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我去给你们剥个橘子
老费舍尔在罗南做第二场手术时赶了过来，为罗南打下手。
借助通灵之力，这位老萨满唤醒了伤员潜在的生命力，加快造血、凝血和伤口愈合的速度，省去罗南缝合血管和止血的时间。
缝合血管是个细致活。
手法再怎么娴熟，也要耗费大量时间。
而且，老费舍尔在意识的层面安抚濒临死亡的伤员，让他们始终处于镇静状态。
有了他的协助，罗南没有后顾之忧，得以放手施救，完全不用担心伤员在手术过程中突然醒来。
以致于当最后一场手术结束，这位老先生疲惫至极，面色比操刀的罗南还加苍白……
“孩子，你今天拯救了五十三条人命，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英雄壮举。刚刚有几个开不了口的孩子悄悄跟我说，你是他们的守护神，还拜托我向你表示感激。”
被随行的助祭神官苏菲大人搀扶着离开帐篷前，老费舍尔对罗南说。
罗南正坐在充当病床的门板上歇息。
接下士官递来的一碗参汤，罗南有气无力地说：“他们要撑过今晚才有活下来的可能，老先生现在就说这些话，有点早了。”
老费舍尔坚持对罗南的称赞，“不管怎么说，你在这个帐篷里做的事都将载入史册，你的名字将永垂不朽。”
这么捧我，不会有诈吧……
罗南低了低头表示惭愧，“让阁下受累了。没有阁下帮忙，本少爷最多只能接诊二十个伤员。他们都有可能死在本少爷的手术刀下。”
老费舍尔没再说什么。
摘下罗南身上染成血色的白褂，看着老费舍尔在官兵的恭送中走出帐篷，嘉西亚附在罗南耳边低声吐槽：“听你们两个端着架子互相吹捧，还装得这么谦虚，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端起参汤一口气喝完，罗南浅笑道：“我们也走吧，这里血腥味太重，我得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
说着，罗南起身往帐门处走去。
却被嘉西亚拉住。
“我刚到外面透气，外面一大堆人，乌泱泱的，全盯着帐门，都盼着见上你一面。里面有不少跟我们过不去的废柴。”
嘉西亚兴致高涨，边说边瞟了一眼留在帐篷里负责收尾的两个医护兵，幽幽地说：“就这样走出去……不太好吧。这么大的场面可不是随便能遇到的。我们合计合计。”
“我今天没心情打脸。”结束手术、送走老费舍尔的罗南又被悲伤笼罩，情绪很低落，皮笑肉不笑地拒绝了嘉西亚。
看着没精打采的罗南，想到再也见不到萨米特先生，嘉西亚心里也是隐隐作痛，刚刚升腾起来的兴致迅速消退，耸耸肩，强笑道：“好吧，今天就放他们一马。”
扫了嘉西亚的兴致，罗南感到过意不去，眼睛一眨，转瞬之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一脸的孩子气。
“那些看我们不顺眼的废柴现在已经意识到，只要有我在，不管得了什么病，都有救，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死不了。”
“他们眼巴巴地想要见我一面，无非是想借这个机会摆正自己的屁股，向我示好。”
“既然他们这么想见我……”
罗南的话停顿了下来。
他的目光在两个医护兵脸上扫过。
医护兵连忙把头低了下去，心里忐忑不安，屏气敛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罗南微微一笑，“那我偏不让他们如意！”
本应该高兴的嘉西亚却呆住了。
她发现三个多月不见，从小就怪里怪气的罗南变得比以前更古怪。
……
救治伤员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
