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假设
接收到仇英的思绪的瞬间，连城长秀仿佛受到惊吓，打了个冷颤，眼皮和嘴唇不受控制地抖动，嘴里蹦出一组习惯性的粗鄙的问候语。
半晌后，他定了定神，声色微颤地喃喃道：
“之前就觉得那个叫罗南·橡木盾的小屁孩有点眼熟，让我心里很不踏实，昨晚觉都没睡好。我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的眉眼跟琴真有八九分像。或许，这就是伽罗和宫九庇护三叶草的原因。”
站在一旁长时间一言不发的萧玉冷不丁地插了句话：“世界那么大，只要花上足够耐心，总能找到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却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活人或者死人。”
连城长秀低着头，沉声说道：“如果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都是符文法师，就不能说得这么轻巧了。”
萧玉犹豫了两秒，干笑着说：“你的意思是，那个小家伙是个符文法师？不会这么巧吧。”
连城长秀双手抱膝，脸色很凝重，“当初至矮法庭那帮鸟人非要把琴真请到东土去，结果琴真带着伽罗去了东土后，把那帮鸟人修理了七年，还忽悠他们从空气中炼制蛋白质、葡萄糖和淀粉，以解决人口膨胀下的粮食危机和农业用地紧张问题，差点把至矮法庭搞破产。如果他是琴真的转世，老子这回要倒血霉。”
连城长秀顿了顿，抬头对仇英说：“这样吧，给那家穷鬼再加一千令。”
仇英皱了下眉头。
再加一千令，总共就是五千个金盾，换算成西域的货币也是一笔巨款。
她很清楚这笔赎金的分量。
这也意味着温宁背负的债务更重了。
连城长秀接着又说：“呆会儿你去老金那里拿钱的时候，要他大方一点，别抠抠搜搜的。不过态度要客气一点，别把他吓着。”
仇英冷哼一声，勉强答应。
连城长秀轻轻捏了捏仇英冰凉的手，深情地说：“虽说我们都已经看淡生死，但活着还是挺不错的。当时你要是没忍住，对他们动手，死的就不仅仅是你了，我可能也活不到明天。你能活着回来，我已经很知足。温宁也是我的心头肉。我加钱，是让他们早点交出温宁。”
仇英表情淡漠，低头看着连城长秀，没有说话。
感应到仇英的情绪没有因为自己的甜言蜜语出现任何积极的反应，连城长秀很没趣地松开她的手，正了正脸色，用呆板的腔调给她下达指令：
“既是符文法师、又是炼气士的奇葩，我们西域也有两个。那两个大宝贝的能耐，你们已经见识过。从现在开始，我们不仅要假设那个小屁孩是个符文法师，还要假设他是琴真的转世。直到证实他不是。”
“等下你安排几个专业一点的伙计跑一趟宿马城和青石港，看看我们的银行还有我们的合作伙伴有没有被大泱岭的土著盯上。”
“好了，就这样吧……不，还有一句，也是最要紧的，告诉那些伙计别搞事，不要节外生枝，不要跟大泱岭的土著纠缠，早去早回，别死在外头，我等他们回来吃晚饭……这句话你一定要帮我带到。”
说完，连城长秀长叹一口气，双手枕着后脑勺，重又躺在草地上，调理自己的情绪。
仇英向他深鞠一躬，一声不响地转身沿着旁边的小路往上走。
不过没走几步，她停下来。
迟疑了两秒后，回头对连城长秀说：“你还是换个地方晒太阳吧。去哪都好，只要不是你现在躺的位置。”
在萧玉的记忆里，除了工作上的事，仇英跟周围的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她的话让萧玉很好奇。
