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垣·第三章 作一出英雄救美
张戚大步走在前面，走着走着，忽然身后的绳索拽不动了。
回头一看，裴凌不知怎得摔在路中间。她正正好挡住了身后人的路，三位身着华服公子不得不在离她半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装模作样的惊呼一声，“啊，好疼…”
裴凌想赌人的恻隐之心，不过想让贵人出手相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不是易事，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摔倒在面前，红衣男子刚想上前扶起她，一旁狐狸一般的男子用手中的扇子拦下他，微微摇了摇头。
张戚怕她挡了贵人的路，走过来拉起她。
三位公子见她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继续往妙音坊里去。
看来是没戏了啊…
不过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不到最后一刻，还是要赌，赌一线生机。
哪怕无人救她，她自己也要救自己。
裴凌眼泪簌簌落下，哭喊道，“大爷，别打我，别打我…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声音惊恐，引得路上行人侧目，顿时议论纷纷。
“好可怜的小姑娘啊，怕不是拐来的。”
“可不就是嘛，手上还套着绳子。”
“可惜了…好好一个姑娘。”
裴凌勉强走了两步，一个不稳又摔在地上，连带着推倒了一旁卖甜水小贩的摊子，甜水顿时泼洒一地。
小贩顿时急了，抓住她，“你这是做什么！我这些还得卖钱呢，你得赔钱！”
“我，我没钱…”
没钱？
小贩看到绳子另一端的张戚，上前死死将他拽住，“你们可不能走啊！我这生意都做不成了，赔钱！”
只要连带着他人的利益，哪怕是个小人物，利益受害也会出手。
张戚看不懂她在作什么可怜态，还没卖钱呢，就要赔钱。他上前揪着裴凌的耳朵，“你他娘的做什么！”
“疼——大爷松手。”
裴凌小脸因为疼痛扭曲，两眼含泪，楚楚可怜。
“住手。”
张戚的手腕被人狠狠攥住，是方才那个狐狸一般的男子。
他又返了回来。
张戚吃痛松手，狐狸美人甩开他，他一个踉跄退了好几步。红衣男子和那个稚嫩少年也来到裴凌身边，挡在她身前。
赌赢了…
裴凌抬头对上红衣男子带有光晕的双眸，眸光浅浅，只听他声音温柔，“姑娘没事吧？”
她一时愣神，只道，“没，没事。”
看来者气度不凡，张戚定了定神，道，“几位公子，这是我正经买卖的奴婢。还请给个方便。”
他太过聪明，从不招惹自己斗不过的人。趁他们一怔，张戚上前就要拉过裴凌。
裴凌躲到红衣男子身后，拽着他的衣袖，娇声道，“公子，我怕…”
红衣男子见她怯生生的样子，心中不忍，作势就要出钱将她买下来，“多少钱，我们…”
话音未落就被那狐狸美人拦住，一脸严肃，对张戚道，“你说是正经买卖就是正经买卖啊！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拐来的，照身帖呢？拿来看看，不然就报官了。”
张戚面色铁青，只得拿出裴凌的照身帖递给他。
狐狸美人拿过照身帖看了看，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裴凌？这名字好听。”他把照身帖收进怀里，“这裴凌，我们就带走了。”
“那怎么行！她是我买来的，你要带走得给钱。”
“给钱也行，那就把卖身契也拿出来，正儿八经的转给我们。”
卖身契，张戚没有。可被人从自己手中明抢，他咽不下这口气。
“几位公子若是这样，那就得罪了。”
狐狸美人也不色变，嘴角含笑，微微摇着手中的扇子。
“哦？怎么个得罪法。”
张戚眼中阵阵寒意，一挥手，身边的四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围了上来。这四个皮糙肉厚的壮汉看着可比三个白白嫩嫩的公子哥能打多了，裴凌心里打鼓。
