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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我心里有数

    淘金镇东郊。

    没有卸鞍的“山楂”和两匹大黑马正安安静静地在驿道边啃食着青黄相间的野草。

    扎古领着包括布兰在内的十多个孩童,在附近堆放麦垛的田野里躲猫猫、捉田鼠,把卡丽娜夫人为罗南准备的干粮吃得干干净净,还教导这些孩童大声哼唱自己改编的民谣,曲风骚气十足,惹得路过的农夫和官兵翻白眼。

    望见罗南和嘉西亚骑着快马从东边赶来,扎古跳下两人高的麦垛,扛着铁棍迎了上去,“我就知道,午饭之前准能见到你们。说吧,现在就回临水集,还是吃完午饭再走?”

    “现在就走。”罗南不加思索地说。

    “行。”

    扎古一反常态,没有跟罗南绊嘴。

    爽快地应了一声,他吹响口哨,把十多个由他带出来、在田间玩耍的孩童召集起来,发号施令,指挥他们唱着热血激昂的战歌,排队回城。

    罗南一直把布兰送到城楼下。

    目送布兰跟着他的小伙伴进了城,罗南才上马掉头,跟着扎古和嘉西亚北上。

    回城的路上,他们遇到了迁往淘金镇的队伍。

    疾风旷野有一座驿站和三个营地。

    应总督府、军部和市政厅联合颁布的战时命令,所有在驿站和营地工作生活的民众必须无条件返回城镇。

    上万名农户、牧民和工匠,赶着牛羊,浩浩汤汤,有些在官兵的护送下往淘金镇聚集,有些去了临水集。

    这场迁徙使得绿地驿站变得极度繁忙。

    其中有部分接受过军事训练的平民自愿留下来,协助驻军守护绿地驿站。

    做为连接临水集和淘金镇的中转站,绿地驿站的重要性,不用官方刻意宣扬,扎根疾风旷野的平民也能明白。

    守住了绿地驿站,相当于守住了整个疾风旷野,被迫放弃的三个营地就算被毁掉,将来也能很快得到重建。

    罗南三人赶到绿地驿站,折腾十多分钟换掉快马,一路马不停蹄,于正午时分穿过南城灰熊门,回到临水集。

    全城戒严之下,这座有着十四万人口的小城的气氛异常严肃、沉重。

    军方没有隐瞒驿站被摧毁的消息。

    五个城区的市民单从各处高塔高悬着的红色三角旗就能看出事态的严峻。

    除了游骑兵,几乎没什么人选择在这个时期出城。

    很多退伍的老兵应召回归军中,加入救援、野外搜寻敌情的行动。

    有的被调往绿地驿站和淘金镇。

    城关的值日警卫、城墙上的军士、街上的巡防官兵看起来也比往日翻了一番。

    南城鱼市、东区莴苣和肉类市场以及粮油店、面包店,成了穿着便衣的治安警官们重点关照的地方,一些哄抬物价的不良商贩当场被逮捕收押。

    正因为官兵和军士的守护,城里虽然弥漫着恐慌的气息,但秩序井然,跟平常一样有条不紊。

    绕过翠湖进入繁忙的东市,嘉西亚突然丢下一句有私事要处理,跟罗南、扎古分开。

    她骑着大黑马穿街过巷,独自来到风信长街。

    最终在三脚猫旅馆北翼略显拥堵的偏巷止步。

    三脚猫旅馆的谷仓和马厩都位于北翼。

    吃饱喝足的变种陆行鸟正伏在马厩闭目养神。

    见到它,嘉西亚的眉头舒展开来,如释重负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头变种陆行鸟似乎也有所感应,懒洋洋地抬起了头,在围观自己的人群中找到嘉西亚,冲她喷了个响鼻。

    而这一幕。

    恰被马厩对面墙角下一位正端着画板画鸡蛋的少年看了去。

    …………

    扎古原本打算跟着罗南回家。

    却在路口看见瓦妮莎背靠银杏树、站在罗南家的前院,顿时打消念头,掉转马头,灰溜溜地跑了。

    正门是关着的。

    但没有上锁。

    这个时间段屋里没有烟火气,意味着卡丽娜夫人不在家……

    罗南骑着“山楂”,慢步走到家门口的人行道上,翻身下马,隔着半人高的灌木篱笆对瓦妮莎说:“既然还能看见活着的您,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多了一个盟友?”

