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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皇家事

    这对于赵瑗来说,根本不算个好消息。作为宰辅的秦桧主动地站在了自己的弟弟那边,这代表着他们必然有一场关于皇位的争夺,皇家的兄弟不合已经不算个新闻,可这事情发生在赵瑗自己身上的时候,他甚至还觉得有些恍惚。

    只是不承认或者不适应都是无济于事的,这一切发生了,而且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谢衡恰恰在人群之中,显然是来看热闹的,见了他们这边一片惨淡模样,不由得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胡铨看着他,对着这个清俊的少年名士,他总有种好为人师的不自觉:“是汤思退的身份,他是秦党中人。”

    史浩道:“莫要那么早地下了结论,若这不是秦桧的命令,而是那汤思退自作主张,想要在皇位之争上,做个投机的买卖呢?”可他那并不乐观的表情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

    谢衡似乎并不能理解他们这副模样:“诸位大人,这应当高兴啊?你们为什么这样愁云惨淡?”

    “高兴?”史浩抬头看站着的谢衡,“这,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谢衡道:“这说明秦桧自己降低了这场斗争的难度。”他说到这里,忽而停了停,不知是不是合适似的,可三双期待的目光已经看向了他,所有人都在示意他:“说下去。”

    谢衡从善如流,他继续说了下去:“若是我们继续在开战与否等一系列事件上与秦桧纠结,那么此事将取决于大宋金国的实力对比和官家的意志,而恰恰不巧,这两项都是不向着我们的。”

    史浩和胡铨不禁都要叹气,大宋什么鬼样子,不用谢衡说他们都一清二楚。而官家,他们也算是一天天地看明白了,官家爱的人是他自己。

    “而若是事情落在了谁继承皇位一事上,可玩的说法就多了。”谢衡道,他看着胡铨和史浩,示意他们暗示他,这个内容要不要继续和赵瑗说下去。

    胡铨还没来得及反应,史浩已经摇了摇头,于是胡铨无奈之下,也只得赞同他的观点。

    他理解史浩这是出自像老母鸡护住自己的幼崽一样的本能,不想要赵瑗接触太多黑暗的东西。而实际上,赵瑗身在政治这个巨大的漩涡之中,他已经什么都无法逃避。

    但是史浩是赵瑗的讲习官,而不是他胡铨。所以他尊重胡铨的说法,一个字也没有多说。

    谢衡匆匆跳过那些黑暗的事件,来到了结局:“故而只要我们运作得当,在皇位之争中,恩平殿下未必是殿下的对手,而若是秦桧把宝都压在这里,只会引起赵构的警惕,得不偿失。”

    君主的权力是个很复杂的东西,这造就了他们和接班人复杂的关系。如同荀峰那样的君主,就想要打倒一切可能取代自己的人,嫉妒甚至深恨那个未来将要接替自己位置的人,因为他能享受到他想要的一切,尤其是未来。

    而赵构虽然动不动地流露出“不如江上一钓叟。”这样的避开世间万事的想法,但他本人还是一个君主。他对于自己权力位置的控制也是很强的。

    换句话说,赵构可以容忍自己退位把皇位交给儿子,却绝对无法容忍儿子来反噬他的父亲。

    换句更粗俗的话说:“朕不给你,你不能抢。”

    而自己手下的,本来就似乎不太老实的权臣,主动去接触了自己的儿子,这给赵构的是个什么印象?秦桧急着找下一个君主,或者“傀儡”?

    任何一个君王都无法容忍这样的局面,所以秦桧没有成为赵琢的老师。但他鲜明的站队无疑还是起了一些作用的,很快,刚刚搬出宫中的赵琢就有了“恩平郡王府”,它与赵瑗的“普安郡王府”遥遥相对。

    临安城的人们,把赵瑗的府邸叫做东府,而把赵琢的府邸叫做西府。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赵琢很激动,因为谁都知道,“西府秦王”最终不仅获得了皇子之争的胜利,还获得了人们久久传颂的“天可汗”的名声。这种暗示,岂不是要他建立同样伟大的功勋?

    赵瑗有些心焦,自从陈诚之胡铨回宫禀报安西都护府婚事的结果以来,他几乎就没受过他父亲的好脸色,他甚至都无法判断,皇帝是因为安西都护府的不听话而迁怒,而是因为他的无能。

    而这种时候,赵琢无论做什么都让他觉得心惊胆战,所以他想到了一个另外的主意,他命令自己的小厮下帖子给他的朋友们。

    帖子送到云栖处时——按理说也应当挂个什么“玉门郡王府”,才应得上这番场景。可荀懿和荀墨都懒得费这些劲儿,干干脆脆的“云栖处”三个字,免得再给临安城人民增添谈资。

    谢衡正在有事弟子服其劳地为荀懿泡茶,荀懿便顺口问起他这件事情的看法。

    谢衡想了想:“只怕此事表露野心太过,恐怕为官家不喜。”

    荀懿哈哈一笑,说:“阿衡可真是个好孩子。”她喝了一口茶,微微眯了眯眼睛,她最近眼睛总觉得不适应,似乎又有什么变化要产生,所以这种眯一眯的动作几乎成了常态。

    荀墨还曾经十分紧张地要给王继先下帖子,请他来处理此事,哪怕荀懿自己已经有了判断,可王继先来了,也不过是说,这一切是正常的罢了。

    谢衡好奇她评点人物,若是荀懿确定信息不会外传的时候,她也会显得洒脱无羁起来,肆意地点评人物。如今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时候,便问道:“那君上怎么看呢?”

    荀懿笑了笑:“我说出来,世人必然要说我刻薄的。”

    “此事你知我知。”谢衡更加好奇了,“君上何必在意?”

    荀懿又喝了一口茶,才道:“天下做皇子的,往往都想成为唐太宗那样的人,建立出那一番事业。可天下又有哪个当皇帝的,愿意让自己成为李渊那样的命?”

    她这话可谓一语道破天机了,谢衡抚掌大叹:“君上到底是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