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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五:王伦归

    十二月的临安城已经冷得让人发抖,久经北地风霜的韦太后初回江南时,也因为这冷风而病倒了三两回。

    故而她看到正因这湿冷而瑟瑟发抖的王伦时,也顿感亲切,指了指王伦对赵构道:“王学士耐不得冷,且给他个添个炭火盆吧。”

    王伦最后一次离开大宋时,身上带着端明殿学士的职,因而韦太后以此相称,以示恩宠。王伦自然是识相之人,忙跪下谢恩。

    赵构见到这旧臣,心里有几分怀念,也有几分烦躁,怀念自然是怀念昔日场景,而烦躁的事情可就多了些:

    王伦出使金国,本来说好要带回韦太后以及徽宗梓宫的,他却不能完成任务,被扣在了金国,随后金国又对大宋开启了一次战争。最终他这任务到底还是宋金第二次和议时秦桧完成的。

    韦太后却是知道此人为她奔走颇多,又在金国恪守气节的,对他的脸色好上不少:“天可怜见,这个大冬天,怎么王学士一人孤身回来了?想来路上吃了不少苦。”

    王伦跪在地上不敢起身,依旧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实话禀报,金人久迫臣入仕,臣虽不愿,也听得一二金国朝廷之事,今年冬日,金国朝廷巨变,微臣只想着要回来禀报,有赖太后及官家福泽深厚,才苟活至今啊!”

    一听到金国朝廷之事,赵构便紧张起来:“金国那边怎么了?你且细细说来!”

    他深知自己现在的安定是建立在金国人的手下留情之上的,又有之前第一次宋金和议之时,金国本来许诺了归还河南诸地,却因为金国内部完颜宗磐和完颜宗弼相争而落空的事情。自然对此无比敏感。

    韦太后看不惯他这幅样子,咳了一咳,骂身边服侍的宫女道:“瞎了眼不是?也不知道给王学士搬个椅子?”

    椅子就在那里,只是没有主子发话,又有谁敢去坐?

    王伦又是一番谢,坐了椅子,慢慢道:“官家和太后有所不知,主张宋金和议的完颜宗弼十月份病逝了!”

    赵构骂道:“胡说,那完颜宗弼明明是十一月下去世的,去世之前还要入侵我大宋国土……”

    话说到一半,他也觉得不对,他清楚地知道宋金第二次和议是在完颜宗弼的指挥下完成的,他为什么要破坏和议率先入侵呢?

    若是有一个明慧之人在此,自然要指出完颜宗弼在金国朝廷上失意,想要借着军功捞政治资本的事情。

    可赵构是皇帝,哪里会在意这些。而王伦则是奉了荀懿的命令去说这些瞎话的,哪里肯自己打自己的脸,只照着这个逻辑继续说下去:

    “官家有所不知,那完颜宗弼的死实在是金国一大丑闻,他多年前进攻那安西都护府,被那荀墨一箭射成重伤,得一医官相救才保全性命。”

    这件事当时在北地的韦太后是知道的,当时她甚至还有过安西都护府击败金国,解救在洗衣院的她们的荒唐想法。这自然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了。她问道:“哦?此事老身也记得。那医官好像还是个汉人?”

    王伦点点头:“是,可谁知道那医官救他不过是为了折磨他!那医官在他药里下了慢性毒药,让他受尽折磨,终于在十月死了。”

    赵构暗自点点头,死的好,这个金国朝廷的头号将领去世,是一件大好事。可转而又想到不对,既然十月份去世了,为什么十一月份还能对大宋发动战争呢?这也与他维护宋金和议之事不符啊,就开口问道:“那你且说,这十一月的战事怎么回事?”

    “是那金国皇帝完颜亶冒了他叔父名义向大宋进攻,为的就是试探大宋实力。”王伦道,“官家有所不知,那完颜亶年轻,不愿意一直受叔父们的名声压制,做个无为之君,也想弄个改朝换代的大事扬名。故而……故而当时金国战声高涨。”

    赵构也反应了过来:“这么说……他冒用完颜宗弼名义,是为了万一试探不成,他好继续维护宋金和议?”

    王伦又不免一拜:“官家英明!”

    赵构放下心来,道:“既然试探无效,那他们岂不是应该收起这想法,继续宋金和议么?”

    王伦面露难色,说话开始吞吞吐吐起来:“官家有所不知,那,那些金人觉得战事无法攻占大宋,便想让我大宋,自己……自己献土。”

    赵构大怒起来,建炎三年被迫作海上之游的危机感窜上他的大脑:“他们已经占了淮河以北,还不够?实在不行,朕把长江以北也送给他们!”

    王伦扑通一声跪下来:“官家恕罪。”

    赵构察觉到自己失态,不免抬抬手道:“这与你无关,你能逃回禀报,已是忠心一片,起来吧。”

    王伦不肯起身,只把头埋在了手臂之中,不敢看赵构:“臣,臣还听到些别的话,请官家屏退左右,臣才敢说。”

    赵构虽厌恶他卖关子,但也猜到这是件大事,叫自己的心腹宦官出去把门闭上了,才追问道:“现在这里只有朕,太后,和你了,说吧。”

    王伦依旧不敢看他,一口气说道:“金国还有些人议论,说秦相公虽名为宰相,但治国之事已经胜过官家太多,不如废了官家,封秦相公一个什么总督统治江南,也免得北地汉人仍然追思我大宋。”他说完,只敢像小鸡啄米一样地叩头,口称:“官家恕罪,官家恕罪,官家恕罪……”

    赵构勃然大怒,把手中的茶盏子砸了出去,这还不算,他又生生把那桌子掀了,才算喘下这一口气。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一个臣子!在金国人那里博得了如此之多的好感!让金国人想让他做下一个张邦昌!

    简直逆臣!

    韦太后看着这气氛太不像样,便开口缓和道:“行了,王学士,你且下去,老身要和官家说几句话。记着!今日的事情不许对外传说!”

    “是是是,微臣今日是回来与官家太后叙旧,不曾有其他话。”王伦暗自舒了口气,心道还真是一切如荀君上所料,却依旧装作一副诚惶诚恐模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