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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偷天换日

    实验做完后,李老师宣布开始作文,要求50分完成900字。刚才的实验像一把火,把同学们的激情点燃了,人人都有写作的动力,连林广华也洋洋洒洒写起来。礼堂里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中,不断传出沙沙的写字声,没有人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倒是武海达笔头生涩,踌躇了半天才动笔。对陈辉的所有敬佩之情,由陈辉事迹所触发的所有认识和感悟,他都在《爆炸的红薯》中倾泄了。他一早就确定把笔墨用在张梅青身上,但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张梅青给他的感触太多。他从张梅青身上产生的认知和感悟,不仅仅是顽强和坚韧,不仅仅是敬佩和感动,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在他的敏感的心中弥漫,十几分钟,他的思绪都无法集中。

    最早上讲台交作文的是朱泽天。武海达看见,李老师马上翻开他的作文簿看起来,先是像吃了一惊,接着露出笑容。下课后,武海达问朱泽天:“猪猪,你什么神来之笔?李老师看后笑了。”

    “一首小诗而已。”朱泽天轻描淡写地说。

    “一首小诗?”武海达好奇起来。“用诗写观后感?”他觉得太有创意了。

    朱泽天的鸡仔饼脸浅笑起来,说:“受大哥的启发,写了《牛筋草之歌》。”

    “受我启发?”武海达一时摸不着头脑。

    “你说张梅青像棵牛筋草,小弟我借题发挥。”

    从小学起,林广华从不与人谈论作文。每次考完语文试或写完作文,他都像一只斗败的公鸡,灰溜溜独自离群,而这次,他却跟在武海达和朱泽天的身边,而且毫不客气地怼了朱泽天一句:“叫你写观后感,你却写什么诗歌,这不是牛头对马嘴吗!”朱泽天一听,张嘴就想回怼,武海达连忙接茬说:“的确是奇思妙想,不如念来听听?”

    “承蒙大哥抬爱,小弟今晚用毛笔抄写一份呈审。”朱泽天边说边做拱手状,又说:“我有一个想法,想请大哥向蔡李两位老师请示请示:增辟一个南巴中学的文学报栏,专发学生的诗歌散文小说小品等文学作品。”

    林广华见猪猪又在胡说八道,转身独自去了饭堂。武海达却很感兴趣,但担心挤不出地方了,而且,这事肯定要学校批准。

    朱泽天明察秋毫,说:“高二級不是去农场分校了吗?他们的报栏空下来了,正好做文学报栏。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牛筋草》!”

    “《牛筋草》?好名!”武海达赞叹起来。又好奇地问:“你一直都在构思这个文学报栏?”

    “哪里哪里。大哥过奖了。”朱泽天谦逊地笑笑,说:“刚才想的。一边写诗歌,一边想:陈辉、张梅青的精神应该大歌大颂,仅仅写几篇作文是不够的,应该以此发端,开启南巴中学文学创作的时代!”

    如雷贯顶。武海达又一次被朱泽天打动了,再一次佩服他的激情、胆量和智慧。

    “找个机会,我和你联名向蔡老师李老师提出建议?”他提出自己的设想。

    “《爆炸的红薯》、现场会和作文大课,已经把学习陈辉、张梅青的大火烧起来了,我们要趁热打铁,今晚不提更待何时?”朱泽天说。“你下午上课,我下午在草庐起草,你晚上敲定,明早提交,如何?”

    “好!”

    下午第一节是物理课。

    物理课的课改真是叫人欢喜叫人愁。欢喜的是:所有大考小考都采用开卷形式,“任你抄,抄对就是你的。”老师严肃地说。愁的是:除了课本的内容,老师还油印了厚厚的一大沓教材,也在开卷考的范围之内。“任你抄,抄对就是你的。”老师笑着说。周三要小测验,武海达要下苦功呀,他发誓要拿60分。

    上课时,老师没来,郑英班长宣布:因为周三要测验,所以这节课自由学习。武海达连忙抱着书本和油印教材,躲到运动场西侧的假山背后,专心看书。由于运动场不断传来吵闹的声音,他拿出预先准备好的棉花塞到耳洞里,与世隔绝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武海达突然闻到一股汗臭味,抬头看时,只见林广华挺着小肚子叉着腰瞪着小眼睛站在他面前。

    “还看什么看!死人啦!”林广华大吼一声。

    “什么?”武海达没听见。

    林广华动手挖掉他耳洞的棉塞,又吼了一句:“全世界都在找你,我以为你掉粪坑里了!”