红衣男子微微扬了扬下巴，身着天青色锦袍的少年一步向前，风驰电掣之间就扫腿撂倒了离他最近的两个大汉，快拳裹挟劲风，几拳让男人五脏肺腑好似都移了位。
身后的大汉趁他不备，从背后抱住了少年，少年一个后翻，衣袂翩然，将两百斤的大汉从身上甩下。谁能料到白白净净的少年还有这等力气，大汉整个人摔在地上，顿时五官扭曲，疼得龇牙咧嘴。
几招下来，少年一个打得四人纷纷倒地。
裴凌杏眼睁大，心里赞叹。厉害啊！一打四。这等贵人可不能放走，得抱紧大腿。
张戚见少年武艺高强，招式行云流水，怕是多年苦练的功底，绝不是普通人。
他悻悻一笑，故作镇定，“几位公子也不必对我的人大打出手吧，这丫头本是要送进妙音坊的，你们喜欢就贱卖了。二十两。”
这时候还要钱，裴凌也是佩服他的脸皮。
“送进妙音坊的？”狐狸美人一笑，对身旁的红衣男子打趣道，“你听听，急什么？等下进去也见得着。”
他们下榻的雅间就在妙音坊，原本他们已经离去，是红衣男子心下不忍，才又返了回来。
听张戚说二十两，红衣男子是愿意顺手做个善事的，准备掏钱。
只见狐狸美人走到张戚面前，亮出一块刻字金牌，赫然写着皇城司三个字。
他敛去笑容，俊容覆了层冰霜，冷道，“滚。”
皇城司乃是天子心腹爪牙，直接受命于天子，于国都是凌驾于一切的存在，自然不是张戚这等人惹得起的。
张戚恨恨的咬了咬牙，踢了几脚地上打滚的手下，“起来，走！”
说着就消失在人群里。
裴凌还想追上去，红衣男子拉住她，“怎么还要回去？”
“我姐姐还在他手里。”她放心不下秦双。
“你知道方才那人叫什么吗？”
裴凌摇摇头。
红衣男子微微色变，安抚道，“别担心，我们会帮你的。”他转头喊那狐狸美人，“南风…”
狐狸美人给他使了个眼色，红衣男子咳嗽几声，“咳咳，蓝凤，找皇城司帮她寻人。”
裴凌庆幸自己方才赌对了，果然国都贵人多，紫垣第一乐坊门前都不是寻常人。
“不需要皇城司，我自己就能找到。”
“你？”三人似是不信。
裴凌笃定点头。
“我信你，那便走吧。”
红衣男子轻轻为她解去麻绳，裴凌看他专注时雅致的侧颜，心中一动，“小女子裴凌，不知公子姓名？”
“我…”他顿了顿，“我姓洪。”
洪公子指着那稚嫩却身手不凡的少年，“这位是杨小公子。”
裴凌打量着眼前几位公子，总觉着这并非他们的真名。不过大人物总有大人物的苦衷，不主动阐明身份，自己也没必要多问。
“见过几位公子，且随我来。”
裴凌刚踏出一步，只觉手脚无力。她多日未进食，方才又花全身气力演那出苦情戏，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洪公子伸手接住了她，余下三人面面相觑。
“这是哪一出啊？”
“怕不是饿昏了，南风，怎么办？”
“先带回去吧。”
南风浔口中的回去，就是回妙音坊内。
三人摆明了是青楼恩客，妙音坊门外板着脸的侍卫见了他们都点头哈腰。
妙音坊内，是一个回形建筑，四周都是楼阁回廊，中空的建筑第一层是大堂，堂内一个朱红围栏的舞台。
不少人围坐于红木桌案前，台上一个仙姿逸貌，女子身着敦煌壁画中的服制，衣带飘飘，恰如神女一般正翩然起舞，一颦一笑间媚态横生。高台旁是坐着几位乐人，怀抱烧槽琵琶，手抚焦尾长琴。
烧槽琵琶和焦尾长琴皆是仿制东汉时期蔡邕救下的一块烧焦的梧桐木，音色清绝，琴瑟和鸣，犹如仙乐一般。
这等地方，也不怪王公贵族日日往这跑。
三人一踏进妙音坊，原是同旁人饮酒作乐的，还有抚乐的女子们纷纷侧目，个个妆容精致，衣着华丽，头上珠翠摇曳，好似一群瑶池仙女，若非当中夹杂着一些碍眼的男人，此处就更像仙境了。
“蓝公子！”
“洪公子！这…这是哪家小姐啊？”
围上来的姑娘们见他怀中昏迷的裴凌，满眼疑惑。坊内什么样的姑娘没有，这洪公子平日不近女色的，竟从坊外抱进来个姑娘。
“且拿些好入口的粥来。”东方弘烨吩咐道。
身边的女子连忙应声，“是。”
三人正要上楼。
一个女子忽得牵住杨容玉的袖口，“杨小公子。”
他回身，只见那花枝招展女子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笑容，悄声道，“曲姑娘今夜不演出，休息。”
杨容玉霎时脸色一红，点头，“哦哦，我知道了…”
随即跟上了南风浔二人。
