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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问拳

    出了密林一路走在黄沙城路上,周善和陈祺心中都愈发凝重,真如竹铃童言那般,光是在偏处和羊肠小道中,能认出陈祺且动了心思的人,早早超过了二十之数,运气差些今晚在走到黄沙城之前就能将以十计数的第三根手指翘起来。

    唯一让周善宽心一事便是竹铃和陈祺的武道路程到现在为止都还算得上平坦,竹铃能够在一境稳扎稳打已经是意外之喜,陈祺稳固了一身二境快摸到三境的功夫,还不忘淬炼那几柄短剑,在来时的一个夜晚悄悄唤起了第二柄飞剑。

    竹铃练武比竹平安更吃得了苦,而周善拳招,无非吃苦二字,小姑娘咬着牙齿坚毅站在了武道的第一个门槛处。

    周善心中欢喜,但又有些忧心竹平安的伤势,说来还是对竹平安那豪言之下偷懒的毛病有些火气。老头其实没希望小辈真能学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境界招式来,老头只是盼着弟子努力,甚至不需要做成什么大事,只要能够还在努力,老头皱巴巴的脸上就能多一点笑容。

    如今准备踏入官道走进黄沙城,看到竹铃自己吃苦自己读书,老人甚至觉得自己和陈祺真要死在这一路上,只要这个最小的姑娘跑了就行的一种感觉。

    老人心中仍是平静如常,江湖还是那个江湖,只不过是换了些人。

    眼下黄沙城依山而建,地形善守难攻,周善目力远眺而去依稀能瞧见逐步登高的山上一样有不少华丽的屋子。

    天下这么多人得到了这个登天秘径的讯息,一路走来却鲜有五境武夫登门拜访,周善寻思,估计是大家真正踏在五境这个被封死的小屋子里的时候,到底是差不多的感觉。没几个五境武夫会信这事。

    况且周善心中清楚,五境武夫出手大都打得天崩地裂,各方都以此为患,一位五境全力出手自然会受到各方限制阻拦。且有些同境武夫都大多已过半百,神气内敛,更多是以万物为棋盘,不停构筑小事落子,慢慢侵吞眼中钉。

    周善眯起眼睛,看着已经在地平线处浮现轮廓的黄沙城。

    真正的难关,应该是在城里。

    递交了两份从路上登门客身上搜出来的通关文牒,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黄沙城。

    陈祺从见到黄沙城开始,盖过整个面容的袍子越拉越低,进了城连周善都笑称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陈祺还是坚持拉着帽子,说道:“前辈,我们就这么进城,不怕那些家伙盯上吗?”

    周善回答道:“不能怕,也没在怕的。其实我们一路走来的路线,时间,多少都会被人记录下来,或许其中不乏推演的好手,而我不擅长这一套,自然是玩不过比人,所以我们的行踪是藏不住的。”

    周善到了一家驿站转手就卖了这两匹一路颠簸得有些脱型的马匹。抛着两瓣碎银,踱步走入一家酒肆。

    酒肆对面就是一家茶馆,还同时摆了一大排的书,兼做书铺,一个身着儒衫的长发女子正坐在靠近书架最近的位置上,品一口茶,翻一页书,脸上时不时浮现出一抹笑容,好像书中真意化作神人,正对她开门迎客,俯首礼拜。

    散发女子身旁坐着一个小男孩,差不过和竹平安一般高,正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一手伸进嘴里,呜呜呀呀半天竟然从嘴里掏出一只半指长的金色小鱼,将其放进茶碗里游走。小男孩看到了周善一行走入酒肆,又看了看身旁安静看书的女子,叹了口气。

    “周善进去了。”男孩叩叩桌子,想示意女子。

    “嗯。”女子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开始看书:“没到时候。”

    男孩翻了个白眼,将脑袋搁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看着小鱼在茶碗里翻腾,张着嘴哈出一口气,金色小鱼连连瑟缩在茶碗离男孩最远的边缘。

    周善好似没感知到女子一行的盯梢,坐在酒肆二楼一处靠近围栏的位置,点了些酒菜。

    周善想到些什么,把小二叫住:“上一壶桂花酿。”

    店里人不多,小二去的也快,回来也快,只是手上没提个酒壶,只是站在周善身旁赔笑道:“客官,小店里桂花酿没存货了,要不给您换成青梅酒?保证冰得凉透心!您看成不?”