    这时,他听到高音喇叭传来许月禅动人的声音:“高一(4)班的武海达同学,高一(4)班的武海达同学,请立刻到学校会议室,校长找!高一(4)班的武海达同学,高一(4)班的武海达同学,请立刻到学校会议室,校长找!”

    “呀?”武海达吓了一跳,站起来就跑,忘记穿上地上的拖鞋了。

    一口气跑到会议室门口,只见蔡老师站在门口等候着。他见武海达赤着脚,也没说什么,伸手把他屁股后面沾着的几根干草拿掉,又伸手为他理了理蓬乱的卷发,然后带他走进会议室,对众人说:“这位就是文章的作者,武海达同学。”说完轻轻地按了按武海达的小肩膀,提示他坐下。他接着说:“陈辉同学一直在卫生院照顾伯伯,所以没能到会。”

    由于紧张,又因为不知出了什么事而产生恐惧心理,武海达又犯老毛病了:心跳加速,脸色发青,双腿颤抖,视力模糊,大脑变成浆糊罐。好几分钟,他才看清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除了李校长、蔡老师、李老师和八九位篮球队的同学,还有十几张陌生的面孔,那都是干部模样的人。

    李忠义老师太了解他的学生,预先写好了一张小纸条,由蔡老师传递过来。纸条上面清楚地写着:

    “我把《爆炸的红薯》寄去《油城战报》了,他们看了你的文章,来学校了解篮球队的情况。这些是《油城战报》社编辑部的记者和编辑。他们问什么,你照直说就行。”

    武海达终于弄清楚事情的原委,莫名的紧张被兴奋代替了。他并不知道,也不敢想象,自己的文章可能会被《油城战报》发表。他只是猜想着:《爆炸的红薯》引起上级对南巴中学篮球队的重视,他们是来了解情况的。作为篮球队的宣传员,他的努力产生了作用,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一位五十岁左右领导模样的人请武海达介绍写《爆炸的红薯》的经过,武海达如实汇报了,因为普通话不流利,说得疙疙瘩瘩,好在“南巴普通话”在油城市是比较通用的语言,所以大家都听懂了。那位领导又提议到卫生院看望陈辉和他的伯伯,大家便离开了会议室。武海达站起来的时候,一个四十来岁的满脸红光满头黑发的中年妇女走过来,热情、主动地握住武海达的手说:“海达同学,你好!我是市教育局宣传科的,我叫常荣。”武海达从来没和领导握过手,紧张起来,竟然茫茫然不知所措,只是一味憨憨地点头示笑。“你的文章写得很好!”常荣又说。武海达终于从大脑里找到一句回应的话,那是报纸上诸多文章残留在他大脑里的信息,他连声说:“希望领导指正,希望领导指正。”那时候,武海达哪里知道和他握手的是什么人?如果知道她竟然是油城市教育局局长的夫人,知道她将会改变他的命运,他死活都要表现得更好一点。

    临近期末考试,周五的篮球比赛计划取消了。一连两天,蔡老师和李老师一直陪同那些领导和编辑记者采访篮球队员。

    周五下午,很多同学都回家了。因为没见到蔡老师和李老师,武海达担心他们会有什么吩咐,不敢离校回家,只好托付林广华帮他拿大米和罗卜干。

    周六早上七点,武海达正在教室背英语单词,沈小玲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后面还跟着推着凤凰牌女装单车的许月禅。沈小玲气喘吁吁地冲他大声说:“天大好消息!七点半听广播!听公社广播!”说完扭头就跑了。武海达连忙问听什么广播?走在沈小玲身后的许月禅回过头来,先是莞尔一笑,然后很高兴地、很清晰地说:“是你的大作!《爆炸的红薯》!”然后随沈小玲往广播站那边去了。

