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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弦月》脑梗

    仇空青谈恋爱了。

    每当领导有什么八卦的时候,都是联络同事感情的好时机。共同八卦领导脖子上的草莓和他遮遮掩掩的神情,会很好玩。

    我和仇空青依然是好搭档,有我创作文案的广告在城市的巨大LED屏幕上展现,陆石南到新加坡的时候看到了广告,拍了一张照给我。热带的大雨说下就下,陆石南低沉的嗓音和雨声,在我的脑海中营造出王家卫电影的感觉。

    创作的过程有时很漫长,有时很快,一切都源于灵感。灵感飘忽不定,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想有就有,想没有就没有。

    广告上明星说出的那段话,看起来不经意,但背后是整个创作团队日夜的脑力劳作。你很难想象一个人坐在地铁上发呆是在上班的状态,因为他在想东西,想句子,想广告词。

    我在陆石南的家里和夏冰聊天时在想,在家看明子带着手套除草在想,蹲厕所时也在想。但纵使如此努力,几天没有一句好的广告词让人非常焦虑,后面是催进度的甲方,前面是行业规定的各种用词限制。

    有一天晚上,我做梦梦到自己抱着被子跳下了悬崖,双手一展飞了起来,飞到了粉红色的天际,山的最高峰,瀑布、湖泊近在眼前。

    梦醒我赶紧坐起来把梦境记录下来,然后创作出了那个当红明星口中的一段话:“大多数人把天真和单纯联系起来,传统认为拥有这种特质的人不够成熟或者缺乏经验来了解生活中的艰难真相,但是这里有种不同的天真,它基于这样一种理解,即世界总是在变化,因此值得每天期待新鲜不同的东西。这种另类的天真由一种积极的决心所启发,即不断清理一个人想象力中的所有成见。”

    仇空青非常喜欢这段话,并让摄影团队策划了广告的布景,服装,音乐。

    紧张忙碌的工作结束后,我迎来了年假。我和陆石南一起到了澳大利亚的大堡礁潜水,然后到悉尼歌剧院拍照(并没有进去),看考拉。

    在回程的前一晚,陆石南向我求婚了。

    我很惊讶,在我的心目中两人还没有到要确定终身的地步,于是半开玩笑的说,“我如果不答应,是不是回国都回不了?”

    他不理解地看着我,这不是他预想的答案。

    他是个凡事喜欢提前计划的人,我们住的酒店,机票,要去的地方,每一天都会提前规划好,他告诉我哪里好玩,哪里的菜好吃,同样他准备好了求婚,认定我就是那个让他浪子回头的人,那么他也一样认定了我会接受他。

    在那一刻,其实我是想拒绝的,但我的虚荣心和被爱的幸福感还是胜过了理性。这大概是多数女人步入婚姻之前的感受吧,觉得自己以后没有比这个男人更好的选择,又觉得自己步入婚姻有些唐突,艰难地在两者之间徘徊。

    女人在选择自己的伴侣时,要考虑自己的后代有没有足够的物质供养,要考虑自己年老色衰时伴侣会不会变心,要考虑自己的事业该如何发展,和伴侣的家人如何相处;而男人只需要拿出那枚戒指,交给心爱的女人,就可以得到一个终身保姆、秘书、女伴、厨师,名为“家庭”的合伙人。

    陆石南等待着我的回答,我最终还是点头了。

    他承诺回去以后就带我见他的父母,想到马上就要结婚,于是他和我都没有避孕。回到青岛的第二个月,我开始嗜睡,因为自己的警觉,到医院做了检查。

    确定是怀孕后,医生对我说,“打掉吗?”

    “等一下。”

    我给正在西北戈壁的陆石南,“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父母?”

    “这要等他们有时间,我这会儿很忙,你怎么了?”

    “我怀孕了。”

    对面没传来陆石南的声音,有些嘈杂的风声和摩托车的声音。我挂了电话蹲在妇科门诊室门口的墙下,等自己恢复平静了,发觉周围有人在注视自己,我马上站起来离开了那里。

    陆石南发来短信,“别担心,我马上回来看你。”

    我扶额理了理头发,回复道,“你答应过我回国就见你父母,到现在都还没见。现在我怀孕了,到底是结婚还是不结?到底是留下还是打掉?”

    “你别急,等我回来再说!”

