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意了,大意了,既然石淙那厮都知道修炼长生不老需要耗费人命,石泉这老东西如何能不知?他莫非早知道杀人凶手是我们,只为了长生不老的缘故,才故意不当场说破?”

    石泉发现了二人神色有异,十分疑惑:“二位有此殊缘,如何不喜反惊?”

    这叫人怎么喜得起来?何进悄悄按住佩剑,预备便要厮杀,佘百艳却领悟了过来,狠狠盯了何进一眼,叫他稍安勿躁。

    “二位。”石泉继续道:“你们莫要高兴太早。如要练就长生不老,只你们两人的内力怕是远远不够,还需要第三个天赋异禀之人与你们合作,方能获此正道。可这人正是你我双方的仇敌铜狮,他即使想合作,我们又岂能容他?”石泉说着,将两枚手指敲了敲桌子,露出极为惋惜的神情。

    何进楞了半日,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老古板花了半生心血研究长生术,领悟的竟还没有自己知道的多。他当真不知道修炼长生不老术是需要牺牲人命的,否那会在这里信口雌黄的与虎谋皮。“好笑,这真好笑。“

    听到这里,夜鹰也松下一口气,知道佘百艳再无凶险了。他不愿久做烦厌人,匆匆告辞下了山去。

    佘百艳见夜鹰离去了,正合心意,敷衍石泉道:“老先生何必多虑?若铜狮真个堪用,我们擒他上山来,或逼或哄,利用完毕既一刀杀了,岂不清净?”

    石泉眉头一皱道:“不可不可,若要杀他时当即便杀了,留他卖力而后杀,未免不合正道公理,岂是正人君子所为?”

    这个世外高人的迂腐有些出人意料,无怪堪做苗家兄妹的师父,原来犟人自有犟人的一路。全家都被杀了,你还与对方讲什么天理公道,果真是惊世骇俗。佘百艳也终于理解,为何她说什么,石泉便信什么了。她若谎称石家都是石淙自己杀的,大约石泉也未必会反驳。

    何进也疑心这三江城一带莫非是水土有殊,怎么孕育出的生灵竟都是如此?先是苗家兄妹宁可卖艺还债也不愿入嫁豪门;再有石淙一人,熬到三十余岁,不娶妻妾,却偏偏要与心上人拧巴为难;最后有石泉宗师,放着大宅不住,非要入山休行,长生之道没有练成,却练得一副铁石心肠,子孙死活且不上心了,偏偏还顾着不会变通的道义;思来想去,也只有石虎老儿算是有点计谋手段,尚知道散播谣言来离间他和佘百艳。但楞说佘百艳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未免滑天下之大稽,其心机拙劣可见一斑。

    “你们若擒得铜狮,切不要妄加杀害,也无须威逼哄诱。我们用他练成长生之术,便放他回去吧。饶他再活百年也只是过眼云烟。岁月无情,自会为你我报此血仇。”石泉总算想出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来,果然是没有道理透顶,但无碍他拿来谆谆嘱咐。

    何进已然听不下去了,深觉此人远比读书时的先生还要迂腐。若要饶恕铜狮,他是万万做不到的。好在这个老先生不曾打算一同下山,铜狮是杀是放,他岂干涉得了?

    眼看在此再无正事可做,何进敷衍几句便要下山去。佘百艳却深感蹊跷,临行又问石泉:“老先生既然已经参透长生不老的奥秘,如何不肯一起下山对付铜狮呢?”

    “老朽曾对天立过誓,除非大火失控,仇家上门,否则不练成长生不老绝不下山。”石泉道。

    “真是功夫难为有心人。”佘百艳不忘奉承他一句,内心里却对这个老顽固鄙夷至极。早知他立过这般誓言,即使被他得知自己正是石家灭门的凶手又能如何?她再也受不住多听一句,匆匆跟上何进、苗氏兄妹三人,自管去做正事。

    何进等回到城外,远远望见石府挂起了魂番。不知怎的,何进忽然发起狠劲来,指向石府道:“石家没一个有用,留着石淙孤苦伶仃也是可怜,我们不如进去将他杀了。”说罢便拔出剑来。

    佘百艳只是一阵错愕,随即沉默不语。一旁的苗惠却急了,“何大哥,你杀石淙做甚?他已经如此可怜。”

    苗义也劝道:“何大哥不可如此,你若杀了他,难不成我们的债不用还了么?”