    五六十年代,南巴是海防前线,南巴公社沿海的村庄都安装了有线广播,一遇紧急情况,比如蒋介石的飞机来了,发现偷渡的特务了等等,公社便会通过广播发布通知。到了七十年代,公社设立了专门的广播站,有线广播直通各个大队和学校。除了每天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节目外,还广播上级的重要文件和公社的重要通知,有时候也广播公社新闻。因为南巴中学有自己的广播站,只在接到通知时才会转播公社广播站的内容。周六周日,学校的广播站是停播的。

    学校广播站在礼堂东南角的二楼,是个小阁楼,但播音用的器材放在一楼。根据分工,转播工作是由许月禅负责的。她熟练地走上二楼,不到十分钟,大礼堂四个飞檐上的高音喇叭就响起了公社广播站播音员地道的南巴话:“南巴公社广播站,南巴公社广播站,下面全文广播《油城战报》今天重要报道:《爆炸的红薯—南巴中学篮球队侧记》……”

    沈小玲站在一楼,负责监听转播质量,不停往二楼喊:“有杂音!有杂音!……音量!音量!……”

    刚才,许月禅的话像让武海达有些晕眩。

    “什么?……你说听什么?”他清晰地听到《爆炸的红薯》这几个字,但他就是不敢相信。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追问许月禅,但许月禅走远了。“听《爆炸的红薯》?难道是我写的《爆炸的红薯》?”武海达站在教室门口喃喃自语。但很快,他便断定是自己听错了,理由很简单,公社的广播站怎么会广播《爆炸的红薯》呢?“肯定听错了,是学校广播站。”他作出结论,是自己把广播站的名称听错了。但他还是有些疑惑:学校没人呀,开什么广播?而且,《爆炸的红薯》不是广播了吗?他寻思着,回到坐位,准备继续背他的英语单词。这是上周刚开的新课。他不知道中国人为什么要学英国人的话,但他下定决心要考好它。没想到刚坐下来,高音喇叭就真的传来公社播音员的声音,他的大脑“嗡”地响了一下,怔住了。《油城战报》《爆炸的红薯》,他清晰地听到这两组关键词。足足两分钟,他坐在凳子上发呆。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他的大脑因为供血不足又停止了思维。好一会他才站起来拉长耳朵,当他终于听清楚那些熟悉的语句,终于确认那是他写的文章时,一种兴奋,一种等同于乞丐捡到金元宝一样无以言状的激动瞬间塞满他的心腔,他的大脑又开始“嗡”“嗡”作响,心跳加速,气也喘不过来……

    无法追溯,南巴的文化传统是否与刘长卿有关。有历史记录以来,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的名人除了巾帼英雄洗太夫人,就是刘长卿了。苏轼曾经由惠州到雷州,途经此地,可惜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而南巴人,自古贫穷却崇尚文化,虽然也有习武的传统,但那都是自卫性的,他们并不呈强好斗,没有传承冼太夫人的武功。在南巴乃至高凉地区,凡读书成绩优秀者,凡琴棋书画出色者,皆受人尊重,尤以书法及作文为甚。写得一手好字,势必得到追捧,逢年过节,红白喜事,自然是家家争着要恭请要送礼的人物。如果文章出众,更被视为有水平的人,村头巷尾,男女老少,一律是敬佩的目光。在学校里,文章写得好不好自然由老师说了算,而在社会上,文章写得好不好则由报纸说了算。如果有人在《南方日报》发表了文章,那就是全省最高水平,如果在《粤西日报》发表了文章,那就是全地区最高水平,如果在《油城战报》发表了文章,当然是全市最高水平。武海达涉世不深,并不知道哪朝哪代有哪些南巴人因为文章出众而名垂青史的,但他从小感受到南巴的文化氛围。他知道,在油城市,很多年青人梦寐以求的事就是在《油城战报》发表文章。有的人发表了火柴盒那么大的一篇通讯稿,就被捧为秀才了,有的人发表了四行小诗歌,就被尊为油城诗人了。他从小就有出人投地的欲望。他自觉身无长物,唯一能聊以自慰的便是作文了。从小学开始,他便自觉地在作文上下功夫,希望有朝一日也能在《油城战报》上发表文章,那是他埋在心中的奋斗目标,是他远大的人生理想。却没曾想过,这个远大目标却突然间实现了,他措手不及。

