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道原委（上）
这一夜终于在紫陌宫敲响久违的晨钟后结束，明明不过一夜，却好似数年一样漫长。
蓝实几近抗拒地在虞素的教导下重新整理着整个紫陌宫，清点安置受伤的弟子，重新安抚年幼的弟子们，直到早餐的炊烟重新飘出，似乎又是一片平静。
那群刚刚搏杀的、奔走的江湖人物们都累了，齐齐地坐在了大殿中用早饭。
赵瑗和陈俊卿的目光都不免被荀墨吸引而去，这个拥有着与他自己丰神俊逸的模样绝对不相符的战斗力的青年，到底是什么来路？
陈俊卿刚刚跟在虞素身侧，听见她唤此人作“哥哥”的，又看荀墨面色冰冷，浑身都散发着无尽的气场，似乎不太好亲近。便笑着问了虞素一句：“虞真人不引荐一下这位？”
他全以为虞素的这个道姑身份，是如同唐代的金仙公主、玉真公主一般，为了不受世间拘束而作的打算，也就一以此呼之。
虞素向他点了点头，荀墨倒和她心有灵犀，起身对陈俊卿和赵瑗一并道了个简单的武人礼节：“在下安西荀墨。”
赵瑗不免呆了一呆：“荀墨？哪个荀墨？”
“公子爷，这就是我们安西的都护，荀墨大人。”谢衡解释道。
荀墨在安西都护府统辖全部军马，专司战争之事，偏他又是战无不克的一位不出世的军事天才，在民众的心目中的敬仰程度，远超过于被称为“绝塞明月”的荀懿，是神明一样的人物。他本人的性子也颇为寡淡，故而不太应付人情世故的。
赵瑗惊讶地站起了身：“荀墨！”他想象之中的战神，应当都是身材魁梧，威风凛凛的，最起码，也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武人，没想到这位出身于边塞的安西战神，竟然是目如丹凤，鼻若悬胆的俊美模样，若不是浑身的气场迫人，他也要以为这是哪位谪仙了。
看到他们诧异模样，虞素也起身对他们道礼：“公子爷，之前为了安全起见，有所隐瞒，在下安西都护府长史，荀懿。”
陈俊卿道：“怪不得虞真人财政刑法农事都略知一二，这……”他自觉官职低微，又感念他们一路救援，起身回礼，“这可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陈大人过奖。”荀懿温煦笑道。
赵瑗的目光在她和荀墨之间打量来，打量去，只觉得他们俩虽然一个温和，一个冷漠，但眉眼间很有几分相似，也都有淡淡的难以接近感。
他虽然是皇子，但到底涉世不深，一时难以意识到，所谓安西都护和长史一并来到中原是个什么概念，只是点头：“无妨。”
苏瑞自战争的血腥气息中缓过神来，慢慢地意识到她在荀懿身上犯了个巨大的先入为主的错误，她有心要找荀懿和解，此刻便笑着打了圆场：“唔，你们再不吃，菜都要凉了，我还等着，吃了早饭，早点回去休息呢。”
荀懿便一笑道：“小瑞说的是，这一夜忙碌下来，不妨免了弟子们的早课，让他们回去补个觉吧。也让我们躲个懒？”
蓝实刚刚从“我的师姑是安西都护府长史”这件事情中缓过神来，听到这话，只点了点头，他从未准备做紫陌宫的掌事，也从未想过这重任会落到他肩上，他不习惯发号施令，可现在，他没有选择。
所以他只能庆幸自己的师姑是一位执政多年的智者，能飞速地处理好这一切，然后把稳定的紫陌宫交到他的手上：“师姑说的是，只是，我还是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师兄和紫陌宫，是怎么被扯到了金人和秦桧的眼皮子下的？”
紫陌宫一直享有世外净土的特权，黑白两道都予以它足够的尊重，没有人想得罪一群武功不低的医生，尤其是在知道自己干的是刀口上舔血的行当时。可秦桧和金人偏偏就来了，让人迷惑。
“一切的故事，怕是还要从重台说起，我刚刚不是说了，他为自己的身世困惑，他是金人的孩子。”荀懿道，“我请哥哥去查了他的房间，他的房间有一摞是他自己整理而出的，他推测的自己出生之年的大事，与之放在一起的，是几根布带子。”
