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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弦月》没有他之前

    陆石南回家的时候带了一个盒子,里面是定制的卡地亚钻戒,他没有发现我在沙发上做了很久,也没有发现我有什么变化。

    他笑着给我戴上钻戒,“看看喜欢吗?”

    我将戒指取下来,“我们分手吧。”

    他皱起眉,嘴唇的笑意收住,“不要闹了。”

    “这次我是认真的。”

    他在客厅里踱步,“我又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没有,你很好,”

    “我真的有点受不了你一天是一出,山奈。我不喜欢听‘分手’这个词,我的耐心是有极限的,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好啊,那正好在你对我耐心用完之前先告别。

    “我把姐姐收的十万块还给你,这个孩子拿掉,婚我不想结了。”

    他用手捂住眼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是不是警察局来找你了?”

    “他们是找我了,但不是这个原因。”

    “我给堂叔打电话。”

    “不要!”

    他看着我,我惊慌地让他不要打电话。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即使不爱,也会留下一些痕迹,彼此之间的感应,彼此的情绪起伏,都有迹可循。

    当我认真地思索自己对他的感情时,有那么一刻我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爱他,还是爱那个爱上他的自己即将拥有的一切。

    “他们跟你说了什么?”

    陆石南第一次与我见面的场景至今依然清晰地记得,但我们都已经改变了许多。

    他为了有更多时间陪我,为了稳定下来,到了他妈妈公司旗下的子公司担任总经理,为了我孕期变化无常的情绪半夜出去买花,承受我的无理取闹。

    他告诉我,既然我心中有疑问,不如去问问我的妈妈,回到从前的村子看看。我们驱车到了老家,走了那条小时候放学的必经之路,我的脑子开始嗡嗡响,一些模糊的画面出现在我的脑海。

    我不知道那些画面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陆石南能否承受我的真相。于是那天我早早让他送我回到青岛的家里,整夜失眠后,第二天早上瞒着陆石南,我去了医院。

    明子还没来医院送饭,护工也还没到病房照顾妈妈。

    我来到她的病床前,她看到我有些惊讶,“明子,你怎么来了?你不好好在深圳待着,来这里干什么?”

    她已经意识模糊了,心里还念着自己最喜欢的女儿,不是我。

    “妈妈,我是山奈。”

    “山奈啊,你怎么穿着明子的衣服?”

    这就是现在的我该有的样子呀,妈妈。

    我握住妈妈的手,“妈妈,告诉我,在我八岁那年发生了什么事?”

    妈妈的手颤抖了,抽离出来,“那么久远的事我怎么记得,从小就你最让人不省心。”

    “他们说明子杀了人。”

    妈妈猛地把头转过来看着我,“谁说的?”

    “不知道。”

    妈妈长叹一口气,“我都是一只脚进棺材的人了,怎么管得了。”

    “妈妈,我要结婚了?”

    “你不要结婚了。”

    “为什么?”

    “他给不了你幸福。”

    “可是他有钱。”

    妈妈最后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的东西读不懂。

    离开妈妈,我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便自己开车回到老家找到当时的心理医生,然后去友爱村看拆迁工地,心中的疑问更多了。

    心理医生说明子的心里有很强的负罪感,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当时她要求妈妈定期带明子去看,但妈妈委婉地拒绝了。

    陆石南打来电话问我在哪里,我说我在看海。

    他着急地赶过来,没有一句指责的话。

    我问,“如果你父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同意我们结婚?”

    “不会。因为他们的身份原因,家里不能不清白。但如果是你,我离开那个家就是了。”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离开了自己的家还剩下什么?

    “如果我没有钱,你还会嫁给我吗?”

    每个男人都希望有一个女人能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心甘情愿跟着他,但没有女人打心底里喜欢吃苦受苦,特别是面临抚养自己小孩的时候。

    一个男人要给与自己女人希望,能够有担当,这是爸爸告诉我的。

    我多希望爸爸能够出现,告诉他们,“你们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的爸爸丧生在了海上,继父被谋杀埋在废弃的宅院里,某天明子把尸骨挖出来毁尸灭迹,却留下了一截指骨。

    多么荒谬,多么可笑的事情!

    谁能告诉我,这一切的真相是什么?围绕在我身上十几年的噩梦是怎么回事?

