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无风书院
过了两日，天气晴朗，暖阳无风。半云居的雪还没有化，池塘边摆有花梨书桌一张，宣纸数张，王缚岩正在作画。
王缚岩今日穿着一身白衣，披着厚毛披风，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纤细白皙的手拿起笔，眼瞧着池塘边的枯水草，寥寥数笔，就把水草勾画出来了。轮廓画完后，王缚岩停住了，终于将笔搁下。将画折过后扔到地上。
再起一张，蘸了墨，重新画起。
第二张，仍是不满意，又扔掉。
第三张，寥寥勾过几笔，就搁置不画了，只是看着水草发呆。
身后走来一人，捡起地上的画，歪头看了一会儿。
“不错，写实有型。为何不画完？”他说。
“徒有其型，呆滞沉重。我画的草是死的，我画不出活的来。”王缚岩答道。
“子不必胜过父，你爹的画是当世一绝，他是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古往今来能把草画活的人一只手都数的来？”
“您认识我爹？”
“不瞒你说，多年之前，有幸见过一面。”
王缚岩起身行礼：“晚辈王缚岩，见过前辈。”
“本人姓岳，名桥春，在无风书院任教。”他说。
他便是无风书院的院首，身材不高，有点儿胖，不到五十岁的年纪，穿着朴素的靛蓝布衣，衣服已经洗的褪色了。头发胡须略显杂乱。
相传三千年前，正是天下礼崩乐坏之时，人如野兽，残暴野蛮，相互屠戮。有一人重修礼乐经典，教化世人。后世尊其为“文圣”。天下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从乱世中重塑秩序，开启了文化繁荣的新时代，史称“元兴复礼”。
文圣在五峰山的山谷中建了书院，承担教化世人的使命。建院那一年也被定为新纪年“元兴元年”。无风书院是文圣取的名，一是取五峰山的谐音。二是书院在五座山峰的包围中，日常雾气弥漫少有大风。三是文圣希望书院作为独立于江湖的存在，不问江湖事，但求一心向学。
无风书院禁绝炼气，入院者只为求学，明真理，不可好勇斗狠，涉足江湖纷争。
这岳桥春便是无风书院现任的院首，是当世的大学问家，受江湖所敬重。
“晚辈不知是岳院首驾临，多有得罪，还望院首勿怪。”
“无须多礼，岳某也是一介布衣。应顾先生之邀，来半云居做客。”
“院首可是为了那妖兽而来？”
“公子果然聪慧，对那妖兽，公子知晓多少？”
“院首是大家，晚辈不敢妄言，恐贻笑大方。”
“岳某虚长几岁罢了，学问的事，年纪大的就一定对吗？讲学问只凭理、凭据，善之言未必全有益，谬之言未必全无益。岳某虽名为院首，平日里可也没少被书院里那些教习指点，只要人家说得在理，那就得服气。来来来，我就想听你说说这妖兽的事儿。”岳桥春笑起来，一手搂住王缚岩的肩膀，全不像是初次见面。
“晚辈平日里也看些杂书，正史杂记中都无此种妖兽的记载，故此兽并非自然之物。”
“哦？怎见得？”
“天下之大，千年之长，各种珍奇怪兽，要么从未有人亲眼见过，要么就不止有一孤例。这天下有多少山，山里又有多少野猪，如是自然生长的，史书上当有记载。但这妖兽书上从未有记载，仅此一例。故而晚辈猜测此妖兽非自然之物。”
“好！”岳院首拍手叫好，并说：“今日岳某可说是受教了，公子之见与岳某不谋而合。”
“院首也是这么想的？”
“岳某刚刚与星竹崖少崖主聊过了。”岳院首顿了顿，说：“我与你说了，你可要守密，绝不可能对外人说起。”
“晚辈自当守密。”缚岩说。
“听闻此妖兽乃是一头野猪，身形巨大，比头象都大。”
“我听振鳞公子说起过。”
“鸡生蛋，蛋生鸡，它既然是头野猪，那必是野猪生的，不是凭空蹦出来的。所以此事的关节就在此猪何以不同？”
“院首说的在理，同样是刨食吃，为何这妖兽能长得如此巨大？难道是有人在喂饲？”