    老头挠了挠脖子,摇头笑笑,说道:“就这样吧。”

    小二陆续端来些店里的招牌菜,一盘鸡端上来,竹铃在周善陈祺惊讶的目光下夹起一个肥腻的大鸡腿放进了周善的碗里。

    “老周最累,老周多吃。”

    竹铃对周善这个老周的叫法还是一路上莫名其妙蹦出来的,小姑娘虽说吃得苦,但嘴上还是喊叫,每次拳桩站够了就要从口中蹦出几个难听的词汇,一听就是村里那些大老粗教的玩意,老周这叫法连神态都像极了王老汉,每次一叫都得把嘴巴咧得大大的,小姑娘次次都能先把自己逗乐。这次却是认真叫的,一板一眼还送上一个鸡腿。

    “老周不吃鸡腿,老周吃牛肉。”周善把鸡腿放回竹铃碗里,捏了一把竹铃脸蛋,笑道。

    竹铃瞎挥舞着双手,抵御着周善破坏自己脸蛋的手:“嘛呢嘛呢!本来就不够山神姐姐漂亮了,再捏起皱纹了!”

    陈祺一旁笑够了,就问周善:“为何我们不直接去齐家?……是不是有何不妥的地方?”

    “就如烧瓷,一路稳扎稳打,越是趋近收尾,手艺人就越是小心稳重,其实任何事都是如此。此行说艰险其实没多少,但你身边有一个伸手了得至少是四境的武夫这件事情应该是人尽皆知。从陈不尘一条线就能扯出,你接下来的目的地无非两个,镜湖,黄沙城。”

    周善看了看周遭事物,又多看了两眼宽敞的城中主道,继续说道:“在这两个地方截留你甚至不用考虑行程上的问题。只要你能来到这,那对于某些人来说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那如果我半路被人……”陈祺伸手对着自己脖子做了个一横的手势,好奇道:“那先来的不应该为最好时机吗?”

    周善笑道:“无非是换一个人继续看着的事,现在真正在黄沙城的人,大多时间资源事物充沛,相比起早先的那些怀衔之流的无根浮萍,后者更好像是深海里一些顺着海流四处掠食的巨兽,跟着名为大势的海流动动嘴巴就能吃下成千上万的鱼虾。你我也不过是鱼虾罢了。”

    陈祺反问道:“您也算鱼虾吗?您这样天下第一还这么好说话?”

    周善自嘲笑笑:“无非是条刺多点的鱼,不太合他们胃口。天下第一当真是虚名,我猜其实不少大门派之中一定有些老骨头能窥到天人一境,只是不屑这个名头,揍一个当时才而立之年的毛头小子。想想,若是世上早无天人境,玄岳上的那口钟,又是为谁而立?”

    城门处,往来人流熙熙攘攘,其中不乏武夫,早在几天前就漫天飞传在黄沙城将见百年来头一回入世人眼帘的天人境,自然是有许多人不远万里赶来见上一面,哪怕远远望见一个点,那都可以是这辈子酒桌上的谈资了。

    杂乱人群中走着一个看似年过半百面容的中年人,面容温和,身材纤瘦,露出一股男子少见的柔雅气质,提着一根竹竿,抬头望去,书卷气十足的男子抬头望去,眼里看到一个正在黄沙城上方越来越汹涌的旋涡,嘴里念念有词道:“别打起来呀……和为贵……和为贵咯!”

    又有英气勃发身后背着双手阔刀的虬髯大汉,眼冒精光,一身杀气使得周遭无人敢靠近,硬是在人群之中走出了一片无人地带,而城门一旁有个竹竿幕帘架起来的凉茶铺供来往行人歇脚,里边又坐了一个白袍男子,在跟凉茶铺里从幕帘里瞧见的各路行人以茶作酒,一口喝完意犹未尽,还舔了舔嘴角的余露。身旁围坐着一圈听故事的来客,其中冒出一个声音大声叫嚷着:“姓黄的,赶紧继续!茶都给你续上了,咋还不讲!”