她说到这话时，略顿了顿，似乎是希望有谁能接上她的话来似的，可惜满座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她也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女真人习俗，婴孩儿不抱，放在一个像船一样的悬在房梁的小车上，称为悠车。为了不让孩子掉下来，就用布带子捆着孩子的身体。这大概，也是关化君卿带回来的，关于重台父母为数不多的线索吧？”
“师尊的确不在意这些……他也是过来人，知道留着这些东西不过是个念想，紫陌宫收养的，必然是父母都已经死了的孤儿。”蓝实解释道。
苏瑞忽而一拍手，她游历江湖多年，对各地习俗都有所了解：“也是！女真人喜好孩子头扁平，故而用小米做幼儿的枕头，而重台的头形，似乎就有些扁平呢！”
荀懿对她一笑，颔首道：“想来重台也能知道这一点吧，他既然知道了自己的金人身份，必然惶恐于金人与大宋之间的血海深仇，整日戚戚不安，那具弟子尸首，大概也就是这时出自他手。”
苏瑞点了点头：“是，人在神思不属时，一遇小事，极易冲动杀人。尤其这种有所压迫的。那尸体上的致死位置恰好在头部！应当是被人用什么东西击打而死，而且只有一处着力点，说明一下即死，不曾多下手。”她反应了过来，“紫陌宫有早课晚课，都需要点名，这么说来，那金人的探子应当是早早盯上了紫陌宫，才会在这时候及时出现？”
“是。”荀懿道，“紫陌宫虽然处于海外，却没有断绝与中原的联系，总有些杂事需要人做的，那时候又有人来求医。他应当徘徊了很久，要找个能长长久久呆在这里的法子。可巧，不就遇到了重台这件事情。”
赵瑗有些害怕：“这……也过于巧合了？”
“不是巧合，而是必然。那金人既然想要渗入这紫陌宫，就必然能找得到法子，不是重台，也会是其他人，最下下之策，他也可以杀了一个人，抛到海中，顶替那人身份不是？”荀懿斩钉截铁地道，“只不过，当时师兄坐镇，他不敢造次而已。”
蓝实几近抗拒地在虞素的教导下重新整理着整个紫陌宫，清点安置受伤的弟子，重新安抚年幼的弟子们，直到早餐的炊烟重新飘出，似乎又是一片平静。
那群刚刚搏杀的、奔走的江湖人物们都累了，齐齐地坐在了大殿中用早饭。
赵瑗和陈俊卿的目光都不免被荀墨吸引而去，这个拥有着与他自己丰神俊逸的模样绝对不相符的战斗力的青年，到底是什么来路？
陈俊卿刚刚跟在虞素身侧，听见她唤此人作“哥哥”的，又看荀墨面色冰冷，浑身都散发着无尽的气场，似乎不太好亲近。便笑着问了虞素一句：“虞真人不引荐一下这位？”
他全以为虞素的这个道姑身份，是如同唐代的金仙公主、玉真公主一般，为了不受世间拘束而作的打算，也就一以此呼之。
虞素向他点了点头，荀墨倒和她心有灵犀，起身对陈俊卿和赵瑗一并道了个简单的武人礼节：“在下安西荀墨。”
赵瑗不免呆了一呆：“荀墨？哪个荀墨？”
“公子爷，这就是我们安西的都护，荀墨大人。”谢衡解释道。
荀墨在安西都护府统辖全部军马，专司战争之事，偏他又是战无不克的一位不出世的军事天才，在民众的心目中的敬仰程度，远超过于被称为“绝塞明月”的荀懿，是神明一样的人物。他本人的性子也颇为寡淡，故而不太应付人情世故的。
赵瑗惊讶地站起了身：“荀墨！”他想象之中的战神，应当都是身材魁梧，威风凛凛的，最起码，也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武人，没想到这位出身于边塞的安西战神，竟然是目如丹凤，鼻若悬胆的俊美模样，若不是浑身的气场迫人，他也要以为这是哪位谪仙了。
看到他们诧异模样，虞素也起身对他们道礼：“公子爷，之前为了安全起见，有所隐瞒，在下安西都护府长史，荀懿。”
陈俊卿道：“怪不得虞真人财政刑法农事都略知一二，这……”他自觉官职低微，又感念他们一路救援，起身回礼，“这可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陈大人过奖。”荀懿温煦笑道。
