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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我是医师

    出门的时候,天空飘洒着毛毛雨。

    罗南身上多了一件平时行医接诊时穿的对襟白褂,还背了一个装着手术工具的木箱。

    把大黑马赶进马厩,卸下马鞍,嘉西亚跟着罗南沿着大马路,往下走,拐了两个大弯,赶到鸢尾街和内瓮城对接的街头小广场。

    这个小广场像早上七八钟的菜市场一样喧闹,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市民。

    有些纯粹是来凑热闹。

    有些焦急期盼着家人和朋友平安归来。

    驿站的具体伤亡还没传开。

    没有接到确切的死讯,意味着每个人都可能还活着。这个想法让很多心情无比沉重的市民抱着顽固的希望。

    “咦,那不是……罗南·橡木盾吗?”

    有人认出罗南。

    他的声音很轻,夹杂在一片鼎沸的嘈杂之中,还是被身边的人听了去,传了开来。

    整个广场迅速安静下来。

    临水集叫这个名字的只有一人。

    而且这个人是个医师。

    人群一阵骚动,自觉往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

    罗南毫无阻碍地走到门洞前。

    把守门洞的值日守卫见了他,直接放行,却把跟在他身后的嘉西亚拦了下来。

    被区别对待的嘉西亚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是不是活腻歪了?!”

    嘉西亚瞪着阻拦自己的守卫,语气很不友善。

    她和罗南进出城的频率比农夫和猎户还要高,东门的值日守卫都见识过他们的刁悍。

    同在一座城,抬头不见低头见,惹毛了他们,后果很严重。

    拦住嘉西亚的小兵进退两难。

    这时,队长站了出来,“抱歉,除了医师,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城关。这是总督府、军部和市政厅联合下发的命令,请见谅。如果非要出城,嘉西亚小姐可以走小门。”

    嘉西亚一时无语。

    罗南也为这些死板的值日守卫感到很无奈。

    趁嘉西亚还没有亮出刀子,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罗南退了回来。

    “她是我的助手。”

    罗南说。

    蛮横地把阻拦嘉西亚的值日守卫拨开,罗南拉着嘉西亚穿过门洞,走进内瓮城。

    眼下的内瓮城跟街头广场一样嘈杂。

    有人忙着搭灶烧水、熬粥备餐,有人忙着搬运药品、搭建防风避雨的帐篷。

    短短两三个小时,内瓮城被守备兵团的官兵改造得像个战地医院。

    城里的医师和他们的学徒基本上都被请了过来。

    罗南在忙得不可开交的人群中见到了自己的授业恩师——北城水仙花街的温蒂医娘。

    这位头发银白的老妇人身体硬朗,活力旺盛不输青年人。

    左手端着一碗加了花生和枣泥的麦粥,右手拿着一个吃了一半的白面包,像个将军似的指挥士兵布置自己用来接诊伤患的专属帐篷。

    她的声音尖锐洪亮,穿透力十足,很有辨识度。

    罗南便是循着她的声音找了过来。

    “之前路过你家时,我听一个小娃娃说,你天没亮就骑着马出了门。我还以为你去了狼堡。”温蒂医娘眯起眼睛望着罗南走来,等着他的解释。

    “我去了趟白果园,走的是南门。”罗南说,“我出门的时候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刚刚有个小哥告诉我,总督大桥也遭到破坏,是真的吗?”

    “是真的。”

    “是我和罗南最先发现的。”嘉西亚补充道。

    “现在的局势是不是……非常糟糕?”温蒂医娘轻声问。

    “简直糟糕透了。”嘉西亚说。

    “还没到束手待毙的境地。”罗南说,“我们有班扬大人,还有几千个天天跟怪物实战训练的官兵。我们会挺过去的。”

    温蒂医娘抿着嘴沉默了两秒,语气一变,关切地说:“一个上午来回跑,够辛苦的。你们没吃午饭吧,趁现在人没到,赶紧吃点东西。”

    环顾四周烟尘滚滚,罗南干笑着说:“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温蒂医娘斜了罗南一眼,“喝粥哪需要什么胃口?”

    嘉西亚附和道:“就是。又不用嚼,直接灌进肚子里就可以了。我闻到糊啦的味道。”

    说着,嘉西亚强行推着罗南绕过数重帐篷,走到城墙下给官兵和医师提供简餐的营帐,领到六个白面包和两碗糊啦……

    以最快的速度啃完面包结束午餐,罗南找到主持救治工作的现场指挥官,向他索要最大的帐篷,让他安排士兵,尽量把那些濒死的伤员移交给自己医治,还要了十六个有一定医护经验的官兵协助自己。

    罗南的能耐,青铜城关的官兵已经见识过了。

    指挥官没有任何迟疑。

    罗南要什么,他就给什么,还亲自带人搭建符合罗南需要的大帐篷。

    当他们搭完帐篷,天上飞舞的毛毛雨已经密集成线。

    不断加大的雨势带来诸多不便。

    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忙得顾不上午饭的官兵一个个看起来十分狼狈。

    “辛苦了。”

