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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洗尘不洗心(一)

    看着顾不全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客栈大门外,凌岸才意识到花摇铃整个人都窝在自己怀里。

    他立即站直了,将花摇铃从怀里挖出来,往屋子里一戳,转身要走。

    “你好好歇着。”他说道。

    “傻蛋。”花摇铃面带红晕,娇羞地唤了一声,“你要去哪里?”

    “走走。”他淡淡答了一声。

    花摇铃忽地变了脸色,带着哭腔道:“傻蛋,你想追她就赶紧追上去吧,走远了就追不上了。你就,别管我好啦。反正,我就是个跳大神的,命不值钱。”

    凌岸缓缓回过头看着花摇铃。

    “摇铃姑娘,不管是一饭之恩还是一命之恩,我都会涌泉相报。你救我的恩情,我一定会还,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会还给你。但我欠她三百口棺材,也一定要还。”

    呃……这是三百口棺材的事吗?

    “你我之间,仅仅是施恩与报恩吗?”

    花摇铃迅速窜到门前,张开胳膊将凌岸困门框当中,双目灼灼望着他问道。

    凌岸想了半晌都答不上来。

    花摇铃又踮起脚来逼近了凌岸的脸,紧盯着他的眼睛,幽声问道,“如果我要你以身相许来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呢?”

    他在她的双臂之间,她的脸离他仅仅方寸,不管他点头或摇头,都会碰到她的鼻子和嘴唇,他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这些日子他照料她可谓悉心全力,也顾不上男女之别,但若嘴和鼻相触,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却见他咧开了嘴一笑,说道,“摇铃姑娘说笑了。救命之恩,自然是以命相报。”

    那笑容邪魅得令花摇铃心头一颤,不由得放下手臂退开了一步。

    凌岸迅速一步跨出门来。

    “他日若有危难,为姑娘赴汤蹈火不在话下。若论以身相许,很对不住,我以为心在身里,身在心外,缺一不可。唯有心在哪里,身才会在哪里。姑娘懂我的意思。”

    说得清清楚楚,拒绝得明明白白,说话的人,分明不是那个被她捏在手心里的傻蛋。

    花摇铃虽然没再说话,但她的内心一股子恨意不断地翻腾。

    从前他是傻蛋的时候,对她只有报恩之情,如今他已忘记自己是傻蛋,却依然对她只有报恩,而她对于他,依然象个讨债的。

    她将顾不全逼走,却还是没能够得到他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

    他避开了花摇铃幽怨的目光,逃也似地奔出了客栈。

    禁不住在心中哀叹,“这些日子我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到处欠人情?还是两位难缠的姑娘。”

    不,难缠的只有花摇铃,而顾不全……她越是远远地走开,越叫他的心放不下,他不得不在心中承认,这似乎不仅仅是因为黑衣蒙面人的缘故。

    她的一举手一投足,每一言每一行,都能牵动他的心,尤其是那日他暗中跟随她到落雁坡,她对福宁儿所说的那些话,还有黑暗中她对纪修齐说的那些话,句句落在他的心坎上。

    若不是这中间横埂着一个黑衣蒙面人,他几乎觉得她便是他此生唯一的知己。

    然而他很清楚,黑衣蒙面人,绝不容忽视。

    如果不是数月前与与黑衣人的那一场鏖战,他也不会落到如今这样的局面。

    想到这里,他醒了醒神,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一场鏖战并没有结束,等待他的将是更多更大更艰难的挑战。

    他不知道还有多少黑衣人在磨刀嚯嚯等着他。

    ……

    顾不全背着行囊,怀揣着二两碎银子,领着一猴一龟,悠闲地漫步在京城熙攘的大街上。

    她忽然想起,这不就是从前在枫叶镇时梦想吗?