首席长老走出帐篷后，医师、官兵、志愿者以及部分滞留城关的幸存者，全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内心激荡，无声地望着同一个地方。
总督大人、代理市长、议长、盖尔·铁足……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大都出现在墙头，怀着一种叫做崇敬的心情，站在毛毛细雨中等着罗南露面。
然而罗南却在嘉西亚的掩护之下，扮成伤员躺在担架上，被两个士兵抬出城关，直接回家去了。
当他悄然遁去的消息在瓮城传开。
有人会心一笑。
有人一脸茫然。
……
深秋的天色黑得很快，尤其是下雨天。
没能瞻仰到罗南的官兵重又忙碌起来。
他们不仅要收拾场地，将那些重伤不醒的伤员转移到用“光尘”净化过的城关地牢，集中照护，还要为即将到来的夜晚做战斗准备。
很快。
负责打鼓的士兵踩着点，分秒不差地擂响了城楼上的牛皮大鼓。
危机笼罩下。
平时只是用来报时传讯的鼓声听起来多了一份悲壮的色彩。
伴着响亮有节奏的鼓声，罗南和嘉西亚抄近路，步行赶回鸢尾中路119号。
得益于神识，罗南在距离自家宅院一百多米的弯道路口，就探知到家里的情况。
拉杰老哥仍在昏睡。
不过高烧已经退了，呼吸绵长平缓，心律很稳定。
父亲罗纳德端着一杯热茶，守在他床头。
原本应该守在拉杰身旁的卡丽娜夫人也在昏睡中。
接手厨房的是扎古。
此时的罗西塔换了一身黑色袍服，脸上的伤口重新上了药，半张脸被纱布遮住。
做为家里的主心骨，罗西塔还是像往常一样悠闲从容，靠在厨房门口欣赏扎古的花式厨艺，跟扎古闲聊着朝圣之旅，有说有笑，完全没有失去一位家人后应有的样子。
当罗南和嘉西亚推开栅门走进前院，罗西塔有所感应，停止跟扎古闲聊，挺直身子，转身穿过灯火明亮的正厅，往敞开着的大门走去。
罗南和嘉西亚刚抬脚进门，就被恰好赶到门口的她一把抱住。
罗西塔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罗南和嘉西亚。
足足拥抱三分钟才松手。
之后一脸嫌弃的把罗南推开，板着脸说：“扎古已经为你们烧好热水。快去洗个澡，你们身上的气味像尸鬼一样难闻，恶心，我都要吐了。”
罗南也不客气，咬着牙齿恨恨地问：“你是不是给阿娘下药了？”
罗西塔像看白痴一样扫了罗南一眼，冷冷地反问：“阿娘悲痛过度，心神恍惚，我不下药让她睡着，她的身体能撑得住？”
罗南搔了搔后脑勺，若有所思地说：“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好吧，我不追究了。”
说着，罗南绕过罗西塔，直奔澡室。
这对古怪的姐弟的古怪的见面寒暄，嘉西亚已经习以为常。跟罗西塔对了一眼，她也去了澡室。
约莫二十分钟后。
罗南裹着浴袍走出澡室，到餐厅给自己倒了半杯牛奶，一口气喝完，之后穿过正厅，走进位于北翼的一间客房。
拉杰被安置在这间靠着正厅的客房。
此时拉杰已经苏醒，正和罗纳德闲聊着，看到罗南后挤出一丝笑容，“义父刚跟我说，你今天又干了一件给咱们家增光的大事。”
罗纳德起身抱了抱罗南，给了他额头一个吻。
“可惜今早出门的时候走错了城门。”罗南遗憾地说，“要不然我天亮的时候就能赶到狼堡，把你的右腿保下来。”
“不要愧疚。我的那条腿被一个铁砧砸得稀巴烂，不是你能治得好的。”
“我会想办法帮你接上一条腿。”
“别。我还指望以后用这个做借口赖在家里，做个清闲的大少爷，啥活也不干……对了，你有没有跟老费舍尔讲，叫他别把我和老爹的事告诉缇娜？”
“老费舍尔是个聪明人。”
说到这里，哥俩都停了下来，沉默了很长时间。
