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他的大学

    镜子没有痛，镜子也不会碎，但是张东会，此后的很长时间，他都饱受着某种痛苦的摧残，那是一种窒息的感觉，仿佛他的胸口塞着什么东西，压得他喘不上气来，这种情况在晚上尤为严重。

    他稀里糊涂的去往了南方，一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姑娘，连吃食都很陌生。其实陌生并不代表新奇，如果你没有想去了解的欲望的话。张东的确没有，除了上课，他几乎没有任何社交活动，他不喜欢别的姑娘，尽管被别的姑娘喜欢着，后来他总是在晚上想起那片玉米地，想起婷婷的样子，于是他惧怕睡觉，再后来，他开始失眠，他先是庆幸自己终于不用睡觉，后来在强迫自己睡觉的时候，发现除了一身一身出汗之外，没有任何睡意。再后来，他尝试着去谈恋爱，他们徜徉于南方温婉细腻的小巷里，可每当他们想更进一步的时候，张东总是能首先闻到那股麦草的味道，然后在姑娘的身后看见听听一丝不挂的站在那里，她出现在白天，出现在黑夜，出现在张东每每想忘记她重新开始的那个瞬间。

    张东不得不伤害身边的这个姑娘，姑娘流泪的时候他也会流泪，姑娘抽烟的时候他也学着抽烟，姑娘甩开他的手大步的走回宿舍的时候，他就默默的跟在她身后，他想说些什么，他想说自己为什么不能喜欢眼前的这个姑娘，这个在他眼中近乎完美的姑娘，可他中了自己给自己下的蛊，中了青春的毒，他无法和姑娘说的明白。

    青春时期的爱情是不公平的，姑娘们有着一生中最为灿烂的年纪，清新，蓬勃，艳丽，再刺眼的颜色在她们身上也合适，再别致的装束在她们身上也自然，而男生们，却处在人生在最为迷茫，最为恍惚的年代，他们为了学习而学习，为了欲望而恋爱，他们还足够青涩，灿烂离他们很远。姑娘很快就被别的男生追到了手，她依旧会给张东时不时打个电话，发个信息，简单聊几句，她想知道为什么，可张东，永远都没告诉她。

    他也时长会在点起烟的某一刻想起这位姑娘，她叫爱娴。是她教会了张东抽烟，每次感到窒息的时候，烟就变成了神药，醒脑开窍，爱娴就成了菩萨，包治百病。女人一旦让某个男性形成一种习惯，那这个女人永远都不会消失！是的，张东没能忘了她。

    一个相对漂泊的人和一个彻底漂泊的人很容易走到一起，婷婷的奶奶在张东上大一的那个寒假走完了自己的一生，于是婷婷开始漂泊，她本就像一个不怎么漂亮的风筝，只有一根细细的线连着那片古老的土地，现在，线断了，她要开始漂泊，随风，随雨，坚强，她不怕烈日的灼伤，脆弱，她控制不了来去的方向，任何一股平白无故的风都能将她拍的粉身碎骨。她偷偷的来到了南方，来到张东的身边，张东偷偷的接纳了她。周围的一切再一次熟悉起来，熟悉的阳光，玉米地，麦草的味道，熟悉的女人，像麦草一样干枯的头发和黄土地一样平凡而健壮的身体。原来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原来只要你的心变了，你的世界也就变了。于是，这里就成了家乡，原来这里也能够承载简单而平凡的日子。

    从此，直到婷婷死，他们都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