心情有所放松的连城长秀眉头一挑，睁开眼睛翻了个身，趴在地上卖乖：“难道我躺的位置有……马粪？不可能，我都仔细检查过了。”
仇英转过身去，边走边说：“丧礼上挂着一幅真实到不可思议的油画。画的是那个死去的鞑靼人。在那幅油画里，他就躺在你现在这个位置上，就连姿式都跟你一样。”
萧玉噗嗤笑出声。
连城长秀滞了两秒后原地弹了起来。
…………
丧礼的后续环节是火化。
火化不是火刑，不需要围观。
祭奠萨米特先生的亲友吃过午饭便陆续离开了寺院。
住在城里的回了家，各自忙活。
那些远道而来的则趁这个机会探亲访友，到处游览，感受小城的气息。
萨米特先生的形象可能会随着那幅油画，烙印在他们的脑海里。对绝大多数人而言，今天所参加的丧礼会让他们刻骨铭心。但萨米特先生的离去并没有在他们心里面引起什么波澜。
午后，可以容纳上千人的大殿里只剩下罗南一家、少数几个近亲以及风风雨雨几十年的商队老友，面色麻木凄楚地看着沙弥在祭台上浇上煤油。
思念如潮水，回忆不断闪现。
明知神国、英灵殿是虚构的，应统治需要而诞生，此时此刻，罗南却强烈希望它们是真实的存在……
最终，代替萨米特先生的人偶在烈火中、在僧尼和沙弥的吟唱中化为灰烬，被收入骨灰瓮。
身为长子的拉杰抱着骨灰瓮坐在轮椅上，在僧尼的引领下，由扎古推着离开大殿，缓缓前行。罗南一行默默地跟在后面，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盏钵状琉璃酥油灯。
最后，萨米特先生的骨灰瓮被安置在一座香堂，接受为期三年的供奉后可以选择请回家。
……
仪式全部完结之时，天色已近晚。
罗西塔去了铃兰街。
罗纳德自愿留在寺院协助处理后续的一些琐事。
家里其他人分乘两辆大马车，绕过喧闹的铁十字街区，沿着大北路北上，在大北路和鸢尾街交叉的弯道岔口下车，步行百米，回到鸢尾中路119号。
不过一家人还没进门就见到了熟人。
仇英骑乘天马，踩着点如期而至，随她一同前来的随从还是原来的那两个，连衣服都没有换。
虽然家里聚集了很多客人，但罗南没有请仇英进屋喝杯茶的打算。
拉杰要留下来看热闹。
缇娜、艾米莉和艾丽丝也都很好奇。
只不过卡丽娜瞧了一眼仇英就意识到她不是善类，强行推着拉杰、牵着缇娜、叫上艾米莉和艾丽丝进屋，免得他们影响罗南。
罗南走到仇英面前，寒暄道：
“我姐姐说一不二，能在天黑之前见到前辈，我很高兴。我终结过很多废柴的生命，但我并不热衷于干这种事。那些废柴本可以不死，只要他们在关键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
仇英不屑地笑了一下，扭头看了眼身后的随从。
那人提着三个份量不一的钱袋走上前。
罗南正要对扎古使眼色，扎古自个儿一个箭步闪现上前，身影飘忽犹如鬼魅，迅疾如电，非常轻松地从那名随从手里一把夺下三个钱袋。
那名同为藏风境界的随从吃了一惊。
仇英眼睛半眯，暗自琢磨着什么。
扎古提着三个钱袋退回罗南身边，把最轻最小的硬塞给罗南，将两个份量相近的钱袋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后，将重一点的留给自己，把另一个抛给了嘉西亚。
但是一解开钱袋的系带，扎古就后悔了。
他的钱袋里全是铜币。
而罗南从钱袋里掏出了一枚银币，嘉西亚的眼睛里更是闪耀着金币的光芒。
扎古把手伸进钱袋抓出一把铜币，埋怨道：“人心不古啊，这年头真他娘的让人扎心，连赎金都有零有整的。”
仇英面无表情地说：“换算成大泱岭的通用货币，总共价值五千令……”
“五千个金盾？！”扎古打断仇英的话，一脸的不相信，“姐姐你这是忽悠没脑子的尸鬼呢？我可不傻。”
仇英目不转睛地直视扎古，一言不发。