性情内向不怎么爱说话的老父亲都有点尴尬了，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说：“我去给你们剥个橘子。”
看着罗纳德借剥橘子离开客房，拉杰嘴角抽了抽，旋即扭头看着天花板，叹了一口长气。
“凌晨出事前，我跟那帮老油条赌色子，赌了十几局，一直是我输，一直是我输……他娘的中了邪似的，输得老子冒烟了。”
“所以最后一局老子换了个玩法，不跟他们赌色子，压上半年薪水跟他们赌我家小妹一定会成为炼气士。”
“嘿，这下好了，老子好不容易赢了他们一局，他们都变成尸鬼跑了，钱都收不回来了。一想到这事，我就憋屈，心里贼难受。”
“真他娘的气人……”
说着说着，拉杰哽咽起来，放下伪装哭得稀里哗啦。
这时，卡丽娜夫人突然醒了过来，听到拉杰的哭声，匆忙跑出自己的卧室，火急火燎地下楼赶来探视。
之后也哭成了泪人。
…………
晚餐在第二遍鼓声响起时开始。
餐厅里气氛很沉闷。
卡丽娜没什么胃口，喝了两口汤就去客房照顾拉杰。
罗南素来在用餐时不出声。
这顿晚餐，所有人都跟他一样闷头进食。
平时骚话不断的扎古也闭上了嘴，没有尝试强行活跃气氛。
晚餐结束，洗完餐具，他默默走进兵器库穿戴皮甲，之后跟着嘉西亚一起出门向右，往下走。
走到下个路口，兄妹二人被一支巡防小队拦住盘问，告知去东门守夜才获准通行。
今夜宵禁，全城戒严。
临街的商铺、工坊、酒馆和餐馆早早打烊。
家家封门闭户。
城里灯火黯淡。
夜色十分凄冷。
“昨晚也是这样安静，听不到什么鬼声音。”罗西塔站在露台目送扎古和嘉西亚走远，沉默半晌后松了口。
“直到午夜。”
“那时我刚睡下没多久，房门突然被撞开，一个跑堂伙计冲了进来，拿刀砍我。之前吃晚饭时，他还为我倒酒，背着客栈老板娘悄悄问我商队缺不缺人手，他很想跟着我混。”
“他已经疯了。不止是他，我估计整个狼堡当时至少有一百个人同时失控暴走，变成了类似孽鬼的怪物。”
“那些怪物不是集中在一个地方，而是分散开来，到处都有，见人就咬。当时黑灯瞎火的，人鬼难分，好多没有失控的正常人被吓坏了，以致失手误伤，错杀无辜。”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活下来的人都不大愿意提凌晨的事。”
“起初两座城关都没出事。我预感可能会出问题，打算纠集一些人杀过去看看，可惜去迟了一步。”
“狼堡的主门被破开后，在外面等候半夜的上千个尸鬼一窝蜂似的涌了进来，形势变得更加糟糕。”
“尸鬼进城的唯一好处是逼得活人抱团，谁疯了，谁没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之后我找到父亲，逃进钟楼，跟一些幸存者死守钟楼。”
“用来报信的烟花都被人销毁了。”
“当时我在钟楼的窗洞看到有二三十个硬汉杀出一条血路，去了废弃几十年的烽火台。他们成功点燃了烽火。”
“本以为会得到鸦巢营地或是盘牙驿站的响应，可那边一点动静也没什么。”
“后来，就在我们撑不下去、准备自行了断的时候，那些尸鬼突然停止攻击，拖着还没转化的死人从后门跑了。”
“之后捱到天亮，直到游骑兵赶来救援，幸存下来的人才有勇气从各自藏身的角落爬出来。”
“原先两千多人的驿站，过了一个夜晚，只剩下683个人。活着回到临水集的只有675人，有18个人没能撑住，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说到这里，罗西塔停了下来。
坚强如她，回忆这场比噩梦更可怕的经历时，全身也在微微发抖。
罗南握住罗西塔的手，给以温暖有力的慰籍，等到她放松下来才提问：“你还记得尸鬼退走时是几点钟吗？”
“大概两点半左右吧。”罗西塔不大确定地说，“当时脑子绷得太紧，没有注意这些细节，我只知道离天亮还有很久。怎么，这个细节很要紧？”
