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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迷失在黄沙(其一)

    在暮港镇的事件之后,议会上层的反应似乎相当冷淡。不过,也有可能是议会故意封锁消息,毕竟议会高层可个个都是国家的皇亲贵胄,随意散播消息不仅会动摇民心,对诸贵族的声誉也会有不小影响。

    不过令波洛斯感到意外的是,没过多久他居然受到了议会的来信,他和格拉提娅被提拔为准成员。议会对外的消息可仅仅是一次盗匪劫掠文化遗产,即使是知道内幕,二人充其量不过是解决了一个议会内部未知的叛徒,仅靠这点就被提拔,实在有些过于勉强。

    但不管怎样,这对于波洛斯都是个好消息,毕竟无论是增大自己的影响力,还是获得更多可调用的资源,议会都是不得不要过的一关。波洛斯在窗边来回踱步,现在的世界与自己的记忆对比,已然产生了巨大变化,那天夜里在墓穴底层的事情就是铁证。可自己提前告知议会关于叛徒的事情,又会不会引起新的变化?自己的记忆到底还有多少参考价值?

    窗外,来自各地的学者纷至沓来,自打那夜之后,墓穴的机关就被破除,议会随即派人进入调查发掘。而其他人只是乘着这热闹聚集过来罢了。看着街道上热闹的人群,波洛斯笑了笑,至少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波洛斯抿了一口杯中的咖啡,发现咖啡已经见底,于是拿着杯子下楼,却正好遇见刚从外面回来的格拉提娅。

    “早上好啊波洛斯~,你……你不会又一夜没睡吧?”格拉提娅嘴角翘起,“医生不是说了吗,你得好好休息静养来着。”

    “哎呀,没事啦……”波洛斯打着哈欠说着,“拜那群学者所赐,身体里的断骨已经取出来了,只是由于疗伤术的副作用最近会有些虚弱罢了。”

    格拉提娅知道劝也没用,也便没再说什么,只是从身后将一封信递给了波洛斯。

    “这是?”“议会来的信,是写给你的。不知道里面写的什么。”

    听到信是议会寄来的,加上上面的蜡封款式,波洛斯就已大概猜到信的内容了。作为统合整个国家施法者的机构,每当各地遇到异常情况或是非魔法无法解决的事情,议会都会抽调法师加以解决,而这些被抽调的法师大多是议会的准成员,他们是议会经过多年考核,或是有着过人天赋和能力(又或者是过硬的背景关系)筛选出来的优秀人才。而波洛斯既然被提拔为准成员,会受到这种信件也是自然,自己已经相当的有经验了,毕竟自己已经处理过不知道多少起任务过了。

    波洛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拆开信件,如他所料,是一封来自议会的任务。地点是位于暗金大陆的绿影镇,因为汇报有异常频繁的沙暴,需要有人前去调查一番。这种类型的任务可能是议会派发的最多的了,派人去各地的小城镇协助城防发展,一方面提高议会在普通百姓心中的地位,另一方面前往的地方大多在王国境内,很少出现危险。

    对于波洛斯来说,他现在需要的是快速提高自己在议会内的地位,否则自己所掌握的情报将无法有效利用,而且他也需要借助议会的大量资源来研究自己失去魔力的原因。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自己看来不得不像以前一样从基础的任务做起了。

    只是这次……波洛斯突然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头。自己现在还是没有魔力的状态,除去学识以外,与普通人无异,而议会作为统领法师的机构,任务自然是需要魔法才会发下来的。这该如何是好?

    波洛斯沉思片刻,最后还是开口道:“格拉提娅,恐怕,我需要你再帮我一次了。”

    “哦?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议会的任务而已,去调查沙漠里一个小镇的异常天气。”波洛斯把信递给格拉提娅,“至少,不会像上次那么惊险。”

    格拉提娅认真的看着信件——这可是她人生中第一次亲眼看到法师议会的信,看完后,恭恭敬敬的将信件小心折起放好。“那,波洛斯你有头绪吗?”

