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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自下山后,路上行了许多日,眼看终于要到茂野县了。何进忽地忧虑起来,问佘百艳道:“铜狮知你也随我来,可否会因心生怯意,而另设奸计?”

    佘百艳道:“夫君不要多虑,他的奸计不是已经被我们识破了吗?”

    “哦!”何进尚未反应过来,柳若明提醒道:“师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迟钝。铜狮在三江城放出流言,谎称我师叔才是杀害你的凶手,这正是他离间你们的奸计。你若这也识不破,我和师叔岂不是白忙活了?”

    “如何又白忙活了?这里面有你什么事?”何进颇不解。柳若明这才想起,自己的话似乎有些多了,赶紧悄悄瞥了佘百艳一眼,见她没有怒色,这才放下心来。

    “柳兄说的不错。”吴有为赶上前来,插话道:“石家人挑拨离间,为的乃是叫师兄报不得仇。嫂子容不下这般做法,这才起了杀心。师兄真若不察时,未免对不住嫂嫂了。”

    何进被吴有为说的颇羞愧,一来他竟没想过佘百艳此番如此狠辣,其实为的是他自己;二来石家人灭门之罪,在他头上又多计一分了。

    话叙休烦,何进等在茂业县驻下,翌日便去青铜门总舵挑战。他本以为铜狮再如何怕佘百艳,为顾全正派脸面,总该按部就班的迎战,若胜算低时,无非多请些江湖上的帮手罢了。何进思来想去,江湖上武功高过佘百艳又肯帮扶青铜门的并无其人,因此只管放心大胆,真若被他请到四大掌门一般的人物,无非便是报仇不成。这些江湖顶级人物,最畏人言,他们既是正当寻仇,对方不会不留后路。然而,等到了地方,何进才发现,青铜门乃是大门紧闭,一副有意避战的模样,先前所有猜测与忧虑全然落空。

    见对方竟然爽约,柳若明当先叫到:“铜狮老儿,你好生胆小。关了大门不敢出来,难不曾便能躲过去么?我看你日后也别叫铜狮,改名叫做铜鼠算了。”

    安武林规矩,约战时若一方爽约,必要给出免战理由和再约时日。如商量不定,方可强打。何进怕授人以柄,且要等上一时,待看青铜门究竟改不改约。

    柳若明还在那里叫骂,话语越说难听。竟要把青铜门改称青楼,把铜狮改叫铁乌龟,惹得众人欢笑。这时,那大门终于开出一道缝来,一名老者携着何进先前下的战书出门来了。“何少侠,你何故今日前来,整整早了九日。”

    何进大惊,取回战书一看,上面果真写着“某年某月十日约战……”仔细看时,才见那十字的一竖颜色艳了三分,好似刚刚添的,一摸时,竟染在了指上。

    这等宵小行径,也是堂堂青铜门做的。何进满是鄙夷,心中并不买账,打算当即强攻进去。佘百艳拦住道:“且慢,既然他们避战,想来铜狮本人也躲去他处了,此时闯入虽能打赢这场约战,却也报不了仇。”

    何进恍然领悟,“自己要杀的是铜狮不是别人。若此时灭了青铜门,铜狮无家可归,便更找不见人了。左右还是留着青铜门,叫铜狮避无可避的好。”

    佘百艳又道:“我们这九日天天便在茂业散播消息,叫全城百姓都知道约战时日,若铜狮再敢爽约,便是怕了我们。他身为掌门却舍总舵遁去,以后便也无颜面在江湖立足了。”

    何进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暂且如此,他颇悔恨当初何必照着江湖规矩下战书,若偷偷前来将铜狮行刺了,却不是方便?

    回在了住处,几人开始商议这九日的规划。吴有为回想起上次随师父潜入茂业县的经历,担忧时日长了,不免又引来蓝道澈之类的高手,提议着几个靠得住的在住处附近日夜巡逻,以为暗哨,也好防范未然。这些暗哨最为要紧,用人必是马虎不得,且不论武功高低,轻功自当是一流,如此真若发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时,该报便及时报,该追便及时追。

    何进顺着吴有为之言正思索物色,忽地柳若明一拍桌子道:“这还考虑什么,我师父不正是合适之人?”