    姓黄的男子赶忙放下茶杯,刚好瞥见门外走过的虬髯汉子,立刻来了兴致说道:“瞧见门外那威猛汉子没?他名范葭,一身杀势绝非那些宰些牛羊猪的屠户可比,身后那把巨剑名为解一,是天下刚猛至极的兵器,范葭曾一人独闯那些冤魂无数的战场,从里面取出的这把曾令天下动容的解一,而后又斩厉鬼妖兽无数,最是叫人兴起的还是范葭曾三刀剁了那个炼鬼成兵的江文子的头号鬼将!两人结仇在埠洞腹地,一打就是三天三夜,打得埠山变成了现在的埠洞腹地!”

    诸看客听得心惊,刚才还在催着白袍说书的声音顿时小了几许,但还是问道,只是声音带颤:“天下武榜里头那个百鬼江文子?”

    白袍一口又喝去半碗茶,笑道:“正是。”

    帘外范葭若有感应,看向茶铺,吓得众人心惊胆战,不约而同地低下头解决碗里的茶水,唯独白袍一脸嬉笑,看着范葭,嘴上还不停:“那江文子常年在不见太阳阴地鬼窟转悠,一身阴气早就压过了阳气,那长相也是越发女子相,不说百花宗宗主那般天仙,但至少也是副宗主那般让人挠心了。范葭跟那江文子过招,一身阳刚杀气算是占了莫大便宜呀。”

    范葭翻了个白眼,对着白袍竖起一根指头,白袍大笑举起茶碗,遥遥示意自己接下。

    周善坐在位置上,对主道上来往人流感知清晰,即使在五境之中周善在对于气息的观察之间也当得秋毫之查,让周善发觉对面书铺就有一个,只是此人气息流转缓慢,分明不像是要出手的模样,只不过主道衔接的城门处,倒正有一个气息磅礴的家伙丝毫不掩半分。正往此处走来。

    陈祺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碗酒,双手端在面前,看着周善。周善一愣,脸上有些笑意,也给自己倒上一碗,竹铃见周善没有给她倒的意思,鼓着嘴巴,气嘟嘟地将茶水都倒进自己碗里,站在椅子上把碗举得高高的,比老头脑袋还高。

    三人轻轻一磕,各自喝掉碗里的,就听周善饭饱一声长叹,就见一肥头大耳的华服公子迎面而来,先是朝陈祺竹铃都作揖而拜,随后恭敬朝周善一礼。

    “齐南峰,代家主齐量有请三位作客。”

    一路随这个叫齐南峰的胖子一路深入黄沙城,登山直到半山腰才瞧见一块齐字金匾,周善眉毛一挑,问道:“这山上都是齐家的地盘?”

    齐南峰回身恭敬答道:“不全是。家主与王智王家交好,两家一同奉命守山。王家只要沿着另一条山路就能看到。”

    再往上,有一处大门,门前候着一位暮年男子,身着精致华服,与周善老态龙钟的面貌相反,门下的这个老头精神抖擞,身形笔直,目光仍是锐利无比,一见到三人便是走了过来。

    齐南峰立刻行晚辈礼,朝老人道:“家主。”

    老头便是齐量,只是朝齐南峰摆了摆手,又把目光放在了竹铃和陈祺身上,最后才看向了陈祺:“陈祺?”

    陈祺作揖行礼:“齐前辈。”

    齐量听了这般称呼,笑道:“叫齐爷爷就行,我跟你爷爷差不了几岁了。”

    沉默小会,齐量又继续说道:“一路辛苦。”

    齐量转身领着四人向前走,丝毫不过问周善的事情,齐量并不认为陈不尘只认识他一个五境武夫,眼下这位多半是那江河湖海四处飘荡的老叟暮老头。

    山腰地势蔓延,有一片巨大草坪,草坪上因山高原因还结着少量白霜,齐量叫走齐南峰,亲自带三人来到草坪崖边一处典雅木屋,站在木屋附近,黄沙城全貌尽收眼底,目力好些像周善齐量之流更能精确推演黄沙城大小事。

    齐量介绍道:“这屋子是我闲时观景的地方,地方不大,胜在清净,委屈三位先在这下榻了。”

    陈祺深鞠一躬说道:“齐爷爷能借住一处已是不胜感激,小女哪还有所求。”

    齐量感慨道:“当年齐家难关,有你爷爷帮衬才算有惊无险,现在即使天下大势要压你,那齐家也要出声帮一帮才对。”

    齐量看向周善,继续说道:“这位老先生一路风尘赶路,护得陈祺安全,齐量先谢过。”

    周善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齐量地主之谊得体适当,安排好住处寒暄了几句便离去,陈祺坐在屋里,有些不敢置信,说道:“齐爷爷当真对得起爷爷的托付,他连那件事也不问问吗?”