扎古很快就心虚了，退到了罗南身后，小声说：“西域佬鬼得很。老弟，老妹，听哥哥一句话，咱们还是数一数吧。免得被他们坑了。”
罗南迟疑两秒后点了点头。
于是，三人真的当着仇英的面把钱袋里的硬币全部倒了出来，蹲在家门口一个一个地数，还叫安妮拿来铅笔和纸张帮忙计数。
院子里的客人、佣人还有艾米莉和艾丽丝，以及路过的行人，全都傻眼了。
铜币一直是日常使用频率最高的铸币，几乎每个人都接触过。
如今银币走下神坛，频繁出现在平民的视野。
唯有金币依然是神圣的信仰。
但嘉西亚没轻没重，蹲在地上数金币的样子比心里有怨念、正清点铜币的扎古还要粗鲁，仿佛单个价值远超后街一栋高档楼房的金币在她眼里只是路边随手可得的石子。
反倒是站在不远处驻目围观的人士提心吊胆，心疼不已，生怕那近百个闪亮又迷人的金仙贝被刮伤磕坏。
很快，三人有了确切的数目。
却因为被安妮提醒金币和铜币有不同的面值，又重新数了一遍。
后来又因为在汇率和算法上出现分歧，吵了起来，不得已把艾米莉请过来帮忙。
最终，艾米莉迷迷糊糊地帮他们把账算得清清楚楚，得出的结果正如仇英所说，一个子儿都没少。
攥着一袋金仙贝的嘉西亚眉开眼笑，心情相当愉悦，“没想到一碗鱼烧面这么值钱，起初我还以为能要到一千个金盾就顶了天。”
罗南在扎古的搀扶下站起来向仇英致谢，
“比先前支票上的金额多了一千个金盾。送上门的钱财别人不敢收，但我罗南·橡木盾从来不赚少。这份馈赠我就笑纳了。”
“我代罗西塔向连城长秀表示感谢。”
“但我姐姐说过，一分钟都少不了，意思是哪怕连城长秀再多加两万个金盾，你们也得等到明天下午两点半才能见到温宁女士。”
扎古盯着仇英的胸部，油腔滑调地补充道：“看在五千个金盾的份上，我们明天会把那个漂亮的小姐姐体面地还给你们。慢走，不送。”
看着罗南三人表演，仇英自始至终都表现得不气也不恼，即便罗南明确表示要到明天下午才肯释放温宁。
仇英凝视着罗南的眼睛，在确认没得商量后，一声不吭地转身跳上天马。
两个随从相继上马，紧随其后。
他们胯下的天马沿着空旷的马路下行，快速奔跑一段路程后猛然展开一对宽大的翅膀腾空而起，掠过临街的楼舍，掉头飞向西北。
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罗南喃喃道：“这位女士戾气太重。她适合做打手，不适合做杀手、刺客，更不适合从事深入敌后的情报工作，以及处理对外关系的事务。做为情报科的主管，她的能力很勉强。连城长秀的人事安排实在诡异，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像他这种万人之上的货色，开心就好，哪有那么多理由？如果非要找个理由，我觉得可能就是……”
扎古停顿下来。
他把手里的钱袋塞给身旁的艾米莉，腾出双手做托举状，在自己胸前一本正经地比划了一下。
艾米莉见状，心跳耳热，刷得一下，两颊绯红，像盆火。
……
罗南在寺院告别萨米特先生的时候，他前天暗中委托城里七十多家工坊所制造的零部件，在全城“小麻雀”的协作下，经过各种渠道，陆陆续续地被秘密输送到鸢尾中路119号，由安妮和鲁伯特接收。
仇英一走，罗南、扎古、嘉西亚便迫不及待地穿过前院，从北翼的侧门进入主楼，快步赶到兵器库。
除了枪管和核桃木制作的枪托，其余零部件都比较精细，不是用油纸包着，就是用面粉袋装着，堆放在地板上，还没拆封。
罗南释放神识，确认纯手工打造的零件全都到齐并且质量达标后，戴上棉制白手套，和扎古、嘉西亚一起清理兵器库正中间的工作台。
接着就是拆包，将九十多种零件分类成堆，一一摆放在工作台上，备齐螺丝刀、锉刀、钳子、小铁锤等必要的工具。
当缇娜推着拉杰、带着艾米莉和艾丽丝走进兵器库时，罗南已经在组装步枪，扎古和嘉西亚一丝不苟地观摩他的手法，在他的指导下同步跟进。