    “谁?你师父?”何进有些疑惑,“你原来有师父,他现在何处?”

    “他……”柳若明正待要说,忽地瞧见佘百艳堆满欢笑正盯着自己,吓得赶紧把话咽回肚中去。霎时他面如土色。“不,说差了。我没师父,我师父也不曾来此。诶,我是糊涂了,该是连日赶路劳累坏了,竟忽地想念起师父来。”

    一旁的竹丫头噗地便笑,道:“柳兄弟又发起癔症来了,今日我们可是到了茂野,需不是去了五毒帮本部,你师父如何会在这里?”

    “正是,正是。”柳若明应和道,“我大约是太久不回去了,许多年只在别苑陪师叔,反到冷落了师父他老人家……”

    柳若明话未说完,吃竹丫头踢了一脚。他还在疑惑,只见竹丫头一个劲地使着眼色。顺她眼光望去,正是佘百艳铁青的一张脸,好似花骨朵裹满了毒液,叫人毛骨悚然。

    柳若明一愣,才明白自己的话揭了佘百艳的短。当着她丈夫的面,说出自己连续多年陪伴过她,这岂不是寻死?倘若何进真个计较起来,问出一句你们清白究竟如何,只怕柳若明要变作第二个夜鹰了。

    好在何进不曾十分注意,等闲把这一节连同柳若明的师父翻将过去了。如此,佘百艳自然也犯不着愣寻不自在,使一个眼色将柳若明斥退了事。

    那暗哨的人选最终定为了梅竹菊三丫头,佘百艳自安排她们布置不提。

    万事筹备罢,天色已然黑了。何进心绪烦躁,不止茶饭不思,连酒也不待要喝。佘百艳恐他憋出病来,好言劝慰了一番,又陪他四处去散了一番心。何进见佘百艳无微不至,心中十分感慨,对她畅怀道:“往日时,我听闻父亲作恶多端,一时不愿为他报仇,以致意志消沉,这才染上了饮酒。现如今,我却发现,原来多数享誉江湖的侠士,其实也是自私自利之徒,父亲比之他们,有时也是圣人了。我身为人子,若有仇不报,无异于亲着痛仇者快。”

    佘百艳笑道:“世间本就如此,正邪向来难分,你身为人子为父报仇天经地义。纵使公公真是死有余辜,也不该命丧铜狮之手……”

    “死有余辜”四字,起初叫何进一愣,但他随后忽觉贴切,“子不言父之过,但你说的却是实话。我为父报仇乃是私怨,本就无关乎公道天理。铜狮既同样是恶人,杀之又有何妨?”

    佘百艳道:“夫君还是在责怪为妻。三江城石家并非全是恶人。为妻将他们全数杀尽,该是有妨的了。”

    “有妨无妨也都杀了。你是我妻子,我岂不偏袒你。但这般事往后还是不要做的好。”

    “为妻答应便是。”佘百艳道,心里却想,“若不是为了瞒住你,我也不愿多杀人。”

    何进忽地想起一事,问佘百艳道:“石家人已经杀得只剩一个了,可那替石虎卖命,四处造谣的说书先生,你可曾在石府寻见?”

    佘百艳一怔,慌忙扯谎道:“那厮被我在西厢房找到,只一合便取了他性命。”

    何进颇遗憾,“若能留住他也好。倘日后江湖上真个传起你是杀我父亲的凶手,到他这里尚可以溯源证伪,不叫我们吃世人冤枉。”

    佘百艳道:“只要夫君不听信流言,江湖风闻又管它做甚?”她轻轻一句话,将此事翻篇,丝毫不着斧迹。看何进时,确实没有一丝怀疑。

    两人接着卿卿我我地聊了许多私语,眼见夜将深了,才想着打道回府。佘百艳玩心忽起,一跃身飘至树头,“夫君近日练功可曾怠了?你来追逐我如何?”