    周善脑子里早就想了又想,但还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个齐量我不认识,只能借着陈不尘的想法里猜猜他到底想干嘛。”

    周善看着身前快与云同高的风景,笑了下:“想个屁。”

    老头忽然惊觉,山门下有人走来。

    一个白袍汉子走走停停一路晃晃悠悠,提着一壶酒,走到了山下齐字之前,门前迎客的弟子冷冷出言道:“往后齐家私邸,暂不见客。”

    汉子露出一副笑脸,用一手酒壶撞了撞这个看门弟子:“老哥话可不能说死,我跟你们齐家主是熟识,他要是见到我来了,那必须出门迎客,跟我把酒言欢啊。”

    弟子瞧了一眼面前这个不大正经的汉子,打扮还算得体,看得出一点读书气质,只是这吊儿郎当的性子,别说认识齐家主,就连管事的齐南峰也不会找这样的邋遢汉办事。

    白袍只是堆满笑容站在门口,没挪步半分。齐家看门的弟子大多不是那些单单负责看门跑腿的外门弟子,一般站在门口的弟子,不仅要得体还要能打。这边是齐家的第一层面子活。此时守门弟子自然不俗,见白袍也无逾矩,便将视线放回山路上,只留余光打量这个不请自来的汉子。

    白袍汉子两手提酒感觉有些不妥,干脆换了边手,手指并拢便牢牢夹住,一只手抬起来放到鼻子前嗅了下残留的余味,大呼过瘾。

    齐家弟子沉得住气,只是看着,倏然惊觉,山脚城下一声惊雷炸响,转眼间就见一柄阔刀直直从山下飞来,虽像无人掌控却仍以破竹之势向上而行,齐家弟子眯起眼睛,立刻拔剑迎上。

    这般问剑算得上是挑衅整个家族脸面,齐家弟子想着即使后续者拦不住,也得让其剑停在山门外,弟子刻意看了白袍一眼,白袍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前者冷哼一声,迎长刀而上。

    持剑迎上的弟子却不曾料想长刀霸气惊人,前冲的身体立刻被刚猛霸气卷到一旁,身形不稳跌坐在地上。

    “……五境!”弟子反应还算迅速,立刻从怀中抓出一个紫铜铃铛,奋力摇晃。

    白袍看戏般蹲在山门口看着阔刀飞来,只是伸出一手,在阔刀飞过侧身的一瞬间一把扯住,牢牢握在手里,转头看向那个拼命摇铃的齐家弟子,嘿了一声。

    紫铜铃铛乃是特殊工匠锻制,声音独特且洪亮,不仅是山上,就连山脚城里都能听见不停传来的余音阵阵。

    有个少年仍是维持晨时的姿势,看着碗里的金色小鱼,小鱼好像适应了新环境,开始自己在碗里翻起跟斗,却又巧妙地不洒出一滴茶水。少年耳尖无比,早早听到铃声,顿时扬起头,看向安静看了一天书的女子。

    女子伸手拉过一旁还剩有些菜的坛子,一股脑将里面菜都倒入其余碗碟,又把金色小鱼丢入碗里,灌满滚烫茶水,金鱼不但没有痛苦翻腾,反而越游越欢畅。

    “再等等。”

    白袍抓着阔刀,显示掂量了一下,大笑道:“趁手!”又朝山下大喊“回去请你去百花宗吃酒!”

    也不管山下那人是否听见,白袍就转头打量起齐家地理,只是草草欣赏齐家耗费大量人脉财力才打理出的这个仙家府邸一般的山头,独独看向依稀见白的平坡。咧嘴一笑。

    双脚一弓,拖着阔刀一跃而上,随后重重砸在草坪上,只可怜那些平日里重金打理的花草,被强风一卷全成了残花败柳。

    周善早早在感知到来客之后就让陈祺竹铃躲在屋子里,自己则在木屋前搬了两张椅子,安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气势十足的汉子。

    白袍来客落地,强风挂起的袖袍胡乱飞舞,对着周善一抱拳,转眼又是一副吊儿郎当模样,小跑到周善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往自己身下放了一个壶,又往周善椅子旁递过一壶。

    周善两指摩挲,对这个眼前自来熟得很的汉子没有半点印象。不想是对方先拿起酒壶碰了一下,又是一抱拳:“晚辈黄知时,见过前辈。幸会,幸会。”

    老头怕自己没听清,凑近了一点问了声:“叫啥?”