    瓦妮莎的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人都没找到,多个屁的盟友。我是来跟你告别的。班扬接受了你的提议。你很清楚对外散布一位‘超凡之巅’造访临水集的消息意味着什么。”

    “我明白。”

    “说到盟友……守夜教团的黑衣执事已经赶到白果园。班扬还说下午会有四个人从战歌要塞赶来。但是必要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临水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懂。敌寇也有可能是为了消耗我们祖庵的强者,才设下这个局。短期来看,一个强者比十万个浑浑噩噩的民众更有价值。”

    “说句掏心窝的话,我对班扬很不放心,从战歌要塞来的人你更要提防。就说到这里吧,老费舍尔会替我盯着你,明后两天我不在临水集,你……好自为之。”

    “我会夹紧尾巴,您就安心的去吧。”

    瓦妮莎从罗南的话里听出不耐烦的味道,颇为不满。

    于是化散成雾把他掀翻在地,以示小惩。

    之后腾空而起,在鸢尾街区高高低低的楼房之间穿插而过,掠过城墙,向位于东北方向的溪木镇径直飞去。

    坐在马路上望着瓦妮莎消失于苍茫天际,满脸向往的罗南轻叹一声,从地上爬起,拍拍屁股,牵着“山楂”走进马厩,却发现“山楂”的伙伴都不在,不由得愣了一下。

    但旋即释然。

    驿站遇袭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城,再加上卡丽娜夫人此时不在家,不用细想也知道“花哥”和“萝卜”去了哪里。

    马厩里的两头毛驴一见到罗南便踱着欢快的小碎步,跑了过来,围着他转圈,提醒他该开饭了。

    平日里,卡丽娜夫人操持着家务,它们的三餐一向准时。

    罗南没有让它们失望。

    为“山楂”卸掉马鞍,他便直接去了谷仓。

    没过多久,他就抱了两捆麦秸出来,右手还提着一个木桶,桶里面装满了麦麸、黄豆、燕麦、切碎了的芜菁、胡萝卜还有玉米混拌的精饲料。

    隔壁的畜棚原本很安静。

    这时也热闹起来,向罗南发出呼唤……

    花费十来分钟料理家养禽畜的午餐,罗南推开侧门走进后院,脱掉马甲和布满泥点的皮甲,搁在银杏树下一尊底座没入地里、表面覆盖少许青苔的石制神像上。

    在神像右侧五步开外的屋檐下,有一个大水缸。

    这个大水缸曾经腌过酸菜、养过鱼,还充当过泡澡的浴桶,如今被闲置屋檐下,承接了半缸檐水。

    罗南走了过去,把手伸进水缸,掬一棒清水洗了把脸。

    天没亮就出门,来回奔波,精神长时间处于紧绷状态,身体已经感到疲累。

    这一洗,整个人倒是清爽精神了许多。

    这时。

    嘉西亚骑着大黑马赶到前院,推开大门,径直闯进餐厅翻柜子,隔着一堵墙向罗南抱怨:“我还以为一回来就能吃上卡丽娜夫人做的午饭。”

    “等我换身衣服。我来下厨。”

    罗南简单回应两句,推开后门进屋,赤脚上三楼,右拐,走进南侧临街的一间卧房,从衣橱里拿出一套便服。

    嘉西亚抱着一个装着鹿肉干的陶制坛子跟了上来。

    靠在门口看着罗南换衣服,边吃边说:“我刚刚去了趟三脚猫。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你的‘小麻雀’,也就是那个叫阿明的小家伙,他看到了我。”

    正在系纽扣的罗南怔了一下。

    嘉西亚咽下嘴里嚼碎的肉干,接着说:“我想阿明迟早会跑过来跟你讲,把他在三脚猫看到的都告诉你,倒不如……那个坏女人在附近吗?”