半晌后，他定了定神，声色微颤地喃喃道：
“之前就觉得那个叫罗南·橡木盾的小屁孩有点眼熟，让我心里很不踏实，昨晚觉都没睡好。我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的眉眼跟琴真有八九分像。或许，这就是伽罗和宫九庇护三叶草的原因。”
站在一旁长时间一言不发的萧玉冷不丁地插了句话：“世界那么大，只要花上足够耐心，总能找到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却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活人或者死人。”
连城长秀低着头，沉声说道：“如果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都是符文法师，就不能说得这么轻巧了。”
萧玉犹豫了两秒，干笑着说：“你的意思是，那个小家伙是个符文法师？不会这么巧吧。”
连城长秀双手抱膝，脸色很凝重，“当初至矮法庭那帮鸟人非要把琴真请到东土去，结果琴真带着伽罗去了东土后，把那帮鸟人修理了七年，还忽悠他们从空气中炼制蛋白质、葡萄糖和淀粉，以解决人口膨胀下的粮食危机和农业用地紧张问题，差点把至矮法庭搞破产。如果他是琴真的转世，老子这回要倒血霉。”
连城长秀顿了顿，抬头对仇英说：“这样吧，给那家穷鬼再加一千令。”
仇英皱了下眉头。
再加一千令，总共就是五千个金盾，换算成西域的货币也是一笔巨款。
她很清楚这笔赎金的分量。
这也意味着温宁背负的债务更重了。
连城长秀接着又说：“呆会儿你去老金那里拿钱的时候，要他大方一点，别抠抠搜搜的。不过态度要客气一点，别把他吓着。”
仇英冷哼一声，勉强答应。
连城长秀轻轻捏了捏仇英冰凉的手，深情地说：“虽说我们都已经看淡生死，但活着还是挺不错的。当时你要是没忍住，对他们动手，死的就不仅仅是你了，我可能也活不到明天。你能活着回来，我已经很知足。温宁也是我的心头肉。我加钱，是让他们早点交出温宁。”
仇英表情淡漠，低头看着连城长秀，没有说话。
感应到仇英的情绪没有因为自己的甜言蜜语出现任何积极的反应，连城长秀很没趣地松开她的手，正了正脸色，用呆板的腔调给她下达指令：
“既是符文法师、又是炼气士的奇葩，我们西域也有两个。那两个大宝贝的能耐，你们已经见识过。从现在开始，我们不仅要假设那个小屁孩是个符文法师，还要假设他是琴真的转世。直到证实他不是。”
“等下你安排几个专业一点的伙计跑一趟宿马城和青石港，看看我们的银行还有我们的合作伙伴有没有被大泱岭的土著盯上。”
“好了，就这样吧……不，还有一句，也是最要紧的，告诉那些伙计别搞事，不要节外生枝，不要跟大泱岭的土著纠缠，早去早回，别死在外头，我等他们回来吃晚饭……这句话你一定要帮我带到。”
说完，连城长秀长叹一口气，双手枕着后脑勺，重又躺在草地上，调理自己的情绪。
仇英向他深鞠一躬，一声不响地转身沿着旁边的小路往上走。
不过没走几步，她停下来。
迟疑了两秒后，回头对连城长秀说：“你还是换个地方晒太阳吧。去哪都好，只要不是你现在躺的位置。”
在萧玉的记忆里，除了工作上的事，仇英跟周围的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她的话让萧玉很好奇。
心情有所放松的连城长秀眉头一挑，睁开眼睛翻了个身，趴在地上卖乖：“难道我躺的位置有……马粪？不可能，我都仔细检查过了。”
仇英转过身去，边走边说：“丧礼上挂着一幅真实到不可思议的油画。画的是那个死去的鞑靼人。在那幅油画里，他就躺在你现在这个位置上，就连姿式都跟你一样。”
