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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七:巧谋划

    不知是否天意,他们自那别院之中出来的时候,漫天沸沸扬扬地下起了鹅毛一般的大雪,铺天盖地,染得天地之间,只剩白茫茫的一片。

    旧时代瑞雪兆丰年的说法,胡铨道:“唔,这么多的国家祥瑞,想是来年又有好收成的。”听这话,谢衡回头看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胡铨奇怪地问道:“怎么了谢棋士?这话说的有什么不对么?”

    谢衡想了想,还是赔礼道:“大人不要见怪,只是大人说到农耕,我想到一件事情。”

    在胡铨面前,他并不刻意去卖关子,只是略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连年征战兵祸,大宋的多块土地已然兼并成为豪强之地,我一路行来,看到有不少失地农民沦为佃仆,可谓悲惨。刚刚听大人说好收成,我却想到了,这收成虽然好,可是否又与百姓有关呢?”

    他这一番话说的真情实感,说得在场之人无不戚戚焉。胡铨张了张口,要说些什么。荀懿却继续为她的弟子作保道:“胡大人可先别急着惊讶,不如就想想这程君溪,他肯与我交易的那些粮草,难道都是照市场价格自百姓手中收来的?其中的门道,想来大人肯定知晓。”

    胡铨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怎么会不知道!便是那个年轻的进士,国史馆编修胡铨对这些内容一无所知,这些年漂泊下来,他也经历了不少百姓疾苦了!他不是心胸狭窄之人,自然不会怪罪谢衡这话说的不合时宜。

    苏瑞游走江湖,也曾听过佃仆的悲惨经历,但她久在江南东道,婺州一带,却是知道一个大新闻,道:“前些年户部李椿年以‘经界法’重新梳理天下田地,倒不失缓解这情景的方法。可惜绍兴十四年他母丧扶棺归乡,这重新梳理便成了渔猎的新勾当。”

    胡铨久在贬谪的偏远之地,却是对这些一无所知,闻言不由得惊讶道:“还有这等事情?这……”他都不用想,这些势力必然又和秦桧有所勾结,可是!可是他到底还有一颗热心,一颗报国真心,不由得道,“若是我在朝中……”

    他还未说完,就在下山路上看到一个身着褐色短打的中年人,身着蓑衣风帽,想是等候多时了,他记着依稀是在狄县令府上打过照面的,就收了这话头,问道:“大管家,怎么这下雪的天还劳你出来?”

    那管家见着他们,露出好大一片笑容来:“这不是要过冬了,我家县令知道诸位还滞留县上,想请诸位去县令府上安置么?”

    苏瑞便道:“那可得麻烦管家再辛苦一趟,咱们当地的程大官人今天自尽了,他是本地的巨贾,身后自然是有不少事情要处理,要劳累你们家大人了。”

    一听程君溪自尽,那管家先是愣了愣,这位程大官人富甲歙县,根本没自尽的理由啊?可又想到,商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这一笔笔的哪里说得清,不怕这位富商自尽,就怕他自尽之余还留下一堆麻烦事。心下已经有了计较,却还碍着礼数情面,对苏瑞道:“那……几位?”

    “我们不日就要离开,就不必再劳大人费心了。请你转告你家大人,要他继续好好地做他的一县父母官儿,来日必有相会之期。”荀懿笑道,又亲自递上一包银钱,两个荷包,“这两个荷包,就当是给他和老夫人的年礼,这包银钱,管家且和几个兄弟去买酒吃吧。”

    她言笑晏晏,更兼出手大方,那管家乐不可支,便礼了一礼,转身去了。

    胡铨正听到要离开歙县,面露出难色来,他这声名,因为给赵鼎文集作序而越发地响亮起来,如今他可不敢随意离开,谁知道下一个县令是不是如同狄彦这样的好说话?

    这天子脚下,往往都是富庶之乡,也大多都是那些依附于秦桧之人才有的肥差,他贸贸然入京,这一举,和羊入虎口没有区别啊。

    荀懿倒是一如既往如鬼神一般地能察觉人心思,只笑道:“胡大人不必担忧,今年是个好年,正旦之前,官家必然是要大赦天下的。至于大人的身份嘛,再有人从中斡旋,一个回京任命,还是能拿得到手的。”

    苏瑞不免拉了拉她袖子:“喂,你不是说,你在中原朝廷没有势力的么?”

    可不能因为自己看不见,就专程睁着眼睛说瞎话骗人啊!

    荀懿哈哈一笑:“我何时说过是朝中势力了?如今虽然不许北地之人南渡,不是还是有无数人奔逃往南方么?其中也有不少是朝中官员啊,哦,咱们如今权倾天下的秦相爷,不也走的是这个路子么?”

    胡铨闻言不免十分激动:“君上让谁回来了?宇文虚中?施宜生?”他提到的两个都是金朝有名的汉臣,宇文虚中更是当时有名的文坛领袖,在文学上的造诣,连胡铨也自诩不如,是被金人奉为国师的。

    谢衡看荀懿面色不变,又担心她说出人选来会让胡铨失望,先给胡铨泼了盆冷水:“大人,如今秦桧权势滔天,便是旧臣也未必能得到圣上的信任。前礼部尚书洪皓,连太后也开口‘尚书’,闭口‘尚书’,又有何用?还不是秦桧一句话,就回去养老了?”

    胡铨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不免先凉下一截来,但到底还有希望,问道:“那……君上要回来的是?”

    “王伦。”荀懿道,“便是那个曾经是官家和秦桧的亲信,后来出使金国被扣的王伦。”

    胡铨闻言本来时有些愤怒的,他知道王伦是秦桧的亲信,曾经受宇文虚中托不要送其家属去金国。可他却没有履行这诺言。

    所以秦桧派人去搜罗出他一家老小,尽数押往金国,可惜看守者路上失职导致他们在路上被盗匪全数所杀。这种种因果,还是不得不算上王伦一份的。

    但是他转念一想,王伦被扣多年,仍然不出仕金国,已经算得忠贞,何况亲眼见过秦桧嘴脸,必然已经背叛了他,回来倒不失为一个助力,便收了那些话头,问:“君上是怎么让他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