借助通灵之力，这位老萨满唤醒了伤员潜在的生命力，加快造血、凝血和伤口愈合的速度，省去罗南缝合血管和止血的时间。
缝合血管是个细致活。
手法再怎么娴熟，也要耗费大量时间。
而且，老费舍尔在意识的层面安抚濒临死亡的伤员，让他们始终处于镇静状态。
有了他的协助，罗南没有后顾之忧，得以放手施救，完全不用担心伤员在手术过程中突然醒来。
以致于当最后一场手术结束，这位老先生疲惫至极，面色比操刀的罗南还加苍白……
“孩子，你今天拯救了五十三条人命，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英雄壮举。刚刚有几个开不了口的孩子悄悄跟我说，你是他们的守护神，还拜托我向你表示感激。”
被随行的助祭神官苏菲大人搀扶着离开帐篷前，老费舍尔对罗南说。
罗南正坐在充当病床的门板上歇息。
接下士官递来的一碗参汤，罗南有气无力地说：“他们要撑过今晚才有活下来的可能，老先生现在就说这些话，有点早了。”
老费舍尔坚持对罗南的称赞，“不管怎么说，你在这个帐篷里做的事都将载入史册，你的名字将永垂不朽。”
这么捧我，不会有诈吧……
罗南低了低头表示惭愧，“让阁下受累了。没有阁下帮忙，本少爷最多只能接诊二十个伤员。他们都有可能死在本少爷的手术刀下。”
老费舍尔没再说什么。
摘下罗南身上染成血色的白褂，看着老费舍尔在官兵的恭送中走出帐篷，嘉西亚附在罗南耳边低声吐槽：“听你们两个端着架子互相吹捧，还装得这么谦虚，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端起参汤一口气喝完，罗南浅笑道：“我们也走吧，这里血腥味太重，我得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
说着，罗南起身往帐门处走去。
却被嘉西亚拉住。
“我刚到外面透气，外面一大堆人，乌泱泱的，全盯着帐门，都盼着见上你一面。里面有不少跟我们过不去的废柴。”
嘉西亚兴致高涨，边说边瞟了一眼留在帐篷里负责收尾的两个医护兵，幽幽地说：“就这样走出去……不太好吧。这么大的场面可不是随便能遇到的。我们合计合计。”
“我今天没心情打脸。”结束手术、送走老费舍尔的罗南又被悲伤笼罩，情绪很低落，皮笑肉不笑地拒绝了嘉西亚。
看着没精打采的罗南，想到再也见不到萨米特先生，嘉西亚心里也是隐隐作痛，刚刚升腾起来的兴致迅速消退，耸耸肩，强笑道：“好吧，今天就放他们一马。”
扫了嘉西亚的兴致，罗南感到过意不去，眼睛一眨，转瞬之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一脸的孩子气。
“那些看我们不顺眼的废柴现在已经意识到，只要有我在，不管得了什么病，都有救，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死不了。”
“他们眼巴巴地想要见我一面，无非是想借这个机会摆正自己的屁股，向我示好。”
“既然他们这么想见我……”
罗南的话停顿了下来。
他的目光在两个医护兵脸上扫过。
医护兵连忙把头低了下去，心里忐忑不安，屏气敛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罗南微微一笑，“那我偏不让他们如意！”
本应该高兴的嘉西亚却呆住了。
她发现三个多月不见，从小就怪里怪气的罗南变得比以前更古怪。
……
救治伤员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