萧玉噗嗤笑出声。
连城长秀滞了两秒后原地弹了起来。
…………
丧礼的后续环节是火化。
火化不是火刑，不需要围观。
祭奠萨米特先生的亲友吃过午饭便陆续离开了寺院。
住在城里的回了家，各自忙活。
那些远道而来的则趁这个机会探亲访友，到处游览，感受小城的气息。
萨米特先生的形象可能会随着那幅油画，烙印在他们的脑海里。对绝大多数人而言，今天所参加的丧礼会让他们刻骨铭心。但萨米特先生的离去并没有在他们心里面引起什么波澜。
午后，可以容纳上千人的大殿里只剩下罗南一家、少数几个近亲以及风风雨雨几十年的商队老友，面色麻木凄楚地看着沙弥在祭台上浇上煤油。
思念如潮水，回忆不断闪现。
明知神国、英灵殿是虚构的，应统治需要而诞生，此时此刻，罗南却强烈希望它们是真实的存在……
最终，代替萨米特先生的人偶在烈火中、在僧尼和沙弥的吟唱中化为灰烬，被收入骨灰瓮。
身为长子的拉杰抱着骨灰瓮坐在轮椅上，在僧尼的引领下，由扎古推着离开大殿，缓缓前行。罗南一行默默地跟在后面，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盏钵状琉璃酥油灯。
最后，萨米特先生的骨灰瓮被安置在一座香堂，接受为期三年的供奉后可以选择请回家。
……
仪式全部完结之时，天色已近晚。
罗西塔去了铃兰街。
罗纳德自愿留在寺院协助处理后续的一些琐事。
家里其他人分乘两辆大马车，绕过喧闹的铁十字街区，沿着大北路北上，在大北路和鸢尾街交叉的弯道岔口下车，步行百米，回到鸢尾中路119号。
不过一家人还没进门就见到了熟人。
仇英骑乘天马，踩着点如期而至，随她一同前来的随从还是原来的那两个，连衣服都没有换。
虽然家里聚集了很多客人，但罗南没有请仇英进屋喝杯茶的打算。
拉杰要留下来看热闹。
缇娜、艾米莉和艾丽丝也都很好奇。
只不过卡丽娜瞧了一眼仇英就意识到她不是善类，强行推着拉杰、牵着缇娜、叫上艾米莉和艾丽丝进屋，免得他们影响罗南。
罗南走到仇英面前，寒暄道：
“我姐姐说一不二，能在天黑之前见到前辈，我很高兴。我终结过很多废柴的生命，但我并不热衷于干这种事。那些废柴本可以不死，只要他们在关键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
仇英不屑地笑了一下，扭头看了眼身后的随从。
那人提着三个份量不一的钱袋走上前。
罗南正要对扎古使眼色，扎古自个儿一个箭步闪现上前，身影飘忽犹如鬼魅，迅疾如电，非常轻松地从那名随从手里一把夺下三个钱袋。
那名同为藏风境界的随从吃了一惊。
仇英眼睛半眯，暗自琢磨着什么。
扎古提着三个钱袋退回罗南身边，把最轻最小的硬塞给罗南，将两个份量相近的钱袋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后，将重一点的留给自己，把另一个抛给了嘉西亚。
但是一解开钱袋的系带，扎古就后悔了。
他的钱袋里全是铜币。
而罗南从钱袋里掏出了一枚银币，嘉西亚的眼睛里更是闪耀着金币的光芒。
扎古把手伸进钱袋抓出一把铜币，埋怨道：“人心不古啊，这年头真他娘的让人扎心，连赎金都有零有整的。”
仇英面无表情地说：“换算成大泱岭的通用货币，总共价值五千令……”
“五千个金盾？！”扎古打断仇英的话，一脸的不相信，“姐姐你这是忽悠没脑子的尸鬼呢？我可不傻。”
仇英目不转睛地直视扎古，一言不发。
扎古很快就心虚了，退到了罗南身后，小声说：“西域佬鬼得很。老弟，老妹，听哥哥一句话，咱们还是数一数吧。免得被他们坑了。”
罗南迟疑两秒后点了点头。
于是，三人真的当着仇英的面把钱袋里的硬币全部倒了出来，蹲在家门口一个一个地数，还叫安妮拿来铅笔和纸张帮忙计数。