    白袍汉子腼腆一笑,挠了挠耳根:“叫黄知时,小名知了,土生土长的桂州人。”

    老头恍然,举起黄知时拿来的酒壶,碰了一碰:“原来是天下第一,幸会,幸会。”

    酒送到嘴边,才发现是桂花酿,痛饮一大口,老头话闸子算是打开了一些,指了指身后的小屋:“里面有个女娃娃,才七八岁就特崇拜你。”

    小名知了的汉子伸头往屋里看了看,特意正了正衣服,把刚才被劲风吹得乱七八糟的衣服顺得服服帖帖,连喝酒的姿势都变了,一口含一半,喝完还不吐气,整一副高人做派。又一拍脑袋,从怀里取出一块玉质印章,周善瞥见底下七扭八歪刻着黄知时三个虫爬爬字体,用阔刀一横一递刚好放在屋子窗边。

    “你是陈不尘叫来的?”

    “是。”黄知时摇摇头:“也算是。”

    “我跟陈先生只是做了一笔买卖,我俩都满意的买卖。你们往这走的消息是齐家穿的信。”黄知时一时聚音成线,只让周善一人听清了此话。

    “那不重要。”周善没理会黄知时一时突然的谨慎,只是继续随意说话:“不过我挺好奇你和陈不尘做了什么买卖?”

    黄知时竖起三根手指,丝毫不忌讳说道:“其实啊,要我说陈先生这老贼性子,就算给他孙女或是其他孩子都不会安排什么太妥帖的路子,小花朵嘛,总是要遭受一点摧残的。所以他给陈祺妹妹的计划里该有上中下三策为准。”

    “下策,黄沙城齐家,在我收集的情报里,齐量终归是头虎视眈眈的野兽,做法虽说光明正大,但多数时候是顺势而为,逆势则急流勇退,所以她要是独自找到齐量,那少说要先掉一层皮,活是肯定活得下去,就看祺妹子自己的造化了。”

    黄知时扣下一根知道,继续道:“中策,是找到镜湖的暮老头,老暮虽然云游四方,飘忽不定,一旦知晓陈家出事,定然出手救人,这份是陈先生最信得过的人情,就算暮老头不喜欢晚年陈先生所作所为,也会捏着鼻子护其晚辈。这就是当年陈先生走江湖的最重要的一份挚友情谊。且老暮肯定不会为难祺妹子,该怎么活就怎么活,有什么要求只要她敢提,老暮就会尽量让这小公主过得舒心些。”

    最后,黄知时掰下食指,独留一根大拇指:“上策,最能让陈祺过得舒坦,那就是找到我,求我庇护,虽说我是不是天下第一还不能说明白,可终究比他俩能打一些,且江湖上各路也把我当个金字招牌,不是我吹嘘哈,有我护着,祺妹妹才算是能睡上安稳觉。”

    周善迟疑了一下,提醒道:“买卖?”

    “买卖好说!”黄知时来劲了,吞了一口酒:“早年陈先生看祺妹妹与我乃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才子佳人,说是必须得把祺妹妹送我怀里,他老人家才能放心走人!”

    黄知时拍着胸脯小小声说完了这句话,嗓门才敢稍大些,笑道:“这些笑话前辈也就听听”

    周善也点点头说道:“你小子还算诚实,陈不尘做鬼也不会把他这样的漂亮孙女卖了才对。”

    “其实我跟陈先生的买卖,才是下下策,是要天时地利人和具在,才能勉为其难的算是开始买卖的。”

    黄知时将酒壶斜放搁在地上,手一松,酒壶打转刚好撞在周善的酒壶上,发出哐的一声震响,突然想起周善说的屋里还有两个姑娘在休息,又立刻出手稳住酒壶以防回响。

    酒壶里酒水荡漾,把黄知时的脸映得歪歪斜斜,看不见表情。

    “陈先生和我做的买卖,就是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和当年那个天下第一的周善,问拳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