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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一:朝堂上

    大年初八的早朝,可以称得上是南宋这么些年以来最为诡异的一个早朝。

    这并非是传统的大朝会日子,故而满朝文武只有几个常参官到场,秦桧洪浩两党泾渭分明地立在两侧,安西都护府中人则齐齐缺席。他们本身就没有参加此次早朝的身份与必要。

    一晚下来,实在有太多诡异的消息需要大家消化。

    从宴饮时分金国使节欲行不轨被安西都护府长史推下西湖,到皇后认下一位义女,道是赵楷嫡女,皇家遗孤,再到金国使节半夜三更去了安西都护府住处,再姗姗地无功而返,最后一路打马离开京城。

    这么几处精彩的大戏挤在一起,简直把赵构的脑子挤得爆炸,他神色疲倦地坐在龙椅上,还未开口说些什么,下面就负责官员奏报紧急军情:

    “金国龙虎上将军完颜亮弑主自立,率兵于十日前攻占楚州,楚州知州被杀,镇守将军自杀。今日凌晨时分撤军,不知缘由。”

    这下,可算,捅了马蜂窝了!

    对于赵构而言,他的个人性命一直凌驾于一切之上,也就导致他特别担心金国的攻击,因为数年的流离生涯让他生出了一种条件反射,只要金国想要,他们就能轻易地夺走他们想要的一切,也夺走他赵构的一切。

    而如今,金国的军队堂而皇之地越过了原本的边界,来到大宋的领土上,而在长达十天的漫长时间中,朝中所有人都对此一无所知。

    那么是不是有朝一日完颜亮的兵锋到达临安城下,他们也是对此一无所知?

    洪皓反应最快,他一礼到地,大声道:“官家!完颜亮已经占领楚州如此时间,还要派出使节来羞辱我大宋,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南侵之心已经昭然若揭,我等绝对不可坐以待毙啊。”

    他的话得到了不少主战派官员的认同,一时之间朝堂赞成之声连连。而秦桧则开口斥责道:“洪尚书何必扰乱民心?自绍兴和议以来,大宋恪守和议,不敢逾越雷池一步,金国要以何等理由开战?官家,臣以为完颜亮此举不过是试探,若是要攻打我大宋,何必一边派遣使节,一边派遣军队呢?此举便是试探我大宋有无和好之心,官家万万不可受奸人蛊惑,使得我宋金友好毁于一旦啊!”

    胡铨的刚直性子终于是克制不住了,他是御史,建言献策也是份内之事。他上前一步,开口道:“秦相公这话未免有失公允,那金国使节何等气焰你我都是有目共睹,闯入大朝会内,要宣读那封极具侮辱的所谓旨意,要不是谢舍人和折虞侯联手阻拦,大宋国体又何在?你我都要在祖宗面前被他们羞辱!他们带着这样一封圣旨和军队来到大宋,哪里有一丝修好之心?不过就是要寻个由头开战罢了。战争势在必得,官家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秦桧被他气笑了:“哦?那胡御史告诉在下,既然他们报着开战之心而来,又为何匆匆撤军?分明是我大宋没有给他们开战的理由,他们不得已而撤之。若是我大宋在此刻磨刀霍霍,岂不是正好给了他们这个理由?”

    胡铨哪里是好惹的,开口就呛了回去:“秦相公何必装傻,撤军不过是一时举动,若是完颜亮这次本就是试探呢?不若再问问那探马,这完颜亮可曾带了渡江之水军南下!”

    朝堂上下齐齐把目光聚焦给那位送消息的使节。

    那被派来送消息的使节夹杂在这一片朝堂争端里,真是万般无奈。可他也知道,此事实在容易查证,只得说了实话:“回官家,不,不曾。”

    胡铨得了此番证据,更是理直气壮:“官家,完颜亮撤军便是回去准备这南下攻打之物资去了。他弑主而立,国内必然不服者众,他想要立威,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攻打我大宋啊官家。”

    洪皓也顾不得和胡铨的那些罅隙:“官家,完颜亮此人,臣在金国时亦有听闻,他早对中原虎视眈眈,著有‘立马吴山第一峰’句。官家还是早做准备为上啊。”

    这朝堂的氛围彻底被主战派占了上风,赵构本来就萎靡的精神更加不振了。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想打仗的皇帝,因为他固执地认为,自己根本打不赢金国。

    这时候他又把这个问题抛给了主战派官员:“好,尔等说要打,那朝中谁人能够应战?”

    洪皓连连说了一串“上下齐心其利断金”的废话,而胡铨却是顿住了。

    他自然知道,岳飞死了,韩世忠病了,张俊一手促成了秦桧冤案,自己却被贬谪了,也不堪大用,至于文臣张浚嘛,那是个不堪大用的家伙。宿卫宫中的杨存忠赵构是绝不会放的,折知琅,却是还年少了些。而且前无任何战功,就算赵构愿意让他为将,秦桧也会把这个名字打回来的。

    荀墨倒是不世出的名将,大名鼎鼎的安西军神。人人都知道他的本事,胡铨也亲眼见过,可推荐一个封疆大吏作大宋的兵马统帅……老赵家那根防止武将造反的弦,只怕还绷着呢。

    陈俊卿倒是没他想的那么多,他亲眼见过荀墨指挥战争,领教这位安西军神的手段,便凭了一腔热血把荀墨举荐了上去:“微臣听闻,前日来归的安西都护,玉门郡王荀墨,能征善战,三年前更是曾经攻克西夏,悬西夏王李仁孝头颅于兴业城上。若是官家无人可用,玉门郡王或可为一人。”

    汤思退抓到这机会,自然要咬上一口:“陈提刑!玉门郡王已经是大宋建立以来所未有之武官地方首领,你还要他统领反金之事?你可是要动摇大宋重文轻武之祖制?”

    祖制两个字一出,陈俊卿便不敢说话了。便是他一肚子的“大宋如今面临危险之境地,便是祖制也要有变通,若是重文轻武逼出了个积贫积弱朝夕不保的大宋,还不如加以改变!”一类的话,也绝不能在这时候说。这话说出来,和谋反还有什么区别?

    朝堂上再度陷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