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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安得自在

    又行的数日,得到一处大泽边,此泽名为梦泽,一眼望去浩瀚无边,天蓝水清,让人心情舒畅。泽边是一山横亘曰梦堤山,越过此山地势则向下,直至得到卫泽城。一路走来千墨不禁想到幸有此山挡住梦泽,否则地势直下,水趋低不趋高,哪里能建得起城池来?怪不得此山叫做梦堤山。

    卫泽乃属河内王张能管辖,此人是国相一派,和幕无夜向来不合,之前就参过幕无夜一本,告其边境守卫不严,引得域外邪教乌拉教在河内泛滥成患。

    乌拉此教来自西方,和他教不同,佛教讲究来世因果劝人向善积德,道教讲道法自然清静无为,而乌拉教则讲世间本无矩,所有道德规制均属统治者御下用之,人应当率性而为。因而乌拉教众不认帝皇,不从官府,不尊长幼,一时兴起竟可以烧杀掳掠为乐,口号曰“无自在,毋宁死”,一时竟从者甚众。

    幕无夜一行来到城前,却城门紧闭,只见城头戒备甚严,均张弓搭箭,一校官问道:“来者何人。”“我乃定西王幕无夜,途经卫泽,有通关文牒,速开城门。”幕无夜喊道。片刻,校官答复:“河内王有令,我军正值和乌拉教交战之际,敌我不分,为防奸细入城,还请将军城外扎营。”

    “岂有此理,大王在此,又有文牒,难道有假?”幕无夜手下校官怒道。幕无夜挥手示意,拔转马头,指挥手下在城外安营。城头,河内王张能在旗后窥视,诡异一笑。

    此时,远远有尘土飞扬,似有大批人马前来,幕无夜一声令下:“列阵。”两百幕家军立时放下帐篷锅灶,整军面向对面,几乎只在片刻,盾牌连绵,长矛林立。城上张能暗道:“幕家军久经沙场,果然名不虚传,区区两百人竟有如此气势。”

    对面兵马渐渐趋近,千墨看到对面约有五千兵马,只是并无统一军服,而是各色衣服,各样兵器,有绫罗绸缎,亦有皮铁甲胄,枪矛刀剑,锏锤戟钺,琳琅满目,甚至有使木棍者。

    东方月道:“将我包裹拿来。”“你待怎地。”千墨不解。“这些人是来摆摊开店兜售衣物兵器的罢,我看中了一些衣物,欲取钱买之。”

    这时只听一放浪声音从对方阵后传来,“我乃乌拉教舵主万浪,尔等朝廷鹰犬,蝇营狗苟,虽生和死又有何异,早日回头是岸,归顺我乌拉教,共同自在。”只见对方阵后有一马车,马车比寻常更宽两倍,长三倍,其上竟安了一张床榻,一男子披头散发躺坐,左拥右抱两个风韵美女,皆是衣衫不整。

    幕无夜见是乌拉教众,也不多言,下令:“土鸡瓦狗尔,当直取敌首。”一马当先向前冲去,千墨东方月各执宝剑跟随,身后两百幕家军亦结阵向前。幕无夜一口长刀既名掩日,气势如虹,当者无不披靡,身后兵马紧紧跟随,如锲子插入敌阵。乌拉教众虽崇尚自在,服饰兵器各异,却均也是悍不畏死之辈,高叫:“自在!”,上前包围。

    幕无夜知此敌众我寡之势甚重,兵力差至数十倍,唯有一意向前,方可破敌,此中两者最为关键,一是兵贵神速,兵势一起,必不能稍滞,如此孤军直入,只有奋力向前,如被阻停滞,则如陷入泥潭,只能愈陷愈深,必死无疑。二是全军向前,极易被从后方攻击,如分兵阻敌,则或前后不得相连,此乃分割包围必败之局。因此幕无夜喊道:“全军向前,不得停滞,千墨断后,只消不缠。”

