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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盛世景

    有宋一朝,原来唐代“三品以下不得临街开门”的规定已经在市井生活中荡然无存。店铺与住户鳞次栉比,挂着无数的招牌和高高的旗帜,时兴还喜欢请一个两个名妓,当垆表演,招揽客人。

    谢衡带了十来号个仆从,都统一着了灰黑短衣,齐齐地挎着腰刀,背着弓箭,在后头护送着几辆大车。

    宋时贸易发达,那些富贵人家的商人,也多有这么干的,倒也不足为奇,临安城的百姓见多了来来往往给达官贵人们送礼打点的商人,也见多了来求取官位的巨贾,这一行本来应该引起不了多少轰动。

    偏生荀懿别出心裁,派来的是清俊通雅,自有名士气度的谢衡。

    他打马入临安城的那一刻起,就有不少目光齐刷刷地盯着看,无他,还是他运气不好,赶上了三年一次的会试,开春便是要入考场,之后又是殿试琼林宴等。预示着大宋新一代的官员们即将选拔而出。

    自然有不少达官贵人家的人盯着来往的举子,要物色一个好的,先许了婚约,待到发榜之后才成婚。这也是宋代的一种风俗。那些打量着这少年人是何来头的人,都是些大官家奴,要回去回禀自家主人呢。

    谢衡入了临安,自然第一件事是找个客店住下,往礼部递了自己的名剌。

    安西都护府自太祖朝后,专心经营西域,与大宋并无任何接触。若是荀懿荀墨贸然入京,且不说什么封疆大吏擅自离开,海外州府贸然入京,便是这名头上的事情就很难办,更别说什么接待礼仪等一干事务了。

    这才有谢衡这个先遣,来打前站。把这些让人头疼脑热的事情都定下来了,再是荀墨和荀懿入京的事情。

    自隋唐置三省六部以来,历来接待礼仪之事都是在礼部主客司的管辖范围,谢衡自然是按规矩办事,无可指摘。

    只是大宋官场作风一贯缓慢的很,今天递上去的名剌少有能得到答复的。那门人收了谢衡五十贯钱,已经加急通报了,奈何那礼部主客司就是不忙。搞得他极为不好意思,只一个劲儿地在谢衡面前赔不是。

    谢衡倒是不急:若是礼部沟通不畅,他也只需回禀一声。待到后头浩浩荡荡的安西都护府队伍入了京,承受因为莫名其妙地之间,“平地一声雷,多了个海外州府”的赵构的天子之怒的,还是礼部的官员。

    这道理十分简单,想来一会儿那礼部官员就能想明白,谢衡也不多催促,就安抚了那门人,留了自己客栈地址,去街上逛去了。

    这倒也不得不说是荀懿爱护学生,既要他锻炼自己的能力,又不肯让他多吃闭门羹,非设了这个场景来。

    谢衡在街上闲逛,那街上琳琅满目,都是店铺,可他到底是个棋士,自然对那些坟典一类的东西没兴趣,目光只四处寻了棋馆,要看看棋谱。

    因了官家赵构好棋,延请了不少棋待诏入翰林院。上行下效,达官贵人们自然也少不得好些棋道,把黑白子捡起来,一一学起,又多多地寻觅民间高手,希望在赵构面前博得一席之地。而因为这个缘故,那民间的棋馆棋摊,那就更数不胜数了。

    不过谢衡打马看来看去,都觉得那些人下出的棋局甚是简单,没有什么值得思索的精彩之处,见他翻了好几叠棋谱都不满意,那棋馆老板不愿失了贵客,便一拍脑袋想起一件事情来:

    如今又恰逢会试举子不少已经云集京城,这些儒家子弟也是好琴棋书画的,这其中,又数围棋最惹人入迷,又胜负分明,常常成为他们做意气之争的手段来。

    故而自打入秋,京城里的棋局便越发地多而热闹起来。

    到了这般初冬时节,各大高手都较量了出来,临安百姓已经自发地推出几个下棋下得最好的了:一个临安城清波门外叶家棋馆的主人,号作“一叶翁”的,又一个今年的举子,叫张邯的,还有一个国公家的棋士,叫陈留的。道是这三个,各个都有棋待诏的水平。

    而今日,恰是临安城外丰乐楼的老板花了重金,把这三个人都请了来。一叶翁作裁判,陈留和张邯对弈,要较一较这两位的水平。

    这样盛事,谢衡自然不会错过,便问道:“那这丰乐楼怎么走?”

    那丰乐楼是临安城最著名的一座酒楼,仿了东京开封的樊楼,极为精致,高耸入云。又有好酒美人,还有大厨调羹——可谓是临安城里达官贵人最喜欢的去处之一,便是那些举子,也多在外地就听说了这座丰乐楼的名声。

    可谢衡这么个疏疏落落,风度翩翩的少年人,竟能问的出这样的话来?那棋馆老板不经暗自心喜,看他一身锦缎,却对临安极为不熟悉,道是自己必然碰上了初来乍到的公子哥了。

    开口便道:“公子若要去,小的自然带路,只是公子也知道,这般盛事,人人都想观望的,那丰乐楼早没了位置。公子若去,也只能在人群里看看大盘,这可有失您的身份不是?”

    可是谢衡是个真正的棋士,本就不在意什么身份不身份,特别是在棋道上,若有了名局观赏,莫说是挤在市井小民中间,便是挤到阡陌田野里去了,把一身白衣弄脏了,他也不太在意。

    故而听了掌柜这话,只点点头道:“无妨,我只有棋看就好。”

    那棋馆主人听了他这话,可真不知说什么好了。可他到底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怕这些古怪客人,又赔笑道:“原是我说忘了,小店和那一叶翁有些交情,故而若客官想,可以坐到裁判那一边去看棋,您想想,这不比大盘那儿看得爽快?”

    谢衡点了点头,便抽出一张五十两的牡丹银票递给他:“那就有劳店家帮我斡旋了。”

    安西都护府富庶,荀懿也素来对自己的弟子手松,他出手自然阔绰大方,倒把那老板一惊,道是真的来了个财神爷啊!乐呵呵地把银票一收,就带着往丰乐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