    她原本就是想一个人闯京城找师父的,傻蛋与花摇铃就当是节外横生两枝杈吧,如今少了他们两个羁绊,顿时觉得一身轻松。

    只是,越走越是心头泛起阵阵酸楚。

    她明白,自己是想傻蛋了。

    才刚刚离开,便已开始思念。

    但是,她不得不离开,不仅仅因为不想看花摇铃那副得意劲,更是因为,她感觉到了黑衣蒙面人的气息。

    那是师父的气息。

    凌岸身上有伤,明显不是黑衣蒙面人的对手,否则轮不到花摇铃美女救英雄。

    她不想再看到凌岸与黑衣蒙面人打个你死我活。

    不知不觉,来到了京兆府衙门前。

    这里一改往日的庄严肃穆,聚集了很多人。

    人们跪在府衙前,吵嚷着要求官府赦免“玉先生”,并恢复尚书堂。纪修齐处斩的告示一经张贴出来,便被他们撕去扯碎。

    更多的人聚集在死牢外面,给玉先生送吃的喝的,甚至有人将女儿送进去,要给玉先生留个后。

    他们都是受过尚书堂恩惠的老百姓,在他们眼里,没有杀人凶手纪修齐,只有悬壶济世的玉先生。

    而他们要求赦免他的理由,与那日纪修齐所说的一样,救人成千上万,足抵区区几条性命矣,当年佛主不是也如此吗?

    可他们却忘了,佛主造了杀孽,也是要自堕地狱修万般苦方能解脱。

    顾不全远远地站着,观望片刻便离开了。

    刀,在没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永远不会感觉到疼痛。

    或许,还会有人觉得,以一人之痛造福万人,那是理所应当的。

    但没有人会去想,对那个人是否公平?对老神医一家,对福家,是否公平?

    世人大抵如此吧?

    过了府衙不远,便是京兆神捕司,她在门前站了许久。

    “走开。”守门丁朝她挥手驱赶。

    这里虽然地处繁华闹市,但没有人敢在神捕司门前逗留,左右皆匆匆而过,唯有顾不全徘徊不去。

    她想起了那块银牌。

    “呃、我想见一位名唤凌岸的,麻烦大哥通传一下。”

    顾不全将一颗碎银子递了上去。

    没想到人家根本看不上这点银子,直接给丢了回来。

    “凌将军查案数月未归,我上哪里通传去?”

    另一名守门丁冷哼了一声道:“你想见?我还想见呢。皇上下旨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若知道他在哪里,倒是替我通传一下。掌司说了,但凡知道他的下落,赏银千两。知情不报者,哼……”

    顾不全一颗心怦怦乱跳,抑制不住狂喜。

    银牌是真的,他不是“傻蛋”,他是“凌将军”!

    她朝着客栈狂奔而去,却在门前停下了脚步。

    脑海中陡然生出一个疑问,千两赏银?

    无怪乎自从他醒来之后,处处避开容将军和他的手下,这是和神捕司闹掰了吗?连皇上都惊动了。

    她连忙退出身来,拐向另一条街继续瞎逛荡。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头上的屋顶,凌岸一路追踪着,她行他亦行,她停他亦停,只是他晓得她的感知十分了得,离得特别远罢了。

    而凌岸的身后,黑衣蒙面人亦且行且停。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掂着那二两碎银子想了半晌,终于决定往尚书堂那条街去,打算扒后门溜进去住上几天。

    院墙很高,但难不倒孙小空。

    由于医堂被封,里面又挖出个女人尸骨,一般人不会靠近,对于顾不全来说,那是不花银子又能住得舒坦的好去处,还不会被人发现。

    尚书堂大门前已被各式各样的摆摊占据了,其中夹杂着测字算命的,卖“古董字画”的。

    还有一个卖字的摊子,一位书生模样的正在帮一位大婶代写书信,边读边写咬文嚼字,大婶不乐意,非要按她自己的意思写,书生觉得不够精炼,非要与人理论。

    顾不全笑得差点岔过气去。

    书生抬起头来,顿时一怔,适才还理直气壮与人理论,一下子变得局促地搓起手来,喃喃地唤了一声。

    “呃……是不全妹妹。”

    正是那又酸又腐的陈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