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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二:风月事

    “这么说,倒免不得你失望了。安西都护府长史,自然除了安西都护府外一无所有。”

    荀懿说的颇为理直气壮,似乎并不在意程君溪心里想的那些弯弯绕似的,而程君溪竟然无法说出一个“不”字。

    他很想说“不是,难道你觉得你的生命除了安西都护府就毫无意义么?”但他无法说出什么字——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荀懿所言一点错也没有。

    他所要求的事情,单凭荀懿一人,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他认命般地道:“那么安西都护府要什么呢?”他仔细地权衡着自己,盯着眼前的人,希望她能给一个自己能接受的条件。

    “粮食。”荀懿并未和他卖关子,只认真地道,“江淮是鱼米之乡,尤其在徽商的经营之下,你们手上必然有些粮草可供贸易吧?”

    诚然如此,江淮之地本有天下粮仓的称谓,物华天宝,这名称来之并非一日。便是时至今日,在天灾人祸之下,它也是大宋和义军引以为傲的粮仓。

    但程君溪还是免不了要说些事情的来诉苦的:“可你也知道,这兵祸……”

    “所以这是一笔买卖,”荀懿打断了他的话,似乎并不准备给他半分余地,“安西都护府出钱帮你支持江淮不受侵犯,而你负责给安西都护府应有的粮草。”

    她这意思,分明是在诟病程君溪,天底下可有分文不花的买卖?自然不过各取所需而已。

    不过,似乎察觉到程君溪失望神色,她叹了口气,“其实你看了就知道,这买卖分外优厚。”

    荀懿自袖中抽出一张薄薄的纸卷,递给程君溪。程君溪细看了,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荀懿没有说谎,她给出的价格,是远超了市场价格的。

    但是这么大张旗鼓的买卖……她想要干什么?

    他并非一个小小徽商,自然想的更较寻常商贾长远。判断目前的形势,绝对有助于他的生意和义军的生存:

    安西都护府,为什么需要这么庞大的粮草?而且不惜花费这么多银钱?难道是代表,他们在为下一场战争做准备?

    安西的西边已经不需要征服者,听荀懿的语气,赛尔柱人和十字军的来往已经重创了那片区域,他们没有必要在回首东方多年之后再转身而去,这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倒不如两边煽风点火,好坐收渔利。

    再看看东方,虽然不知道为何,安西都护府愿意抱定一个大宋海外州府的名号,屈膝于赵构这样昏庸无能的君主之下,但这一臣服,也意味着他们不会再短时间内取赵家而代之。

    西夏已经灭亡,其东部安西不曾直接统治的区域,如今也不过是片人人相争的攻伐之地,若是他们想,从兴业城而出的兵马很快就能踏平西夏全境。

    那么,是金国了?

    想通这联系的瞬间,程君溪对眼前的女子生出了无限的敬佩: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执政者,标准的野心家,她懂得如何去为自己谋取利益,如何未雨绸缪。

    金国是大宋的敌人,如果安西能平灭金国,收复近百年以来丢失的燕云十六州,他们将获得前所未有的声望,甚至远超于唐末以来这片土地上走马灯般轮换的任意一个君主。

    根据太祖太宗的遗命,大宋必须承认他们的地位,封他们为江北王——裂土封王,以防范武将为第一要务的大宋所不能容忍的,但他们也没办法阻止了。

    不战而胜。

    这就是荀懿想要的东西。

    程君溪惊喜于她的开诚布公。可内心又不禁会想到,若是能得此人倾心以待,尽力筹谋,那这天下,又有什么完不成的事情呢?

    可惜大宋和安西的身份分界早已为他们划了一道鸿沟,在其位而谋其政,既然代表了身后的利益,就必然要为它服务。

    程君溪这样想着,把脑子里那些想法都慢慢地隐没下去,还为面前的女子倒了一杯茗茶:“还请荀懿指教。”

    于是两个人便都谈起正事来,议定种种程仪,何处交割,如何清算,这是项大买卖,荀懿自然是得派些人手到中原来,她事无巨细,连人手名字都列的详细,程君溪只能叹服她做事细致,外加记性极佳。

    他们虽然都是拥有一方的人物,在这点事情上却都分外小心,故而几乎这一个下午都折腾在了上面。

    花开两枝,各表一端。比起这书房内的暗潮涌动,胡铨和苏瑞的梅山之行倒显得畅快肆意许多。

    那日天气倒好,冬日里难得的晴日,几道天光掩映着梅花香,胡铨和苏瑞一道走了走,都觉得心旷神怡。

    胡铨道:“若是能归隐此地,也算个好去处,有林和靖先生之风了。”

    林和靖正是仁宗时的隐士,名为林逋,经史子集无一不通,隐居于西湖边,以梅妻鹤子,淡漠一生。

    苏瑞知道,胡铨常常挣扎于清平天下的理想和归隐林泉的个人希望之间,他羡慕梅妻鹤子的生活,而如今的大宋,又岂能容得下他一方净土?

    如今背靠黄山,又近临安,自然免不得他有所感怀。便出言宽慰道:“先生若是等天下大定之后,再倾慕黄山山水,黄山派自当广开山门,延请先生入山。”

    胡铨知她有心宽慰,自也不挣扎这些,灿然一笑道:“如此甚好!你我一言为定,你年少,且记着吧。”

    苏瑞自然点头称是,两个人又品赏了一番梅花,苏瑞便如同无意间提起的一般,道:“我看那程大官人,似乎对阿素有些意思?”

    胡铨皱了眉:“这话岂是我们能在背后谈论的?自古婚嫁,左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又是安西都护府的明月,哪里是一个商贾能求的?”

    苏瑞知道他到底是老成的世家出身,也点点头,道:“三礼六聘,十里红妆,原也是应该的规矩。我看着程大官人虽然上心,可也不过是寻常人的寄情,玩弄风月罢了。”

    胡铨道:“以荀君上容貌品格,别人渴慕也是有的。可这件事情,左还要问过她的意思,便是取那个最不可能的可能,荀君上点了头,荀都护就这么一个爱如珍宝的妹子,只怕也是不愿意的!”

    苏瑞一听,又想起那位眼里没有旁人的荀都护来,不禁哑然失笑,诚如胡铨所言:

    便是荀懿肯了,只怕荀墨也是决计不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