首席长老走出帐篷后，医师、官兵、志愿者以及部分滞留城关的幸存者，全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内心激荡，无声地望着同一个地方。
总督大人、代理市长、议长、盖尔·铁足……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大都出现在墙头，怀着一种叫做崇敬的心情，站在毛毛细雨中等着罗南露面。
然而罗南却在嘉西亚的掩护之下，扮成伤员躺在担架上，被两个士兵抬出城关，直接回家去了。
当他悄然遁去的消息在瓮城传开。
有人会心一笑。
有人一脸茫然。
……
深秋的天色黑得很快，尤其是下雨天。
没能瞻仰到罗南的官兵重又忙碌起来。
他们不仅要收拾场地，将那些重伤不醒的伤员转移到用“光尘”净化过的城关地牢，集中照护，还要为即将到来的夜晚做战斗准备。
很快。
负责打鼓的士兵踩着点，分秒不差地擂响了城楼上的牛皮大鼓。
危机笼罩下。
平时只是用来报时传讯的鼓声听起来多了一份悲壮的色彩。
伴着响亮有节奏的鼓声，罗南和嘉西亚抄近路，步行赶回鸢尾中路119号。
得益于神识，罗南在距离自家宅院一百多米的弯道路口，就探知到家里的情况。
拉杰老哥仍在昏睡。
不过高烧已经退了，呼吸绵长平缓，心律很稳定。
父亲罗纳德端着一杯热茶，守在他床头。
原本应该守在拉杰身旁的卡丽娜夫人也在昏睡中。
接手厨房的是扎古。
此时的罗西塔换了一身黑色袍服，脸上的伤口重新上了药，半张脸被纱布遮住。
做为家里的主心骨，罗西塔还是像往常一样悠闲从容，靠在厨房门口欣赏扎古的花式厨艺，跟扎古闲聊着朝圣之旅，有说有笑，完全没有失去一位家人后应有的样子。
当罗南和嘉西亚推开栅门走进前院，罗西塔有所感应，停止跟扎古闲聊，挺直身子，转身穿过灯火明亮的正厅，往敞开着的大门走去。
罗南和嘉西亚刚抬脚进门，就被恰好赶到门口的她一把抱住。
罗西塔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罗南和嘉西亚。
足足拥抱三分钟才松手。
之后一脸嫌弃的把罗南推开，板着脸说：“扎古已经为你们烧好热水。快去洗个澡，你们身上的气味像尸鬼一样难闻，恶心，我都要吐了。”
罗南也不客气，咬着牙齿恨恨地问：“你是不是给阿娘下药了？”
罗西塔像看白痴一样扫了罗南一眼，冷冷地反问：“阿娘悲痛过度，心神恍惚，我不下药让她睡着，她的身体能撑得住？”
罗南搔了搔后脑勺，若有所思地说：“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好吧，我不追究了。”
说着，罗南绕过罗西塔，直奔澡室。
这对古怪的姐弟的古怪的见面寒暄，嘉西亚已经习以为常。跟罗西塔对了一眼，她也去了澡室。
约莫二十分钟后。
罗南裹着浴袍走出澡室，到餐厅给自己倒了半杯牛奶，一口气喝完，之后穿过正厅，走进位于北翼的一间客房。
拉杰被安置在这间靠着正厅的客房。
此时拉杰已经苏醒，正和罗纳德闲聊着，看到罗南后挤出一丝笑容，“义父刚跟我说，你今天又干了一件给咱们家增光的大事。”
罗纳德起身抱了抱罗南，给了他额头一个吻。
“可惜今早出门的时候走错了城门。”罗南遗憾地说，“要不然我天亮的时候就能赶到狼堡，把你的右腿保下来。”
“不要愧疚。我的那条腿被一个铁砧砸得稀巴烂，不是你能治得好的。”
“我会想办法帮你接上一条腿。”
“别。我还指望以后用这个做借口赖在家里，做个清闲的大少爷，啥活也不干……对了，你有没有跟老费舍尔讲，叫他别把我和老爹的事告诉缇娜？”
“老费舍尔是个聪明人。”
说到这里，哥俩都停了下来，沉默了很长时间。
性情内向不怎么爱说话的老父亲都有点尴尬了，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说：“我去给你们剥个橘子。”