    我很担心陆石南是个假装富二代的骗子,家里在甘肃的农村,四面黄土,房子是用木头搭的,上厕所还是旱厕。要是这样,妈妈和明子还不合力把我打死。

    但陆石南回来了,他请自己的同行好友带客人完成剩下的旅程,定了第二天的机票飞回青岛。我正在上班,他打来电话说在楼下等我。四月的风还有些微凉,见我只穿了件衬衫,他把自己的牛仔外套给我披上。

    在星巴克的卡座,他说,“我的爸爸工作有些特殊,妈妈在经营一家企业,两人的时间都很难确定。不过山奈,你相信我,我会带你见他们的。”

    “那我们先去做结婚登记吧。”

    陆石南有些为难,抓住我的手,“我也很想马上和你登记结婚,但是我爸妈很传统,他们必须要见过你才能去登记结婚,订婚戒,筹备结婚的东西。”

    他像个妈宝男,像一个山寨版的前姐夫。

    “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孩子生下来你才带我去见他们吗?我不接受,我要去堕胎,我们结束了!”

    “山奈,”

    我离开了星巴克,回到公司的路上整理了一下心情,再不打掉,下个月开始就会有妊娠反应了,孩子越大打掉的过程越痛苦。

    我不想经历一遍明子经历过的事情。

    我甚至已经预约好周六的妇产科,还有三天的时间。陆石南给我打了很多电话都被我挂断了,周五的下午,他开着一辆奔驰到我的公司楼下。

    “上车。”

    我执拗地站在距离他一米远的地方,没有眼神交流。

    “我爸妈在等你,还是你想让他们亲自过来接你?”

    我惊讶地看他一眼,手被他拉住往车门方向走。原本怨恨他对我有所隐瞒的我,真正要面对他的人生时却异常地胆怯。我一遍遍幻想着他的父母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在意我单亲家庭的出生,但我知道这些幻想都和现实差距甚远。

    我们在青岛的洲际酒店大门口停下,乘坐电梯来到中餐厅,一个穿着黑色干部装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穿白色西服套装的中年女人安静地坐着,两人似乎没有交谈,我们进来后服务员开始上菜。

    “山奈,这是我爸爸,这是我妈妈。”

    我点头,“伯父伯母,你们好。”

    整个饭局都非常尴尬,也许是陆石南的爸爸气势太足,也许是他们真的如陆石南所说很少聚在一起,感情有些生分,碗筷发出的声音最响。不过他的妈妈还是会关心我在做什么工作,什么学历,家在哪里,多少岁。

    吃完饭,他的妈妈给了我一盒顶级燕窝,说,“以后我会让助理多给你买点东西过去。”

    但有些奇怪的是,整个饭局都没有提过一句关于婚礼、结婚的事情,虽然我该让他们了解的都了解了,但我对他们知之甚少。

    陆石南在回去的路上对我说,“我查了一下女人怀孕的头三个月要非常小心,要不你先把工作辞了吧,到我家住,我请个保姆照顾你。”

    我翻了个白眼,“不至于吧。”

    即使悬着的心落下一半,但还是有些疑惑他的爸爸是干什么的,妈妈是什么公司的老板。

    陆石南打了个电话给他的妈妈,问了问对我的评价,评价是“很不错的孩子,会和你爸商量办婚礼的事情,但要慢慢来。”

    就这样,我瞒着怀孕的事情在家住了两个月,随着温度越来越高,再等等就难以遮住自己的肚子了。

    一天下午,妈妈在厨房里炒菜,突然叫明子去厨房,叫我和她一起上楼摘葱,两人蹲在地上的时候,问我,“你是不是有了?”

    “嗯?有什么?”

    “少给我装蒜,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花花肠子?月经有几个月没来了?!”

    见妈妈眉毛眼睛挤在一起,我低头,“大概三个月了吧。”

    劈头盖脸一顿骂。

    “孩子谁的?”

    “未婚夫的。”

    “未婚夫?”

    “我们正在商量结婚的事情。”

    “妈?”

    明子说是我把妈妈气出了脑梗,主治医师刚好走进来,解释道,“病人脑部的血栓不是一天就有的,她应该在前不久也脑梗过,只是症状很小,也许你们都没注意。”

    我扒在妈妈的床前,理了理她的灰白头发。

    明子抱着手臂摇摇头,“那你接下来是跟他结婚,还是打掉这个孩子?”

    “结婚啊。”

    “那不早点结,人家外面怎么说你,你知道不?”

    “知道啊,我能现在立马原地结婚,我早就去了,还用你在这里教育我?!我不就是丢你们脸了吗?”

    整个病房都回荡着我的吼声,不知道是最近的压力太大,还是怀孕后的激素导致的,吼完明子,我哭着冲出去打车回家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去了陆石南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