    何进笑了笑,把剑收将起来,转对苗惠道:“原来苗姑娘对石淙并非深恶痛绝,方才如此紧张,恐怕竟是有情有意。”

    苗惠当即羞得满脸通红:“大哥,你说什么话?我原本只因他石家看穷人不起,这才与他有些间隙。他又无罪无过,如何能杀得?”

    何进道:“苗姑娘,我知你们兄妹是要强的人。不肯稍微低头,若他日你们还清了石家债务。石淙却又来向你提亲,你预备如何?”

    苗惠羞得低下头去,不敢再与何进对视。“石淙只是仗着有钱欺负人,若我还清债务,需是不再欠他。他再要敢来提亲,我便,我便要好生为难他……”

    “对。”苗义插话道:“若这小子敢再来,我们兄妹便告他到官府去。”

    “那不中。”苗惠反驳道,“人家好心提亲,如何能去官府告他?若他敢再来,我便要他明媒正娶,八台大轿在我家门口连叫三天门。我,我叫他知难而退。”

    苗义有些诧异,怎么妹妹竟好似愿意嫁给石家了?他随即若有所悟,“妹子说的不错。咱们穷归穷,傲气还是有的。凭什么不能叫人求我们一回。”

    何进拍了拍苗义肩膀,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你们如今卖艺也能挣钱,待石家出了孝期,你们便去把钱去还上。到时候别忘了把这番话义正言辞的高诉石淙,也好表表你们的心气。”

    何进嘱咐罢,也到了与苗家兄妹分别的时光。苗惠念何进替自己出过头,心中竟依依不舍,乃把暗自绣成的一对鸳鸯娟赠予了佘百艳,道:“姐姐如此丽人,正是何大哥的绝配。我别无他物,只好绣一幅小鸟赠给姐姐,也算报答何大哥的恩情。”

    佘百艳心中一楞,感动几乎落泪,慌忙接过绣绢,随即回赠一支金钗道:“这是姐姐二八岁时买的第一支钗子,虽不十分值钱,也跟随了许多年。妹妹休要嫌是旧的,左右添做往后的一份嫁妆。”

    苗惠听她说不十分值钱,便欣然收下了。兄妹两个知何进还要赶路,也不敢相烦挽留,道别再三,便自朝住处去了。

    见二人走远,佘百艳嘱咐何进道:“你切记,便一口咬死石家灭门是铜狮做下的,往后我还要与苗姑娘相见。”

    何进道:“我看得出来,她早晚嫁做石家人。若再相见时,我们于心何忍?”

    佘百艳顿了一顿,道:“我看苗姑娘倒不十分中意石淙,反倒更中意你,就连鸳鸯都已经绣好了。必是你先惹得她,她见你有了家眷,这才把鸳鸯赠给了我。”

    “休要胡猜,我对你专心一致,几时惹过她?”

    “专心一致?”佘百艳忍不住要去揪何进耳朵,笑盈盈道,“若专心一致时,你把陈姑娘放在哪里?要我看,反正你一妻一妾了。我对这苗姑娘又喜欢得紧,不如你连她也娶了吧。”

    何进一个劲喊疼,道:“你几时竟学会揪耳朵了,未免有失掌门风范。只一张手绢,你何必吃醋得紧?再说人家苗姑娘心气如此得高,怎么可能屈作小妾。”

    何进最后那一句,正是送命的言语,佘百艳内劲一提,险些将他顺耳朵拎到空中:“如此说来不是你不想,反倒是人家看你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