    城墙上河内王张能和守城士卒看得真切,幕家军如钉子般钉入敌军,无丝毫停顿,两百精兵如一人般齐整,纵是乌拉教众团团包围,幕无夜仍是极速向前,不禁暗叹:“人说西川兵马甲天下,当真不是虚言。”

    大约只一盏茶功夫,幕无夜竟已带兵逼近敌阵后马车,千墨和东方月两人殿后,并不和敌纠缠,而是连消带打,只使敌不得拖慢我军行进。马车上,乌拉舵主万浪见敌将至,屏退两女,擎出一根金枪,欲抵挡幕无夜。

    掩日,世之名刀,刀长八尺,重九十斤,三十六路刀法擅攻,刀刃无锋,然沾之肌骨寸碎,五脏俱裂,刀风亦可伤人。

    万浪虽已近大师境,幕无夜却是大师中亦属无敌者,修为差距甚大,当下幕无夜力劈华山,无坚不摧,两名风韵女子见万浪难敌,执剑上前相阻,只听叮叮叮几声兵器折断落地,万浪和两名女子均在幕无夜一击之下,身受重伤。

    万浪口吐鲜血,勉强说道:“我入自在,方知那多少年竟是白活,今为自在而亡,死得其所。不自在,毋宁死。”拿起断剑自刎而亡,两女子亦均自刎。

    千墨暗道这些人等执迷自在,竟不惜以命,必有原委。如世上人人无有规矩,只做想做之事,却又不知如何。

    幕家军穿出敌阵回头继续攻击,舵主既已毙,乌拉教众人拼命抢了尸首,逃散而去,幕无夜并不追赶。

    城墙上河内王汗毛竖起,暗道:“西川兵以一当十,这幕无夜更是勇不可当,惹急了如禽兽般凶狠。”当下下令打开城门,放幕家一众入城。张能迎于路边,恭维道:“定西王以寡击众,击败乌拉教众,功劳甚大啊。”

    幕无夜心知此人有害人之心,此前不让进城,乌拉教又凑巧来袭,恐怕脱不得干系,一言不发,带兵入内,凡经过城内士卒,尽皆矗立惧之。

    张能对幕无夜颇为忌惮,将其和所带士卒安置在城东军营附近,离的将军府甚远,一应饮食等倒是无有懈怠。此次战役虽大胜,然敌众实多,幕家军却也折损有五十余人,均已疲乏,安睡一晚。

    次日一早,东方月找千墨说昨日看了乌拉教不少好看衣物,颇有灵感,要去街上寻买。千墨只得行随从之职,跟随前去。待到卫泽最为繁华之街市,二人正寻衣饰铺间,突听一声锣响,几个卫泽衙役押着几人缓缓行来。

    待到跟前,押运的乃是两个女子,女子均中上之姿,然均已剃去青丝,头上仅有寸发,衣衫不齐,背上竖一木牌,一书“诽谤官衙”,一书“行止不端”。东方月问道:“此二女子何罪?”

    衙役答道:“一人被街坊举报诽谤我河内王大人,同情邪教,一人被发现淫污之行,当街和男人相抱。”“非是如此,我当日只问弹音奏乐乃高雅之事,大王因何禁之?并非诽谤。”“亦是冤枉,我家情郎将远行,思念心切下,只是稍抱。”“你俩还竟敢狡辩?”衙役将女子拖到跟前,一把撕去其仅有衣物,女子顿时无从遮体,只得低头蹲下如鹌鹑状,街边群人观之笑之,更有好事者去扯另一女子衣物。

    东方月发怒,拔出断水剑,一记飞腿踢中衙役腹部,衙役痛苦倒地,余人见剑光凛冽均不敢上前。千墨取衣物将二女身体覆盖,对衙役说:“此二人均有冤,我等即带去河内王处申述之。”衙役不敢阻拦,街上众人一嘘散去。