妙音坊顶楼可见楼内中空，能稳坐紫垣风月场第一把交椅，内部不仅是装潢华丽，且设计精巧，由大曜第一的匠人修筑。从走廊或是阶梯任何一处向下望，犹能见高台上花魁的舞姿。
顶楼的雅间最是隐蔽，房门大开，光是前厅就如寻常百姓庭院一般大，绕过丈宽的水墨江山图屏风，将裴凌安置在隔间，三位公子围坐乌木酒案旁饮茶。
“此次出宫还有要事在身，带个姑娘怕是不方便吧。”杨容玉忧心忡忡的看着身边一袭绛红色剑袍的男子，“太子，这裴姑娘怎么办？”
杨容玉是当朝太尉，卫国公杨闯的幼子。杨闯是一介武夫，儿子却生得白白嫩嫩，取名容玉。他虽是年纪轻轻，十六岁便是武阶一品的高手，随父出征，在朝中有将军头衔。
太子监国，此次他们三人就是来调查城外流民聚集一事的。偶遇刚入城的裴凌，算是冥冥之间注定的缘分。
南风浔带着慧黠的笑容，打趣道，“我看她模样不错，合太子的眼缘，可以留下侍奉太子。”
南风浔是当今柱国，周国公南风启的次子，和杨容玉一样都是公爵家公子。世家公子里出了名的风流纨绔，颇得圣宠，自幼被他父亲送入皇宫，和太子一同长大。
他见惯人间疾苦，看裴凌那副可怜模样，虽心下不忍，也不多加阻止。介入他人的因果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他从不擅自妄为。
唯独是在深宫待久了的太子东方弘烨于心不忍，回身帮她。
“看她可怜而已。”
“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太子掏钱那么爽快，不是打算买来身边侍奉么？”
东方弘烨面带愠色，“少左一句侍奉，右一句侍奉。我不需要人侍奉。”
南风浔习惯了他的正经，对东宫的呵斥不以为然，“好～洪公子。等下给她送走就是了。”
“先找到她姐姐。”
“是，是，洪公子。”
他话语间带着几分宠溺，像是给炸毛的猫咪顺毛。
东方弘烨熟悉他这种顺从，这是他平日哄花魁们开心的顺从，听来不大真心，心里更是不爽。
南风浔提起光滑的天青色汝窑茶壶，斟满东方弘烨面前的茶盏，“洪公子尝尝，云针新茶。”
东方弘烨喜爱品茗，自然不会跟好茶过不去，便不再同这没正形的浪子计较。
回头一看，裴凌不知怎得摔在路中间。她正正好挡住了身后人的路，三位身着华服公子不得不在离她半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装模作样的惊呼一声，“啊，好疼…”
裴凌想赌人的恻隐之心，不过想让贵人出手相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不是易事，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摔倒在面前，红衣男子刚想上前扶起她，一旁狐狸一般的男子用手中的扇子拦下他，微微摇了摇头。
张戚怕她挡了贵人的路，走过来拉起她。
三位公子见她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继续往妙音坊里去。
看来是没戏了啊…
不过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不到最后一刻，还是要赌，赌一线生机。
哪怕无人救她，她自己也要救自己。
裴凌眼泪簌簌落下，哭喊道，“大爷，别打我，别打我…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声音惊恐，引得路上行人侧目，顿时议论纷纷。
“好可怜的小姑娘啊，怕不是拐来的。”
“可不就是嘛，手上还套着绳子。”
“可惜了…好好一个姑娘。”
裴凌勉强走了两步，一个不稳又摔在地上，连带着推倒了一旁卖甜水小贩的摊子，甜水顿时泼洒一地。
小贩顿时急了，抓住她，“你这是做什么！我这些还得卖钱呢，你得赔钱！”
“我，我没钱…”
没钱？
小贩看到绳子另一端的张戚，上前死死将他拽住，“你们可不能走啊！我这生意都做不成了，赔钱！”
只要连带着他人的利益，哪怕是个小人物，利益受害也会出手。
张戚看不懂她在作什么可怜态，还没卖钱呢，就要赔钱。他上前揪着裴凌的耳朵，“你他娘的做什么！”
“疼——大爷松手。”
裴凌小脸因为疼痛扭曲，两眼含泪，楚楚可怜。
“住手。”
