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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协尽头》野马

    我的心中也有一匹野马,有时它会不管不顾地奔跑,直到精疲力竭,倒在地上感受大地的旋转。也许每个人都有这样一匹野马,只是每个人展露它的时间场合不一样,对于大多数人来讲,我们都不喜欢在公共场合失礼的人。

    在我人生的早年,是缺乏玩乐的。没读书之前,是因为没有玩伴,常常独自在家;读书之后,光想着读书,课间也没有和同学玩的习惯,以至于小学六年跳绳、踢毽子、荡秋千都不会,单人还是集体运动都是班级垫底。

    当我意识到玩乐是件让自己快乐的事情时,我已经到了十六七岁的年纪。身边的女同学开始做手工送暗恋对象,男同学开始打篮球、踢足球了,我才开始和同学们追逐嬉戏。

    但有时我的嬉戏也会惹恼别人,因为停不下来。

    嬉戏让我忘记了自己丑陋的虎牙,放肆地在教室里奔跑,打闹,其实很影响别的同学学习。坐在我前面的男同学有着小麦色皮肤,身材高挑,还有翘臀,他第一次非常郑重地拦住我,看着我的脸,以及我的牙,告诉我,“赵珂儿,好了,别玩了。”

    我看着他的双眼,我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脑袋的理智被野马撞到了颅内边缘。

    他抓住了我的双臂,再次迫使我看着他的双眼,终于让我冷静下来。那次以后,我再也没有在教室里打闹过。

    我开始好奇他脖子上已经戴的发黑的项圈是谁送的,他的家庭背景,有没有女朋友。

    如果现在的我仍然保持这样花痴的心态去好奇那些男性,说不定会有那么一两段好的缘分,当然不会像以前那么纯粹,但可以假装。

    在二十三岁那年,我遇上一个特别的人,他能把自己心中野马释放出来并让别人合理接纳,形成一种独特的魅力。但只要回忆到他,心脏就会泛起被扎的刺痛感。

    痛感如此真实,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昨天。

    提到他,也必定提起另外一个对我意义深刻的人,阿紫。

    阿紫是我大学时代的好朋友,全名叫裴紫山。我想大家默契地没叫她“阿山”,而是“阿紫”,是因为她的人就像“紫”这个颜色一样,带着淡淡的冷漠疏离,代表着智慧、远见,以及烟花般的绚烂与脆弱。

    我们在开学第一天整理寝室内务时打了招呼,先于其他两个室友,冥冥之中注定我们的友谊要比其他人要深。

    我知道自己无论走到哪里,总会被人嗅到特立独行的味道,所以被人讨厌也很寻常。

    那时我曾没日没夜的画画,办了个人画展;曾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到学校的大湖边背诵讲解词,直到太阳升起,独自去食堂吃饭;曾为了一百块的兼职费翻女生寝室的铁栅栏出校门,险些把棉服刮烂;曾给人做过发模,染成五彩斑斓的非主流,还险些耽误自己的英语考试。

    在我做这些事的时候,阿紫不会像别人一样表面赞扬,背后嘲讽,而是真的为我高兴。

    因为从小体弱,她不能吃辣,在这片被辣椒滋养的土地上,连冒菜都点清汤的她是异样的。

    我们常常为了一起点单试图说服她,“偶尔吃一点辣也没关系吧?”

    阿紫总是非常严肃地说,“不行,一点辣都不行。”

    我从来没有过那种坚定的神情,我很羡慕那样的她,因为她很清楚自己不要什么,并且毫不妥协。

    我们的课业在大二大三都很少,周末没事的时候常常一起出去玩,毕竟学旅游总是要多出去走走的。当时的我已经通过了导游考试,已经可以带团了,所以到景点能省下门票费,阿紫是来年通过的。

    有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抢到了石象湖的低价门票,里面是一些花卉展览和新修的寺庙,还没有和尚入驻。

    我们本打算拍拍照便走,但遇到了阿紫的高中同学,于是寒暄了几句。

    阿紫的高中同学考到了另一个大学,在读期间跟着一个非常厉害的学姐在创业,搞自由行的旅游团,目标群体是在校学生。

    我们被她介绍给了那个传说中很厉害的学姐面前,学姐很娇小,带着一副眼镜,笑盈盈地喝口牛奶便递给了男朋友喝,我很少见到有人在公共场合把自己喝过的吸管给另一个人喝。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我们报了自己学校的名字,以及我取得导游证的消息,她看了我一眼,然后让旁边的一个胖胖的男生给我们介绍他们的创业项目。他询问我们是不是单独来这里的,并主动加我们的联系方式,一看便是社交牛人。

    而学姐自己则忙着组织其他人参观景点,我猜想那些学生模样的人都是付了钱来的。

    胖胖的男生叫樊建超,皮肤黝黑,长相老成,如果不是他说自己是大三学生,我们会觉得他已经二三十了。

    他在和我们说话的同时,还在左右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高个子男生。

    那时大家都还没戴上口罩,我可以看到他有着天然的剑眉,不像鹰钩也不扁平,山丘般舒缓的鼻梁。

    等他听到樊建超叫自己名字时,仿佛刚从思考中走向现实世界。待他转身,我看到了他深邃的黑色眸子,鼻梁以下稍厚的双唇以及硬朗的下巴。

    我知道他是有原始野性的那类男人,有着远大的志向、野心,就像试图要征服世界的将军,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拿着弓箭射日的后羿,想要名垂千古,想要功成名就。

    “你们好,我叫仇飞。”