    东方月和千墨带着二女至王府,门口有人阻拦,东方月几剑打落对方兵器,直闯入内,待到内堂,听的阵阵弦乐之声,推门而入,只见河内王张能躺于榻上搂着一美人正上下其手,两旁管弦吹奏,中有几名舞女身着丝缕,翩翩起舞。

    张能见千墨东方月吃了一惊,认得正是此二人昨日殿后,武艺颇为高强,正襟威严道:“你二人不在军中,来此何事?”“河内王大人,我等街上遇衙役押此二女游街,问明实情,以为此二人皆为冤枉,还请大王重断此案。”千墨较之东方月更为冷静。

    “如何断案此乃我卫泽内务,你等远来乍到,就要管我府内事不成?”张能不见幕无夜,并无忌惮,威风大发,义正言辞道:“我乃皇帝御封之藩王,你俩西川小卒尔,敢闯我王府,已是犯了死罪。我大人有大量,看在定西王面子,不与你俩计较,自去吧,莫要再来。”

    “我皇素来讲人人均要匡扶正义,此是国之精神,今路见不平,虽小卒岂敢置若罔闻?”千墨坚持。“如此狂妄,欺我河内无人乎?”张能怒道。此时王府内一众高手士卒均已赶到,将二人团团围住。河内既是藩国,平日里网罗高手亦是众多,高段修为有数人,另有一红袍僧侣执一对铜钹,已至大师修为。

    张能本人亦是高段修为,擅弓射,眼看大占上风,更为嚣张,取过一把强弓,轻蔑道:“你等黄毛雏儿,哪懂得治国之道,刁民奸猾,以礼待之,则索求无度,以威使之惧,则安居乐业。本王不想为难,你俩却为两个下贱女子与本王翻脸,也罢,现今就断了你俩念头罢。”

    弓弦响处,一发双箭射出,洞穿两女子左心,又嵌入柱,千墨东方月被围不及救援,一时两女双双毙命。

    千墨脸色一时狰狞,已是动了真怒,突对东方月说:“闭眼。”东方月聪颖,立时紧闭双眼,而众人并不知何意,多以为千墨穷途末路而行诓骗。空中一团耀目白光绽放,是千墨掷出于覆龙族所获研制出之闭目丸,众人瞬间双眼充斥白光,不可视物。

    而千墨东方月心有灵犀,一左一右,直扑张能,张能眼不能视,心知危险,只使那一把强弓挥动,然惊鸿一剑,于弓弦间直入体内,断水至处,首级离体。只是电光火石之间,河内王已是身首异处,死在当场。

    闭目丸时效即是转瞬,众人目光恢复,见河内王已死,大惊之下,均没了主张,这些人全是张能雇来,每月赏赐金银美女,现雇主已死,也不知如何是好。大师僧侣道:“先拿住凶手,否则我等皆脱不了干系。”众人醒悟,各执兵器,围住二人厮杀,千墨东方月各自背向迎敌,然人多势众,只能左右支吾,大师僧侣见此发动铜钹就要取二人性命。

    此时一阵凌厉刀风带喊杀声袭来,原是幕无夜得知消息,带幕家军前来救援。幕家军箭矢齐发,盾牌长矛齐整向敌,幕无夜掩日刀下无有可敌者,河内众人本无战心,见不敌即自行散去,幕无夜救得千墨二人,也不做停留,只出城而去,城中士卒皆不敢阻拦。

    一路千墨东方皆无言,此次虽脱得凶险,然欲替人伸冤反害人性命,及杀藩王,闯出了泼天大祸,恐将幕无夜也连累其中,又思起乌拉教之流行,河内如此酷政下,或也并非无理,此城久治下民风竟也颠倒,不分善恶,欺软怕硬,今日冷眼旁观,他日祸及己身,亦无人相助。

    乌云压城,惶惶然如漫天神将,千墨思绪万千,不能解忧,取出一坛川江老酒,抬头向天曰:“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