    目送指挥官离开帐篷,罗南打开自己带来的木箱,拿出各种自制的手术工具。

    就在他把手术刀放进沸水消毒时,狼堡的六百多名幸存者在游骑兵的护送下回到了临水集。

    上千兵马踏过月城闸楼前的吊桥,蹄声和车轮轱辘声,隆隆传来。

    很快。

    伤员被源源不断送进内瓮城。

    虽然周围可能藏着有能力感知到神识的暗谍,罗南还是按捺不住,让蠢蠢欲动的神识全体出窍。

    五道神识的穿透城墙,像无形的闪电般在人群游走,只一眨间便追踪到赶着货车的罗纳德。

    罗纳德右手前臂粉碎性骨折,用三根木棍充当夹板,缠着绷带。

    他的伤势相对来说不算严重。

    骨折的右手没有妨碍他用左手驾驭拉车的两匹马。

    坐在他左手边的是破了相的罗西塔。

    已被缝合的伤口从罗西塔右眼的下眼睑划过脸颊,斜插至耳根附近,几乎毁了半张脸。

    透过伤口,罗南看出是刀伤。

    罗西塔原本就有点严肃的脸蛋捱了这一刀,整个人看起来更严肃。

    除此之外。

    她身上只有一些皮外擦伤。

    罗西塔是炼气士,感觉比罗纳德敏感得多。

    感应到罗南在“探视”自己,她紧绷的表情有所放松,抬起头,对着天空咧嘴笑了笑。

    姐弟二人就这样相互问候,打过招呼。

    原本用来运载货物的车厢里垫了一层干草和棉被,上面躺着一个用厚棉服和斗篷遮盖的年轻人,枕在目光呆滞无神的卡丽娜夫人膝上,昏睡不醒。

    这个年轻人正是缇娜的兄长,拉杰。

    神识穿透斗篷,罗南发现拉杰不仅右前臂骨折,还失去了一条腿,伤势很严重,正发着高烧。

    除了卡丽娜夫人和拉杰,车厢里还坐着四个身负不同程度伤势的伙计。

    唯独没有拉杰的暴躁老爹萨米特。

    意识到萨米特先生没能幸存下来,罗南心口剧烈抽搐了一下。

    “出了什么事?”

    察觉罗南异常,嘉西亚探究望来,关切地问。

    罗南抿着嘴没有回应,抱着一线希望,驱使神识在人群搜寻了个遍,结果仍是没有找到萨米特。

    游骑兵从不会把亡者带回城。

    被死灵怪物攻击致死的人往往会受到污染,如果是在夜里,有的会在短短几分钟内转化成尸鬼。

    萨米特没有归来,意味着他要么转化成尸鬼跑了,要么被烧成灰烬永远留在了狼堡。

    “义父他……他走了。”

    罗南强忍着悲痛,但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

    嘉西亚很清楚缇娜一家在罗南心里的分量。

    萨米特是罗纳德的挚友。

    他们从小相伴长大,后来一起跑商,风风雨雨几十年。

    两家人感情深厚,不是血亲,却胜似血亲。

    罗南的母亲不幸离世后,卡丽娜夫人带着缇娜和拉杰,协助年迈的老祖母照顾罗南。

    缇娜一家是当时少数几个善待罗南的人。

    失去萨米特,对罗南来说,不亚于失去自己的父亲。

    嘉西亚本想说点什么来安慰罗南,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最终只是默默走到罗南身旁,把肩膀借给他依靠。

    留守帐篷协助罗南的官兵面面相觑。

    他们没法相信这个让全城市民畏惧的少爷竟然也有如此感性的一面。

    这时。

    有两个士兵抬着一位头部受创的重伤患者进入大帐篷,见到这一幕,一时愣住。

    尴尬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太久。

    罗南开了口,含着泪,哽咽着让他们把伤员抬了进来。

    第一批被抬进来的八个伤员命悬一线,在回到临水集之前已经得到简单的急救处理,都吊着一口气,没有一个是清醒的。

    他们不是伤到头部,就是伤到内脏。

    身体支离破碎。

    有的肠子都漏了出来,红的、白的混在一起,惨不忍睹。

    这些人,罗南都见过。

    其中就有自家商队里一个名叫费舍尔·橡木盾的年轻杂役,和拉杰关系要好,又是同族,是家里的常客。

    因为跟首席长老重名,罗南一家都叫他小费舍尔。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我是医师……

    罗南这样劝慰自己。

    将眼泪收拾干净,罗南用烧酒清洗双手,一边吩咐士兵剪开伤员的衣物和纱布,一边驱使神识渗透伤员体内,全面诊断伤情。

    接下来的四个小时。

    罗南在嘉西亚和十六个士兵的配合下施针开刀,以平均五分钟一场手术的速度,接诊一个又一个勉强维持着生命体征的伤患,为他们续上一口气,阻止伤势扩散,延缓死亡的脚步,为后续的药物治疗争取足够的时间。

    四个小时,五十多场高难度的手术,没有出现任何失误。

    进进出出的官兵瞠目结舌。

    不过这一切少不了首席长老的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