    陆石南看着我,将我搂入怀抱,“我的山奈。”

    我哭了,他用手擦掉我的眼泪,“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不知道我嫁给你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陆石南。”

    你的到来,毁掉了我的妈妈,毁掉了我的姐姐,毁掉了我的爸爸。

    “也许你也可以把它当成治愈的开始,我和你是一体的,山奈。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不得不继续再往前走了。”

    在农历的每月初七、初八,月球与太阳相距90°,月球的一半被照亮,被称为上弦月,弦在左,弓背在右。随着月球运动,月亮被照亮的范围越来越大,看起来不再是一个半圆形了,这时候上弦月变成了盈凸月。

    妈妈就是在盈凸月出现的那个夜晚去世的,那时明子在她的身边,我不知道妈妈临终时对她说了什么。

    我在陆石南的怀抱中侧躺在床上,梦到了小时候妈妈带我们一起去县城吃最爱吃的海鲜小笼包,买新衣服。梦醒明子打来电话,“山奈,妈妈走了。”

    我从床上艰难地坐起来,陆石南也醒了,问我怎么了。

    我含着泪问她,“为什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

    “妈妈说你怀孕了,见不得这些,所以,”

    “谁说的怀孕连自己亲人去世都不能见?”

    “山奈,别太激动,不要影响到孩子,我现在正在联系殡仪馆,通知亲戚,等我把事情处理好再跟你说来不来葬礼。”

    我也是妈妈的女儿,可是妈妈把自己的身后事全都交给了明子。

    陆石南帮我倒了杯热水,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的阴影让我想起了年幼时的一个影子,噩梦中那双拖拽着我的手。

    水杯脱离手的掌控,以极快的速度坠向地面,玻璃破碎的声音划破了宁静的夜晚。

    另一个消息接踵而至,前姐夫的公司因涉嫌内部交易、偷税漏税上了新闻,举报人已经向相关机关递交了详细的资料以及公司偷税漏税的账目,这个举报人是明子。

    新闻登上了热搜,陆石南在公司就接到他妈妈的电话,打算让他放弃和我结婚的想法,但可以保留住这个孩子,也就是说给一笔钱给我,孩子留给他们家抚养。

    在他的妈妈给陆石南沟通无果之后,又给我打了电话,银行卡充进来五十万,我又退了回去,“这件事你要问问石南的打算。”

    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在心里我对明子的怨气越来越深,她有我从没得到的妈妈的爱,还要影响我的婚姻。得不到公婆的支持,我和陆石南只有出去另谋生,婚礼也只能延期,她甚至打算不让我参加妈妈的葬礼。

    我已经计划好如何跟她吵架了,我要细数这些年她的所作所为给家里人带来的伤害和担心,她被牵扯到谋杀案的事情。

    明子选择让妈妈安葬在老家,骨灰被明子放在车里,然后打电话给我,“我准备今天回去,现在过去接你,不要通知陆石南,他去了不合适。”

    “知道了。”

    我穿着黑色长裙钻进明子的车,抬眼看到了后座上端端正正放着的骨灰盒,然后看一眼神情镇定的明子,重重地坐在副驾驶上把车门关上。

    “预产期是多久?”

    “下个月。”

    她拿出一根烟,想点又马上放下。

    我们平静地穿过这座城市的道路,过了收费站上高速。

    我酝酿着如何向她开口,她先说话了,“之前你说陆石南家里是机关单位,结婚要做背景调查,就是他让家里人调查我们的是吧?”

    “是,怎么了?”

    “怎么了?!他让我蹲警察局,现在所有人都在怀疑我杀过人,你觉得我还会同意你们结婚吗?”

    我深吸一口气,“不用你来不同意,人家早就退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确实有谋杀的嫌疑,而且你还自爆了那些丑闻,把我们家整臭的是你,毁掉我的婚礼的人是你!不是我!”

    她开着车看我一眼,平生第一次她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我,“难道不是因为你的虚荣心才让这一切发生的吗?谁让你未婚先孕的?!你难道不清楚自从和陆石南在一起,我们家发生了多少事?没有他之前,我们本该好好的!”

    “好好的?你永远是妈妈最爱的女儿,她最疼的就是你,你们什么时候知道我的感受,我一个人在济南打拼的时候穷的揭不开锅,没人帮我,从小被噩梦困扰的人也是我,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