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生存还是灭亡

    张东从小就幻想自己有一天可以将世事了然于胸，可以运筹帷幄，可以对将要或者正在发生的事有个把握，所以他喜欢幻想，喜欢设想正在发生的事情的各种走向，做各种预判，但事实从来与他的预判没什么关系。他始料未及，他目瞪口呆，他手足无措。

    老实说，在和婷婷恋爱的那些年，他想过两个人以后结婚，但是没有仔细想过，真的可以放弃自己的父母？真的可以背叛自己的老师？这些他都没有仔细想过，其实这些事情不难想象，或者说根本不用想就能知道事情的结果，他是在逃避，连自己的内心都逃避。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设想自己见到家乡风景时候的样子，也许往事会历历在目，也许他会坐在那片玉米地里泪流满面，也许他还会去婷婷的坟前摆上一束娇艳的玫瑰，但是到最后，这些事情都没有按照预期发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现在张东根本不想。他的内心被另一种情绪所占据——犹豫不决。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一件事情，就算路上的风景曾经无数次的出现在梦里，就算路边的小吃他以前想起来就会流口水，就算路上碰到了自己原来的亲戚或者熟悉的人，他都无动于衷，现在他需要搞清楚——我还要继续吗？

    是的，还要继续吗？他曾经信誓旦旦的要搞清楚这件事情，并为婷婷讨回一个公道，但是现在呢？当一切一如自己的预测，当真相呼之欲出的时候，他开始犹豫，他明白自己将要与什么为敌，他明白为了给自己的一个交代他要付出的是什么，是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前途，自己含辛茹苦多年多得到的一切，甚至于，有可能是自己的生命。值得吗？也许应该忘记那些应该忘记的事情，也许应该有个新的开始，也许心里应该有个地方让被窗帘遮住，让阳光永远都找不进来。他确信此时心里的天平是不偏不倚的，任何一个外力的介入都能让事态让自己预料不到的方向去发展。他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安排。

    可生活，不能等待别人来安排，要自己去争取。如果他的心里还有什么值得坚信的东西，这算是唯一一句。他的曾经被无数人安排过，他曾习惯被人安排，他曾经以为争取的人都是懦弱的，是贪婪的，是不绅士的，但是，后来他明白了自己并不是什么贵族，连灵魂上的贵族也不管，自己仅仅是一个蝼蚁，要讨生活，就要自己去争取，不择手段，不顾一切。他的内心告诉自己要谦让，他的老师告诉自己要谦让，可是生活，老老实实地告诉他，要去争取。像卑鄙地鬣狗，像贪婪的狮子，于是，他拧巴的活着，把自己活成了一颗麻花。

    这一次，他要争取一把，让自己像一个成年人一样思考，像成年人一样做事，道义已经不再重要了，这个社会，重要的是规则，而所有规则中，最重要的，最精深的，就是潜规则了。他当即决定，把回程的机票退掉，买了另一张，因为在另一个地方，住着一个女人，她叫爱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