赵瑗的目光在她和荀墨之间打量来，打量去，只觉得他们俩虽然一个温和，一个冷漠，但眉眼间很有几分相似，也都有淡淡的难以接近感。
他虽然是皇子，但到底涉世不深，一时难以意识到，所谓安西都护和长史一并来到中原是个什么概念，只是点头：“无妨。”
苏瑞自战争的血腥气息中缓过神来，慢慢地意识到她在荀懿身上犯了个巨大的先入为主的错误，她有心要找荀懿和解，此刻便笑着打了圆场：“唔，你们再不吃，菜都要凉了，我还等着，吃了早饭，早点回去休息呢。”
荀懿便一笑道：“小瑞说的是，这一夜忙碌下来，不妨免了弟子们的早课，让他们回去补个觉吧。也让我们躲个懒？”
蓝实刚刚从“我的师姑是安西都护府长史”这件事情中缓过神来，听到这话，只点了点头，他从未准备做紫陌宫的掌事，也从未想过这重任会落到他肩上，他不习惯发号施令，可现在，他没有选择。
所以他只能庆幸自己的师姑是一位执政多年的智者，能飞速地处理好这一切，然后把稳定的紫陌宫交到他的手上：“师姑说的是，只是，我还是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师兄和紫陌宫，是怎么被扯到了金人和秦桧的眼皮子下的？”
紫陌宫一直享有世外净土的特权，黑白两道都予以它足够的尊重，没有人想得罪一群武功不低的医生，尤其是在知道自己干的是刀口上舔血的行当时。可秦桧和金人偏偏就来了，让人迷惑。
“一切的故事，怕是还要从重台说起，我刚刚不是说了，他为自己的身世困惑，他是金人的孩子。”荀懿道，“我请哥哥去查了他的房间，他的房间有一摞是他自己整理而出的，他推测的自己出生之年的大事，与之放在一起的，是几根布带子。”
她说到这话时，略顿了顿，似乎是希望有谁能接上她的话来似的，可惜满座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她也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女真人习俗，婴孩儿不抱，放在一个像船一样的悬在房梁的小车上，称为悠车。为了不让孩子掉下来，就用布带子捆着孩子的身体。这大概，也是关化君卿带回来的，关于重台父母为数不多的线索吧？”
“师尊的确不在意这些……他也是过来人，知道留着这些东西不过是个念想，紫陌宫收养的，必然是父母都已经死了的孤儿。”蓝实解释道。
苏瑞忽而一拍手，她游历江湖多年，对各地习俗都有所了解：“也是！女真人喜好孩子头扁平，故而用小米做幼儿的枕头，而重台的头形，似乎就有些扁平呢！”
荀懿对她一笑，颔首道：“想来重台也能知道这一点吧，他既然知道了自己的金人身份，必然惶恐于金人与大宋之间的血海深仇，整日戚戚不安，那具弟子尸首，大概也就是这时出自他手。”
苏瑞点了点头：“是，人在神思不属时，一遇小事，极易冲动杀人。尤其这种有所压迫的。那尸体上的致死位置恰好在头部！应当是被人用什么东西击打而死，而且只有一处着力点，说明一下即死，不曾多下手。”她反应了过来，“紫陌宫有早课晚课，都需要点名，这么说来，那金人的探子应当是早早盯上了紫陌宫，才会在这时候及时出现？”
“是。”荀懿道，“紫陌宫虽然处于海外，却没有断绝与中原的联系，总有些杂事需要人做的，那时候又有人来求医。他应当徘徊了很久，要找个能长长久久呆在这里的法子。可巧，不就遇到了重台这件事情。”
赵瑗有些害怕：“这……也过于巧合了？”
“不是巧合，而是必然。那金人既然想要渗入这紫陌宫，就必然能找得到法子，不是重台，也会是其他人，最下下之策，他也可以杀了一个人，抛到海中，顶替那人身份不是？”荀懿斩钉截铁地道，“只不过，当时师兄坐镇，他不敢造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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