    樊建超向我们介绍了他,刚开始他有些局促,但一起游览了片刻,他便打开了话匣子,向我和阿紫介绍他和樊建超的创业项目。

    他们想要复刻学姐的模式,自己做老板带团做旅游。我似乎有些明白,学姐眼中的复杂神色是怎么回事了,但旅游本就是一个没有知识产权保护的东西,自家设计的旅游线路,别家知道了也能做出一模一样的,你不能说别人抄袭你,因为旅游景点都是公共资源,有的只是组合资源的能力高低而已。

    所以在繁荣年代,只要有点手段和资源,任何人都可以分到一杯羹,但很少有人能有像他一样的魄力。

    在阿紫和樊建超上厕所的间隙,仇飞和我在外面聊天,他向我背起了《道德经》,“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较,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他说自己能背诵全文,我说不用了,我相信他。

    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喜欢被崇拜,被仰视,他拥有着我生命中从未有过的男性阳刚的能量,我知道他会受女孩们的欢迎。但如果我的爸爸还在我身边,他一定会提醒我,小心这样自大的小子,通常他会害死自己周围的人。

    仇飞告诉我,他家里还有一个哥哥,父母都比较偏袒哥哥,觉得他样样不如哥哥,所以很多年都没有回去,十八岁便独自在外闯荡。他做过音响销售,三个月将原来的销冠打败升到了主管,开过卖户外用品的店,喜欢户外运动,旅游。

    人们总是羡慕自己身上缺失,但别人身上有的东西,我羡慕他会骑摩托车,四处露营,攀岩,自由自在的感觉。

    在阿紫出来时,樊建超还没出来,仇飞进去找樊建超,发现他被锁在厕所里了。在这个临时的四人组合里,樊建超担起了搞笑的职责。

    仇飞加了我的微信,并邀请我和阿紫免费参加他和樊建超创业项目的首次出行,其实是利用我的导游证,为那次带团出行提供正当性。

    那时我觉得,用自己的导游证换一次免费的旅行,顺便增长见识和带团经验也不是不可以,于是说服阿紫陪我一起去。

    阿紫本不打算去,但我说,“如果我一个人去,很尴尬。”

    在我的百般劝说下,她给家里打了电话,父母同意后才和我一起去。总共两天的时间,目的地是当时非常火的巴朗山,在那里你可以看到壮观的云海,璀璨的星河。

    出发时,我们便受到了旅游团所在学校的阻拦,学生接到老师的电话要求立即返校,否则出行发生危险后果自负。

    有两个学生的家长开着自家的车追上了我们的大巴车,要求孩子下车,但大部分人还是想要继续这趟旅程的。

    在两名学生下车后,司机有些怀疑地看向仇飞,仇飞告诉他,“师傅放心,没问题的。”

    到了巴朗山附近的镇子,我们就下车开始步行上山,因为那里的山路都是泥巴路,只有体型小的摩托车和越野车才能过,但车子从弯道飞出悬崖的状态也有发生。

    在海拔两千米时我第一次产生眩晕和呼吸困难的感觉,但半个小时后我的身体便自动适应了高原环境。

    当我查看阿紫情况的时候,我发现她的双唇已经变成了紫青色,她向我摇头,告诉我她非常不舒服。我没有把她的话重视起来,以为她能像我一样过段时间适应了环境就好了。

    “没事的,也许过段时间适应了就好了。”

    但一个小时后,我跟着仇飞在前面带队,樊建超带着阿紫走在最后,樊建超告诉我,阿紫的状态非常不好。

    仇飞看到了阿紫的情况,但他依然坚信这只是暂时的,高原反应不会太严重。言辞间,我看到他对阿紫体弱多病的鄙夷,觉得她很矫情,这让我觉得不舒服。

    在我们走到山腰时,不顾仇飞的意见,我执意走到队伍的末尾,查看阿紫的情况,让樊建超拦住一辆上山的摩托车先带阿紫上去。

    等两人坐摩托车走后,仇飞算了一下时间,告诉大家走大路还需要四个小时,还有三个小时天就黑了,而走小路大家能节省一半的时间,在征得大家同意后,我们沿着仇飞探的路朝山顶进发。

    有时即使领路的人也不知道前方是否有路,但他往往是自信的,身后的人也盲目的相信着他。

    我第一次产生恐惧感,是我们到达山顶,在一片云雾茫茫的山脊上行走的时候。山脊窄得只能放下一只脚行走,大家都手拉着手,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惊险过后,我们回到走向山顶营地的大路上,看到了百度搜索里出现过的壮丽云海,大家都纷纷拍照,我还找到了一个鸟巢。

    也许是那时还圆润,大家都喜欢我,都邀请我和他们一起拍照。他们都看得出来仇飞喜欢我,他很喜欢和我说话。

    我们身上的衣衫都被温热的汗水打湿,又被冷风吹凉,但因为年轻不容易生病,队伍里没有人责怪领队准备不周。

    山顶的营地非常简陋,是当地人用几根木头搭建的,睡的地方是大通铺,就像旧社会在码头打工的那些人睡的地方,被子很脏,炒的菜也很难吃。

    仇飞和我都收到了大家的反馈,仇飞说,“山顶的营地都是这样的条件,大家忍耐一下,明早就可以看日出了。”

    有个漂亮的男孩子难为情地告诉我,他不喜欢睡觉和别人挨在一起,我尽量满足了他的要求。

    等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我才去看阿紫,阿紫抱着一个保温杯盖子的热水,坐在凳子上,脸色很差。她告诉我,“珂儿,我想马上下山,不然我会死在这里。”

    我这时才意识到高反对她的伤害有多大,她没办法挺过今晚了,我告诉仇飞,让他和樊建超马上联系一辆车送阿紫下山。

    他皱着眉看阿紫一眼,仿佛在说阿紫是这趟旅行的败笔,“就待一晚上,我觉得没问题。”

    “不行,她非常不舒服,如果不下山吸氧会有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