张戚的手腕被人狠狠攥住，是方才那个狐狸一般的男子。
他又返了回来。
张戚吃痛松手，狐狸美人甩开他，他一个踉跄退了好几步。红衣男子和那个稚嫩少年也来到裴凌身边，挡在她身前。
赌赢了…
裴凌抬头对上红衣男子带有光晕的双眸，眸光浅浅，只听他声音温柔，“姑娘没事吧？”
她一时愣神，只道，“没，没事。”
看来者气度不凡，张戚定了定神，道，“几位公子，这是我正经买卖的奴婢。还请给个方便。”
他太过聪明，从不招惹自己斗不过的人。趁他们一怔，张戚上前就要拉过裴凌。
裴凌躲到红衣男子身后，拽着他的衣袖，娇声道，“公子，我怕…”
红衣男子见她怯生生的样子，心中不忍，作势就要出钱将她买下来，“多少钱，我们…”
话音未落就被那狐狸美人拦住，一脸严肃，对张戚道，“你说是正经买卖就是正经买卖啊！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拐来的，照身帖呢？拿来看看，不然就报官了。”
张戚面色铁青，只得拿出裴凌的照身帖递给他。
狐狸美人拿过照身帖看了看，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裴凌？这名字好听。”他把照身帖收进怀里，“这裴凌，我们就带走了。”
“那怎么行！她是我买来的，你要带走得给钱。”
“给钱也行，那就把卖身契也拿出来，正儿八经的转给我们。”
卖身契，张戚没有。可被人从自己手中明抢，他咽不下这口气。
“几位公子若是这样，那就得罪了。”
狐狸美人也不色变，嘴角含笑，微微摇着手中的扇子。
“哦？怎么个得罪法。”
张戚眼中阵阵寒意，一挥手，身边的四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围了上来。这四个皮糙肉厚的壮汉看着可比三个白白嫩嫩的公子哥能打多了，裴凌心里打鼓。
红衣男子微微扬了扬下巴，身着天青色锦袍的少年一步向前，风驰电掣之间就扫腿撂倒了离他最近的两个大汉，快拳裹挟劲风，几拳让男人五脏肺腑好似都移了位。
身后的大汉趁他不备，从背后抱住了少年，少年一个后翻，衣袂翩然，将两百斤的大汉从身上甩下。谁能料到白白净净的少年还有这等力气，大汉整个人摔在地上，顿时五官扭曲，疼得龇牙咧嘴。
几招下来，少年一个打得四人纷纷倒地。
裴凌杏眼睁大，心里赞叹。厉害啊！一打四。这等贵人可不能放走，得抱紧大腿。
张戚见少年武艺高强，招式行云流水，怕是多年苦练的功底，绝不是普通人。
他悻悻一笑，故作镇定，“几位公子也不必对我的人大打出手吧，这丫头本是要送进妙音坊的，你们喜欢就贱卖了。二十两。”
这时候还要钱，裴凌也是佩服他的脸皮。
“送进妙音坊的？”狐狸美人一笑，对身旁的红衣男子打趣道，“你听听，急什么？等下进去也见得着。”
他们下榻的雅间就在妙音坊，原本他们已经离去，是红衣男子心下不忍，才又返了回来。
听张戚说二十两，红衣男子是愿意顺手做个善事的，准备掏钱。
只见狐狸美人走到张戚面前，亮出一块刻字金牌，赫然写着皇城司三个字。
他敛去笑容，俊容覆了层冰霜，冷道，“滚。”
皇城司乃是天子心腹爪牙，直接受命于天子，于国都是凌驾于一切的存在，自然不是张戚这等人惹得起的。
张戚恨恨的咬了咬牙，踢了几脚地上打滚的手下，“起来，走！”
说着就消失在人群里。
裴凌还想追上去，红衣男子拉住她，“怎么还要回去？”
“我姐姐还在他手里。”她放心不下秦双。
“你知道方才那人叫什么吗？”
裴凌摇摇头。
红衣男子微微色变，安抚道，“别担心，我们会帮你的。”他转头喊那狐狸美人，“南风…”
狐狸美人给他使了个眼色，红衣男子咳嗽几声，“咳咳，蓝凤，找皇城司帮她寻人。”
裴凌庆幸自己方才赌对了，果然国都贵人多，紫垣第一乐坊门前都不是寻常人。
“不需要皇城司，我自己就能找到。”
“你？”三人似是不信。
裴凌笃定点头。
“我信你，那便走吧。”
红衣男子轻轻为她解去麻绳，裴凌看他专注时雅致的侧颜，心中一动，“小女子裴凌，不知公子姓名？”
“我…”他顿了顿，“我姓洪。”
洪公子指着那稚嫩却身手不凡的少年，“这位是杨小公子。”
裴凌打量着眼前几位公子，总觉着这并非他们的真名。不过大人物总有大人物的苦衷，不主动阐明身份，自己也没必要多问。
“见过几位公子，且随我来。”