    何进心道,这正是寓学于乐,如何不好,当即也提起轻功,直奔佘百艳而去。两人一追一躲,早到了驻处周遭。为顾及自己威严,不可再顽了,佘百艳随即加快了身法,把何进远远甩于身后。到达门院时,她就势飘落,往僻静处便藏,仗着轻功了得,果然全无声息

    想来何进一时寻不见她了。

    “你师父到底是何人?”院子里传来轻声喝问,引起了佘百艳注意。

    “管他何人,你又不认识。”一个声音回答到。

    佘百艳探头一望,只见角落处站着吴有为与柳若明。两人都不敢高声,窃窃在此私谈。

    “我且问你,前日屠杀石家,你并不曾去。如何说这是你与嫂子共同忙活之事?”吴有为再次质问。

    柳若明道:“我说话向来颠三倒四,你岂能当真?”

    “佘百艳一路跟随我和师兄前往石府,杀尽了石虎一家,为何偏偏没有找到那说书先生的尸体?”吴有为又问。他这一问竟把佘百艳听出一身汗来,她倒吸一口冷气,不知觉已经暴露了行踪。

    吴有为果真机灵,若非如此,便没有这等心疑。他发觉有人偷听,又继续问柳若明,“我看那说书先生不简单,单单是轻工便在你我之上,必是青铜门派来监视我们的。”

    柳若明叫起屈来:“大哥,既然知道他是青铜门派来的,你反复问我做甚?关我师父又有什么事?”

    “哼!你当我不知,哪有武林中人连续数年不见师父反去陪伴师叔的?想必你与我嫂嫂之间并不简单,你师父深以为耻,这才不愿见你。”

    “我,此事何须再提?”柳若明哭丧着脸,“我先前确实和师叔有些暧昧不清,但我师父也不曾干涉啊!”

    “先前?近日没有吗?”吴有为佯怒,“今日白天,你便与我嫂嫂眉来眼去的,只当我师兄瞧不见。需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怕那说书先生轻功了得,撞破了你们的好事,说与石家听了。佘百艳这才打开杀戒,灭了石虎一门。”

    “放屁。”柳若明骂道,“这话我要转告师叔,看她如何收拾你。”

    佘百艳也忍不了了,从暗处跃将出来,一把扭过吴有为,“好你个混小子,哪里长来这等闲心,竟捕风捉影怀疑起我来?”

    柳若明见师叔来了,霎时来了劲,高叫到:“师叔,掐死这混小子便了。师婶处,我自去为你周旋。掐死他,掐死他……”他接连喊了许多声,惹得周围所有人都察觉。何进正寻佘百艳不着,也被这喊声引了过来。好在他赶来及时,这才喝止了佘百艳,将吴有为救下。

    了解事情来龙去脉,何进一时懵作了堆。他深知吴有为并非轻率之人,绝不可能胡乱猜疑,但要说佘百艳与柳若明依旧暧昧不清,他如何能相信?

    “百艳,师弟,你们都稍安勿躁。这其中莫非有什么误会?”

    “误会?”吴有为揉揉嗓子,对何进道:“我倒但愿是误会,怕只怕嫂子与这小白脸旧情复燃,奸情复生,到时候你写休书都没命提笔……”

    何进一巴掌扇向了吴有为,“啪”地一声打得自己手心生疼。吴有为嘴角抿出一丝血,继续道:“师兄,你打我我不怨你。只是这件事太可气。你试想,这柳若明功夫低微,你要报仇血恨,带他出来做什么呢?还不是所谓的嫂嫂想着身边多一个小白脸……”

    “滚。”何进情绪失控,厮声便叫,毕竟吴有为那一句“多一个小白脸实在过于伤人。”把何进出手打他的愧疚瞬间赔没了。

    “好,好,好,我滚。”吴有为摇头连连,捧着面颊便走。临去时,他不忘回首白了佘百艳一眼,足足把愤闷之态演绎活了。

    何进恍然若失,想要出言相留吴有为,却终于未能说出口来。望着吴有为就此离去,何进骤然想到,莫非他说的竟是真的?他不由把目光转向佘百艳,想要听听她的解释。饶是何进如何机智,他又岂能想到,吴有为诬赖佘百艳,其实乃是他保住性命的聪明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