    足足十分钟,武海达才缓缓镇静下来,而此时,广播突然停了。

    在一楼监听的沈小玲立刻跑出来向二楼喊话:“阿禅,怎么没声音了?”二楼窗口马上露出一张雪白的脸和垂下两根大辫子。“停电了!”许月禅无奈地说。“停电了?”沈小玲象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接着马上又朝窗户喊:“快开学校嘅广播呀,快嘀念!”

    “没电怎么念?你晕了?”那张雪白的脸又探了出来。

    “扑街!点解会停电嘅?!”沈小玲用力顿着脚,手足无措,急得快哭了。她回头朝高一(4)班的教室门口看去,远远看见武海达正伸长着脖子盯着礼堂东角飞檐上的大喇叭。她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愧疚地垂下头来,又愤恨地骂了一句:“扑街!点解会停电呢!”

    公社的广播响起来的时候,朱泽天正在练毛笔字,这是他每天的早课。他历来是“风声雨声声声入耳,大事小事事事关心”,广播从来都是他重要的信息来源。高音喇叭一响,他便停了笔侧耳聆听。一听是广播武大哥的大作,他高兴地大喊两声“一朝成名天下知!一朝成名天下知!”然后跑到学校大门口,站在凤凰树下翘首看着飞檐上的喇叭,专心搏捉每个音符。没想到只听完开头便哑巴了,他喷怒地跑进学校大门,一边跑一边厉声叫喊着:“胆大包天,公社的广播也敢关掉?!”

    每个周末,各种原因留在学校的学生一般都有二三十人。这时,除了还在闷头睡觉的,那些早起运动的、早读的、到图书馆和墙报栏看书看报的同学都听到了广播。这些人都听过学校广播的《爆炸的红薯》,但一听说刊登在《油城战报》并且要在公社广播站广播,都拉长了耳朵。广播突然停了,有些人便跑去广播站查问。

    “怎么停了?”

    “为什么不广播了?”

    “对唔住,突然停电咗。”沈小玲满脸沮丧。

    “停电?怎么米娘大队那边还在广播?”朱泽天质问。

    “啊?”沈小玲和众人都啊了一声,侧耳一听,还真的听到一公里外米娘大队高音喇叭的声音,虽然断断续续,模模糊糊,但完全能分辨出是公社播音员的腔调。

    “是学校停电!”朱泽天像惊醒一样喊了一声,接着向北面的接电房跑去。他边跑边喊:“可能跳闸了!”众人一窝蜂跟着跑向接电房,一查,没跳闸。几个高年级的男生提议查线路,众人马上涌向学校的走廊。

    南巴中学的线路都是明线,主线从接电房出来,沿着学校“回”字型走廊兜一圈,分流到礼堂、教师办公室、宿舍、教室、广播站。跟着主线跑,不难发现问题。众人走了一圈,把宿舍和教室的电灯都开过一遍,没电,也没发现问题。他们的结论是:接入学校的线路出问题了。

    “睇报纸吧。只有睇报纸了。”沈小玲很无奈地对大家说,然后拿起《油城日报》走向报纸栏。

    朱泽天人小动作快,说了声:“我来帮你!”便分开人群,麻利地帮沈小玲把《油城日报》八大版全部张贴到报纸栏上,他自己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先睹为快。