裴凌刚踏出一步，只觉手脚无力。她多日未进食，方才又花全身气力演那出苦情戏，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洪公子伸手接住了她，余下三人面面相觑。
“这是哪一出啊？”
“怕不是饿昏了，南风，怎么办？”
“先带回去吧。”
南风浔口中的回去，就是回妙音坊内。
三人摆明了是青楼恩客，妙音坊门外板着脸的侍卫见了他们都点头哈腰。
妙音坊内，是一个回形建筑，四周都是楼阁回廊，中空的建筑第一层是大堂，堂内一个朱红围栏的舞台。
不少人围坐于红木桌案前，台上一个仙姿逸貌，女子身着敦煌壁画中的服制，衣带飘飘，恰如神女一般正翩然起舞，一颦一笑间媚态横生。高台旁是坐着几位乐人，怀抱烧槽琵琶，手抚焦尾长琴。
烧槽琵琶和焦尾长琴皆是仿制东汉时期蔡邕救下的一块烧焦的梧桐木，音色清绝，琴瑟和鸣，犹如仙乐一般。
这等地方，也不怪王公贵族日日往这跑。
三人一踏进妙音坊，原是同旁人饮酒作乐的，还有抚乐的女子们纷纷侧目，个个妆容精致，衣着华丽，头上珠翠摇曳，好似一群瑶池仙女，若非当中夹杂着一些碍眼的男人，此处就更像仙境了。
“蓝公子！”
“洪公子！这…这是哪家小姐啊？”
围上来的姑娘们见他怀中昏迷的裴凌，满眼疑惑。坊内什么样的姑娘没有，这洪公子平日不近女色的，竟从坊外抱进来个姑娘。
“且拿些好入口的粥来。”东方弘烨吩咐道。
身边的女子连忙应声，“是。”
三人正要上楼。
一个女子忽得牵住杨容玉的袖口，“杨小公子。”
他回身，只见那花枝招展女子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笑容，悄声道，“曲姑娘今夜不演出，休息。”
杨容玉霎时脸色一红，点头，“哦哦，我知道了…”
随即跟上了南风浔二人。
妙音坊顶楼可见楼内中空，能稳坐紫垣风月场第一把交椅，内部不仅是装潢华丽，且设计精巧，由大曜第一的匠人修筑。从走廊或是阶梯任何一处向下望，犹能见高台上花魁的舞姿。
顶楼的雅间最是隐蔽，房门大开，光是前厅就如寻常百姓庭院一般大，绕过丈宽的水墨江山图屏风，将裴凌安置在隔间，三位公子围坐乌木酒案旁饮茶。
“此次出宫还有要事在身，带个姑娘怕是不方便吧。”杨容玉忧心忡忡的看着身边一袭绛红色剑袍的男子，“太子，这裴姑娘怎么办？”
杨容玉是当朝太尉，卫国公杨闯的幼子。杨闯是一介武夫，儿子却生得白白嫩嫩，取名容玉。他虽是年纪轻轻，十六岁便是武阶一品的高手，随父出征，在朝中有将军头衔。
太子监国，此次他们三人就是来调查城外流民聚集一事的。偶遇刚入城的裴凌，算是冥冥之间注定的缘分。
南风浔带着慧黠的笑容，打趣道，“我看她模样不错，合太子的眼缘，可以留下侍奉太子。”
南风浔是当今柱国，周国公南风启的次子，和杨容玉一样都是公爵家公子。世家公子里出了名的风流纨绔，颇得圣宠，自幼被他父亲送入皇宫，和太子一同长大。
他见惯人间疾苦，看裴凌那副可怜模样，虽心下不忍，也不多加阻止。介入他人的因果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他从不擅自妄为。
唯独是在深宫待久了的太子东方弘烨于心不忍，回身帮她。
“看她可怜而已。”
“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太子掏钱那么爽快，不是打算买来身边侍奉么？”
东方弘烨面带愠色，“少左一句侍奉，右一句侍奉。我不需要人侍奉。”
南风浔习惯了他的正经，对东宫的呵斥不以为然，“好～洪公子。等下给她送走就是了。”
“先找到她姐姐。”
“是，是，洪公子。”
他话语间带着几分宠溺，像是给炸毛的猫咪顺毛。
东方弘烨熟悉他这种顺从，这是他平日哄花魁们开心的顺从，听来不大真心，心里更是不爽。
南风浔提起光滑的天青色汝窑茶壶，斟满东方弘烨面前的茶盏，“洪公子尝尝，云针新茶。”
东方弘烨喜爱品茗，自然不会跟好茶过不去，便不再同这没正形的浪子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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