“公子果然才思敏捷，跟老夫又想到一块去了。这妖兽长在南方的山沟里，那是贫瘠之地。只靠天养，是长不到这么大的。靠一般农户精养，也长不到这么大，那毕竟是猪，吃再多也就是长膘，不会长成象那么大。且说那野猪身流黑血，皮坚如金，力大无比又迅捷如电，绝非自然之兽。”
“您是说，此兽是被人喂了其他东西，才致长成这样的，难道是某种丹药？”
“不无可能。”岳院首摸了摸胡子，说：“古往今来，上下几千年，这世间不缺钻研邪术之人，炼丹之术，乃是集天地阴阳五行之气，相生相克之道，奥妙不可胜数。出了个什么人，炼出了什么丹，不好说。但说那野猪是吃了什么丹药而变性的，倒是一个合理的猜测。”
“晚辈也曾看过一些炼丹的经卷，略知皮毛，但也懂得若炼此丹，其技艺非同小可。”
“不错，何止非同小可，说他已臻化境也不为过。炼丹乃是炼天地之气，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药性迥异，光是掌握药性就是极困难之技艺。配药之时，几味药有先有后，顺序不能出错，多一分少一毫也都不行。这配方需炼丹师从千变万化之中找出唯一能成的方子，炼丹之人不仅需对丹材药性有精深的了解，还得要有直觉，称之为天赋也不为错。能自创丹方之人，无一不是不世出的天才。不过，就老夫所见，世间之天才往往脾性怪异，也最易走火入魔。”
王缚岩点点头。
“今日与公子一见，甚是投缘。不知公子可有意来我书院研修？”
“晚辈才疏学浅，无风书院都是学问大家，晚辈怕是不够格。”
“我无风书院确也是有门槛的，不过以公子之才，足可入学。研修数年，必成一家。”
王缚岩沉思一会儿，说：“晚辈想在家侍奉义父义母，也舍不得兄弟和妹妹，对不起院首的错爱了。”缚岩鞠躬拜谢。
岳桥春哈哈一笑，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每个年纪有每个年纪的想法。以后公子要想来我书院，老夫随时恭候。”
“多谢院首。”缚岩再拜。
王缚岩今日穿着一身白衣，披着厚毛披风，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纤细白皙的手拿起笔，眼瞧着池塘边的枯水草，寥寥数笔，就把水草勾画出来了。轮廓画完后，王缚岩停住了，终于将笔搁下。将画折过后扔到地上。
再起一张，蘸了墨，重新画起。
第二张，仍是不满意，又扔掉。
第三张，寥寥勾过几笔，就搁置不画了，只是看着水草发呆。
身后走来一人，捡起地上的画，歪头看了一会儿。
“不错，写实有型。为何不画完？”他说。
“徒有其型，呆滞沉重。我画的草是死的，我画不出活的来。”王缚岩答道。
“子不必胜过父，你爹的画是当世一绝，他是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古往今来能把草画活的人一只手都数的来？”
“您认识我爹？”
“不瞒你说，多年之前，有幸见过一面。”
王缚岩起身行礼：“晚辈王缚岩，见过前辈。”
“本人姓岳，名桥春，在无风书院任教。”他说。
他便是无风书院的院首，身材不高，有点儿胖，不到五十岁的年纪，穿着朴素的靛蓝布衣，衣服已经洗的褪色了。头发胡须略显杂乱。
相传三千年前，正是天下礼崩乐坏之时，人如野兽，残暴野蛮，相互屠戮。有一人重修礼乐经典，教化世人。后世尊其为“文圣”。天下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从乱世中重塑秩序，开启了文化繁荣的新时代，史称“元兴复礼”。
文圣在五峰山的山谷中建了书院，承担教化世人的使命。建院那一年也被定为新纪年“元兴元年”。无风书院是文圣取的名，一是取五峰山的谐音。二是书院在五座山峰的包围中，日常雾气弥漫少有大风。三是文圣希望书院作为独立于江湖的存在，不问江湖事，但求一心向学。