    罗南浅笑回答:“她去溪木镇了。刚走。大后天才会回来。你可以畅所欲言,想说什么就什么。”

    “这么跟你说吧。”嘉西亚说,

    “你之前在白果园说的那个两层楼那么高的前辈,是我和扎古从日怒之丘捡来的。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不过那种情况也不能算是幸存。”

    “当时,扎古从日怒之丘的沙地里挖出一个破损的、重得出奇的颅骨,打算把它带回来给你研究,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返程路上,我们在一个绿洲过夜……那个颅骨突然‘活’了过来。”

    “我和扎古在它的驱使下重返日怒之丘,沿路找到一部分零散的骸骨。”

    “那些骨头被烹煮过,被烈火煅烧过,比镔铁还硬,重得要命。”

    “那个时候我和扎古还没有破境,我们来来回回七八趟,花了好几天,费了老大力气,才将它们扛回绿洲,拼揍出人形。”

    “然后他就这样‘重生’了……”

    “‘重生’的意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你自个捉摸吧。”

    “过去一个多月,他一直跟我们在一起,直到昨天才来到临水集。他说离他太近不安全,昨天吃完早饭,他就先一步离开了我家的营地,也没说去哪。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没想到他在三脚猫落脚。”

    “驿站的事,绝对跟他半个铜子的关系也没有。”

    “我可以用扎古的人头担保。”

    嘉西亚和扎古的朝圣之旅刷新了罗南对奇遇的认知。

    罗南觉得他俩拐个神明回来也不足为奇。

    不过出于求证的目的,罗南还是提出了一个问题:“既然你们认识,那他除了传授月步,助你们破境,有没有透露过别的事情?比如说,他的名字。”

    嘉西亚抱着坛子走到飘窗前坐下,掏出一片肉干塞进嘴里,“他叫林雾。这个名字很奇怪,对吧。关于他的事情,我不能说得太清楚。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你也不要问,行不行?”

    不行……

    罗南不想就这么结束这个话题。

    但转念想到那是一位像瓦妮莎小姐一样,可以对别人的脑子动手脚的萨满大师,不禁迟疑起来,思索一番后小心地问:“他是不是对你施展了守秘之类的咒术?”

    “守秘之类的咒术?是什么?”

    “简单地说,这类咒术生效后,守秘人一旦泄露秘密,就会受到惩罚,轻则患上常规手段无法治愈的疾病,重则失控,也有可能直接脑袋炸开花。”

    罗南两手举到头顶,比划开花的手势。

    嘉西亚不禁噗嗤笑出声。

    “他才不会对我和扎古施展这么恶毒的咒术。行啦,到此为止吧。要不是因为你怀疑他,怕你乱来,我才不会跟你说这么多。不要让我后悔。”

    “明明就没说什么。”罗南嘟囔道,“除了拼骨重生听起来有点意思外,其他的都没什么价值……我不信光凭几块骨头就能让一个死去的人重新活过来,你能不能说得更具体一点?”

    嘉西亚抓起一个垫背的绣花靠枕,对准罗南的脑袋砸了过去,“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罗南低头弯腰躲开飞来的靠枕,顺势从床底拿出一双不用系鞋带的平底黑布鞋。

    “每次老头下山找你唠嗑,我和扎古、还有格兰杰都自觉退避。”嘉西亚绷着脸说,

    “为了你的安全,我们从来没有为难你,从不刨根问底。”

    “因为我们知道,该说的,你一定会告诉我们。”

    “既然你非要刨根问底,那我就跟你直说吧,把我逼急了,我就去猪头酒馆喝酒。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一喝酒就管不住嘴,老天爷都不知道我会胡说些什么。”

    罗南识趣地抿紧嘴巴。

    嘉西亚得意一笑,偏过头去,拉开窗帘望着窗外的街景,“家里总有人问东问西,这些年替你保守秘密挺辛苦的。现在我也有了不能说的秘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心里有数。你体谅一下。”

    罗南陪笑道:“我懂。”

    嘉西亚催促起来,“那就麻溜点。穿个衣服穿了这么久,再磨磨蹭蹭,老大和义父他们都要到家了……”

    话没说完,嘉西亚猛然站了起来,手忙脚乱地从飘窗右侧的书架上拿起一个单筒千里镜。

    透过千里镜,她清楚看见城外东南方向的田间驿道上的近千人马,缓缓移动着,向虹桥不断靠近。

    “他们真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