看着罗纳德借剥橘子离开客房，拉杰嘴角抽了抽，旋即扭头看着天花板，叹了一口长气。
“凌晨出事前，我跟那帮老油条赌色子，赌了十几局，一直是我输，一直是我输……他娘的中了邪似的，输得老子冒烟了。”
“所以最后一局老子换了个玩法，不跟他们赌色子，压上半年薪水跟他们赌我家小妹一定会成为炼气士。”
“嘿，这下好了，老子好不容易赢了他们一局，他们都变成尸鬼跑了，钱都收不回来了。一想到这事，我就憋屈，心里贼难受。”
“真他娘的气人……”
说着说着，拉杰哽咽起来，放下伪装哭得稀里哗啦。
这时，卡丽娜夫人突然醒了过来，听到拉杰的哭声，匆忙跑出自己的卧室，火急火燎地下楼赶来探视。
之后也哭成了泪人。
…………
晚餐在第二遍鼓声响起时开始。
餐厅里气氛很沉闷。
卡丽娜没什么胃口，喝了两口汤就去客房照顾拉杰。
罗南素来在用餐时不出声。
这顿晚餐，所有人都跟他一样闷头进食。
平时骚话不断的扎古也闭上了嘴，没有尝试强行活跃气氛。
晚餐结束，洗完餐具，他默默走进兵器库穿戴皮甲，之后跟着嘉西亚一起出门向右，往下走。
走到下个路口，兄妹二人被一支巡防小队拦住盘问，告知去东门守夜才获准通行。
今夜宵禁，全城戒严。
临街的商铺、工坊、酒馆和餐馆早早打烊。
家家封门闭户。
城里灯火黯淡。
夜色十分凄冷。
“昨晚也是这样安静，听不到什么鬼声音。”罗西塔站在露台目送扎古和嘉西亚走远，沉默半晌后松了口。
“直到午夜。”
“那时我刚睡下没多久，房门突然被撞开，一个跑堂伙计冲了进来，拿刀砍我。之前吃晚饭时，他还为我倒酒，背着客栈老板娘悄悄问我商队缺不缺人手，他很想跟着我混。”
“他已经疯了。不止是他，我估计整个狼堡当时至少有一百个人同时失控暴走，变成了类似孽鬼的怪物。”
“那些怪物不是集中在一个地方，而是分散开来，到处都有，见人就咬。当时黑灯瞎火的，人鬼难分，好多没有失控的正常人被吓坏了，以致失手误伤，错杀无辜。”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活下来的人都不大愿意提凌晨的事。”
“起初两座城关都没出事。我预感可能会出问题，打算纠集一些人杀过去看看，可惜去迟了一步。”
“狼堡的主门被破开后，在外面等候半夜的上千个尸鬼一窝蜂似的涌了进来，形势变得更加糟糕。”
“尸鬼进城的唯一好处是逼得活人抱团，谁疯了，谁没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之后我找到父亲，逃进钟楼，跟一些幸存者死守钟楼。”
“用来报信的烟花都被人销毁了。”
“当时我在钟楼的窗洞看到有二三十个硬汉杀出一条血路，去了废弃几十年的烽火台。他们成功点燃了烽火。”
“本以为会得到鸦巢营地或是盘牙驿站的响应，可那边一点动静也没什么。”
“后来，就在我们撑不下去、准备自行了断的时候，那些尸鬼突然停止攻击，拖着还没转化的死人从后门跑了。”
“之后捱到天亮，直到游骑兵赶来救援，幸存下来的人才有勇气从各自藏身的角落爬出来。”
“原先两千多人的驿站，过了一个夜晚，只剩下683个人。活着回到临水集的只有675人，有18个人没能撑住，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说到这里，罗西塔停了下来。
坚强如她，回忆这场比噩梦更可怕的经历时，全身也在微微发抖。
罗南握住罗西塔的手，给以温暖有力的慰籍，等到她放松下来才提问：“你还记得尸鬼退走时是几点钟吗？”
“大概两点半左右吧。”罗西塔不大确定地说，“当时脑子绷得太紧，没有注意这些细节，我只知道离天亮还有很久。怎么，这个细节很要紧？”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