院子里的客人、佣人还有艾米莉和艾丽丝，以及路过的行人，全都傻眼了。
铜币一直是日常使用频率最高的铸币，几乎每个人都接触过。
如今银币走下神坛，频繁出现在平民的视野。
唯有金币依然是神圣的信仰。
但嘉西亚没轻没重，蹲在地上数金币的样子比心里有怨念、正清点铜币的扎古还要粗鲁，仿佛单个价值远超后街一栋高档楼房的金币在她眼里只是路边随手可得的石子。
反倒是站在不远处驻目围观的人士提心吊胆，心疼不已，生怕那近百个闪亮又迷人的金仙贝被刮伤磕坏。
很快，三人有了确切的数目。
却因为被安妮提醒金币和铜币有不同的面值，又重新数了一遍。
后来又因为在汇率和算法上出现分歧，吵了起来，不得已把艾米莉请过来帮忙。
最终，艾米莉迷迷糊糊地帮他们把账算得清清楚楚，得出的结果正如仇英所说，一个子儿都没少。
攥着一袋金仙贝的嘉西亚眉开眼笑，心情相当愉悦，“没想到一碗鱼烧面这么值钱，起初我还以为能要到一千个金盾就顶了天。”
罗南在扎古的搀扶下站起来向仇英致谢，
“比先前支票上的金额多了一千个金盾。送上门的钱财别人不敢收，但我罗南·橡木盾从来不赚少。这份馈赠我就笑纳了。”
“我代罗西塔向连城长秀表示感谢。”
“但我姐姐说过，一分钟都少不了，意思是哪怕连城长秀再多加两万个金盾，你们也得等到明天下午两点半才能见到温宁女士。”
扎古盯着仇英的胸部，油腔滑调地补充道：“看在五千个金盾的份上，我们明天会把那个漂亮的小姐姐体面地还给你们。慢走，不送。”
看着罗南三人表演，仇英自始至终都表现得不气也不恼，即便罗南明确表示要到明天下午才肯释放温宁。
仇英凝视着罗南的眼睛，在确认没得商量后，一声不吭地转身跳上天马。
两个随从相继上马，紧随其后。
他们胯下的天马沿着空旷的马路下行，快速奔跑一段路程后猛然展开一对宽大的翅膀腾空而起，掠过临街的楼舍，掉头飞向西北。
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罗南喃喃道：“这位女士戾气太重。她适合做打手，不适合做杀手、刺客，更不适合从事深入敌后的情报工作，以及处理对外关系的事务。做为情报科的主管，她的能力很勉强。连城长秀的人事安排实在诡异，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像他这种万人之上的货色，开心就好，哪有那么多理由？如果非要找个理由，我觉得可能就是……”
扎古停顿下来。
他把手里的钱袋塞给身旁的艾米莉，腾出双手做托举状，在自己胸前一本正经地比划了一下。
艾米莉见状，心跳耳热，刷得一下，两颊绯红，像盆火。
……
罗南在寺院告别萨米特先生的时候，他前天暗中委托城里七十多家工坊所制造的零部件，在全城“小麻雀”的协作下，经过各种渠道，陆陆续续地被秘密输送到鸢尾中路119号，由安妮和鲁伯特接收。
仇英一走，罗南、扎古、嘉西亚便迫不及待地穿过前院，从北翼的侧门进入主楼，快步赶到兵器库。
除了枪管和核桃木制作的枪托，其余零部件都比较精细，不是用油纸包着，就是用面粉袋装着，堆放在地板上，还没拆封。
罗南释放神识，确认纯手工打造的零件全都到齐并且质量达标后，戴上棉制白手套，和扎古、嘉西亚一起清理兵器库正中间的工作台。
接着就是拆包，将九十多种零件分类成堆，一一摆放在工作台上，备齐螺丝刀、锉刀、钳子、小铁锤等必要的工具。
当缇娜推着拉杰、带着艾米莉和艾丽丝走进兵器库时，罗南已经在组装步枪，扎古和嘉西亚一丝不苟地观摩他的手法，在他的指导下同步跟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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