    和多数聪明人一样,朱泽天看文章历来是一看标题,二看作者,三看开头,四看结尾,很少看全文。他一眼便看到体育版上的通栏大标题:爆炸的红薯。再看作者署名时,他被吓了一跳,因为上面白纸黑字印着:本报记者许辉,本报通迅员常荣武海达。他的眼睛像被马蜂猛地蜇了一下,在心里喊了一声:“偷天换日!”他又飞快地浏览一遍全文,确认大部分都是武海达写的内容之后,终于愤怒地叫喊起来:“有人欺世盗名!有人欺世盗名!武大哥的文章被人偷了!”刚才停播,聚集了一班人,查完线路,有些同学已经散开,朱泽天一声暴叫,又把众人吸引过来了。

    这一声叫,把沈小玲和许月禅也吓了一跳。她们俩都还来不及看武海达的文章。

    早上六点半,许月禅还赖在被窝里,住在公社集体宿舍的姐姐便回家叫醒她,把《油城战报》递给她说:“快去学校接公社的广播,七点半,公社广播站要念海达的文章!”许月梅在公社团委工作,虽然是分管宣传工作的,但广播站与她没有关系,她是一大早接到公社办公室的通知,说《油城战报》发表了报道南巴中学篮球队的文章,公社书记很重视,要求全文广播。她看了报纸才知道是武海达的文章,这可是天大的事情,拿着报纸跑回家来。“今天是周末,海达是在学校还是回家了呢?”许月梅问许月禅。许月禅一直都很好奇:姐姐对武海达怎么那么关心呢?尤其是最近的语气,亲切到她有点受不了。过去,她向她了解武海达的情况时,都是问“你那个同学最近怎么样”或“武海达最近怎么样”,但自从武海达拿到牡丹花后,她的语气就变了。那天晚上,她刚回到家,姐姐就问:“海达喜欢吃窝窝头吗?”明显省了个“武”字。后来,她向她了解武海达的情况,都是“海达海达”地说。她觉得很奇怪,这么亲切,他是你什么人呀?上次吃完庆功宴,沈小玲曾经悄悄问她:“你家姐点窝窝头比武海达吃,究竟有乜嘢玄机呀?”这个问题她思考过,说:“应该是为了寻找更多共同点吧,我姐特爱吃窝窝头。他们俩都是蔡老师的得意门生,都喜欢文科,又都痴迷陆军装。”沈小玲如梦初醒。但后来,许月禅却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因为姐姐她总是省掉那个“武”字,叫起来特亲切,觉得特别别扭。但她又不便问姐姐,也下不了新的结论。尽管她涉世不深,和姐姐交流不多,了解不深,但凭她做为女生的直觉,姐姐对武海达真的不像是那种男女间的爱慕之情。也许,姐姐真的仅仅是出于对武海达的敬佩和关爱?许月禅知道,姐姐也往《油城战报》寄过很多文章,有报道稿,还有诗歌和小说,但都是泥牛入海,杳无音信,可见非常不易。而武海达,一个高一学生,几千字的大文章被《油城战报》发表了,心生敬意是可以理解的。那天,她在广播站念《爆炸的红薯》时,不也油然而生敬佩之情吗?想到这,她对许月梅说:“姐你放心,全公社广播,他在哪,都能听到的。”然后早餐也不吃,拿着报纸跑去找沈小玲了。

    本来,这事与沈小玲没什么关系。沈小玲虽然也是播音员,但许月禅是组长,钥匙在她手里,她到广播站把线路切换一下就行了。但她的第一反应是找沈小玲,因为她越来越有感觉,沈小玲很在乎武海达,那种在乎,与她姐姐有很多不同,到底有哪些不同,她也说不清楚。她想,让沈小玲知道这个消息很重要,武海达的文章发表了,马上要全公社广播,她肯定乐坏了。果不其然,沈小玲一听,立刻眉开眼笑,马上推单车出门。那时,她正在吃早餐,把半碗粥撂在桌上就走了。

    两人都是匆匆忙忙,还来不及看文章内容,被朱泽天一声吆喝,慌忙去看报纸。朱泽天一手把体育版从报栏上剥下来,攥在手里,挤出人群去找武海达。“他在教室!”沈小玲连忙提醒他。朱泽天跑到教室,不见人影,又跑到宿舍,也不见踪影。他怎么也想不到,此时的武海达,正坐在许月梅的单车后座上,赶去米娘大队听广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