    “多半是误报吧,毕竟极端天气本质上也是自然产生的结构复杂的魔法,我们能做的也基本上只有在发生前做好防护措施,”波洛斯耸耸肩,“不过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使用引导法术将附近的沙暴导向那里,具体情况到那里再看吧。”

    绿影镇位于暗金大陆的中部的无尽沙漠——沙漠的名字就叫无尽沙漠,据说在古老的过去,暗金大陆尚未被开拓之时,游历了几大陆的【见证者】瓦兹.克罗斯在试图穿越这片沙漠时几次几乎因脱水而死,后在其游记中为此地取名无尽沙漠。

    这里是终年弥漫黄沙的荒凉之地,理应是生命的死区,但,却总有人愿意来此,因为这里能赚到钱。

    为了钱,有人甘愿骑着骆驼,顶着烈日游荡在沙漠之中,在低洼地中挖掘着沙盐。

    为了钱,失去的土地的农民背井离乡,来到这片无主之地寻求最后的希望。

    为了钱,无数的人怀揣着梦想或希望,踏上这片灼热的死亡之地。

    热风传唱着生者的故事,黄沙埋葬死者的遗骸。脚下的黄沙是拯救无数人的最后希望,是断送无数人生命的冷漠死神,死者被风埋葬于此,无人知晓。波洛斯和格拉提娅骑着骆驼,在无尽沙漠中缓缓前进着,炽热的太阳仿佛灼烧着大地,偶尔吹起的风也无法带来丝毫凉意,反而像是在烘烤二人一般。格拉提娅不断维持着魔法,在自己周围构建气流,试图带走些微的热量。但还是快要热晕过去,反而是身前的波洛斯,强顶着热意不断的前进,仿佛不受影响一般。格拉提娅佩服波洛斯的忍耐力,但心中也不免为其担心。

    还好,目的地终于抵达了,二人骑着骆驼在一旁的山丘上俯瞰下方的城镇,绿影镇如同其名,是建立在沙漠中一片时隐时现绿洲的小镇。深埋黄沙之下的地下水脉在这里出露地表,滋养着这片小小绿洲,在过去周期性的被周围的沙暴摧毁,随后重新萌发生命。而现在,由于逐渐有人迁入,修建的建筑抵御了沙暴的侵袭,绿洲也得以长存。

    村民们对于波洛斯和格拉提娅的到来显得十分欢迎,村民们从土坯做成的房子里出来,带着驼奶和面饼出来接待二位贵客。(由于沙子中的盐会随着水下渗,所以居民们平时喝的都是含盐高的苦水,驼奶是接待客人才用的)波洛斯注意到走在人群前方的男人,虽然穿着和其他居民一样的袍子,但是却相对整洁,而且胸口议会的徽章擦得锃亮。

    波洛斯和格拉提娅刚下骆驼,那人便亲切的走上前,九十度弯腰鞠躬行礼,双眼看着波洛斯的鞋子,右手谦卑的伸出,似乎是在祈求般的希望波洛斯与其握手。

    “别这样,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波洛斯对这种极度恭谦的态度弄得有些无所适从,友好的与其握手,同时和他站到一起。

    “不敢,不敢,您可是贵族,我们这些庶民和您理应有等级之分,”那人的声音相当谦卑,几乎谄媚,“哦,抱歉,我还未自我介绍吧。我叫洛恩,无姓——我是庶民出身,尚未蒙受赐姓之殊荣。”

    波洛斯几乎无法忍受洛恩的言语,明明是贵族之间繁文缛节的受害者,却相当虔诚的维护着这一制度,波洛斯对于这种“非自然”的礼节向来是厌恶至极的,但也不能当面说出来,只好陪着他答应着。

    “话说,受到任务的应该只有我和波洛斯吧,”格拉提娅在一旁问着,“洛恩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啊,没错,我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争夺二位的荣耀,”洛恩弯着身子,不断的作着抱歉的手势,一幅诚惶诚恐的样子,“只是我实在没法坐视不理,毕竟,这里是我的故乡,我实在担心这里的情况,故回到这里,还请二位理解。”

    “原来如此,放心吧,这里会没事的。”格拉提娅自信的拍着胸脯答应着,“以我的磐石之心为名,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镇子的。”

    听到这话,洛恩表现得相当高兴的样子,连忙向二人拜谢。

    风吹过沙丘,远方的风暴渐渐迫近。太阳如熔炉般火热,但黑暗的影子却越发狭长。这世上有太多的秘密,而真相,只埋葬于黄沙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