无风书院禁绝炼气，入院者只为求学，明真理，不可好勇斗狠，涉足江湖纷争。
这岳桥春便是无风书院现任的院首，是当世的大学问家，受江湖所敬重。
“晚辈不知是岳院首驾临，多有得罪，还望院首勿怪。”
“无须多礼，岳某也是一介布衣。应顾先生之邀，来半云居做客。”
“院首可是为了那妖兽而来？”
“公子果然聪慧，对那妖兽，公子知晓多少？”
“院首是大家，晚辈不敢妄言，恐贻笑大方。”
“岳某虚长几岁罢了，学问的事，年纪大的就一定对吗？讲学问只凭理、凭据，善之言未必全有益，谬之言未必全无益。岳某虽名为院首，平日里可也没少被书院里那些教习指点，只要人家说得在理，那就得服气。来来来，我就想听你说说这妖兽的事儿。”岳桥春笑起来，一手搂住王缚岩的肩膀，全不像是初次见面。
“晚辈平日里也看些杂书，正史杂记中都无此种妖兽的记载，故此兽并非自然之物。”
“哦？怎见得？”
“天下之大，千年之长，各种珍奇怪兽，要么从未有人亲眼见过，要么就不止有一孤例。这天下有多少山，山里又有多少野猪，如是自然生长的，史书上当有记载。但这妖兽书上从未有记载，仅此一例。故而晚辈猜测此妖兽非自然之物。”
“好！”岳院首拍手叫好，并说：“今日岳某可说是受教了，公子之见与岳某不谋而合。”
“院首也是这么想的？”
“岳某刚刚与星竹崖少崖主聊过了。”岳院首顿了顿，说：“我与你说了，你可要守密，绝不可能对外人说起。”
“晚辈自当守密。”缚岩说。
“听闻此妖兽乃是一头野猪，身形巨大，比头象都大。”
“我听振鳞公子说起过。”
“鸡生蛋，蛋生鸡，它既然是头野猪，那必是野猪生的，不是凭空蹦出来的。所以此事的关节就在此猪何以不同？”
“院首说的在理，同样是刨食吃，为何这妖兽能长得如此巨大？难道是有人在喂饲？”
“公子果然才思敏捷，跟老夫又想到一块去了。这妖兽长在南方的山沟里，那是贫瘠之地。只靠天养，是长不到这么大的。靠一般农户精养，也长不到这么大，那毕竟是猪，吃再多也就是长膘，不会长成象那么大。且说那野猪身流黑血，皮坚如金，力大无比又迅捷如电，绝非自然之兽。”
“您是说，此兽是被人喂了其他东西，才致长成这样的，难道是某种丹药？”
“不无可能。”岳院首摸了摸胡子，说：“古往今来，上下几千年，这世间不缺钻研邪术之人，炼丹之术，乃是集天地阴阳五行之气，相生相克之道，奥妙不可胜数。出了个什么人，炼出了什么丹，不好说。但说那野猪是吃了什么丹药而变性的，倒是一个合理的猜测。”
“晚辈也曾看过一些炼丹的经卷，略知皮毛，但也懂得若炼此丹，其技艺非同小可。”
“不错，何止非同小可，说他已臻化境也不为过。炼丹乃是炼天地之气，天地万物，相生相克，药性迥异，光是掌握药性就是极困难之技艺。配药之时，几味药有先有后，顺序不能出错，多一分少一毫也都不行。这配方需炼丹师从千变万化之中找出唯一能成的方子，炼丹之人不仅需对丹材药性有精深的了解，还得要有直觉，称之为天赋也不为错。能自创丹方之人，无一不是不世出的天才。不过，就老夫所见，世间之天才往往脾性怪异，也最易走火入魔。”
王缚岩点点头。
“今日与公子一见，甚是投缘。不知公子可有意来我书院研修？”
“晚辈才疏学浅，无风书院都是学问大家，晚辈怕是不够格。”
“我无风书院确也是有门槛的，不过以公子之才，足可入学。研修数年，必成一家。”
王缚岩沉思一会儿，说：“晚辈想在家侍奉义父义母，也舍不得兄弟和妹妹，对不起院首的错爱了。”缚岩鞠躬拜谢。
岳桥春哈哈一笑，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每个年纪有每个年纪的想法。以后公子要想来我书院，老夫随时恭候。”
“多谢院首。”缚岩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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