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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娑婆

    下一瞬,薛玉猛地坐起,猛地吸进几口气。那种窒息的感觉仍在胸中作祟,寂静的房间中只余她的喘气声。

    这是?

    窗外雨声淅沥,雨滴落在雨棚上像极了情人喃喃低语。空气中带着淡淡潮湿的气息,隔壁响起邻居夫妻的吵闹声,楼下是不耐烦车主按响的喇叭声……她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这是个梦,而她醒了。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人都是人上人——”

    薛玉关掉闹耳的铃声,心绪起伏。

    只是做了一夜的梦,感觉却像是过了半生。

    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她在床上坐了会儿平复心情,硬着头皮起床洗漱,拿了雨伞和电脑出门上班。

    紧赶慢赶到了公司,许是下雨的原因,很多同事都来迟了,她接了杯咖啡坐在工位上,听着经理训迟到的人,几人点头哈腰,表示下次绝不再犯。

    等经理走了,才敢仇视他的背影。

    “这鬼天气真是没想到,昨天天气预报还说艳阳高照呢,没想到这雨说下就下。”

    “是啊,早知道下雨就早点出门了,害我堵车这么久。”

    “哎,散了散了,小心被他听到只能拎包走人了。”

    这万恶的资本家,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剥削啊!

    她摇摇头,打开了电脑,什么也没做,杵在那里发神。

    脑子里满是昨夜梦境,最后定格在明安跳城的那一幕,那么高的地方跳下,一定很疼吧。那满地的鲜血,刺疼了她的眼。

    放眼现代,这样吃里扒外的男人也很多。可惜那是在梦里,否则她真的会给秦非一个响亮的耳光!

    当然最让她不解的是,这梦如此真实,像是亲身经历一般。

    难道我梦见的真的是曾经发生过的?

    “……我说你不想干就不干了,跟我在这儿摆什么架子!”

    啪的一声,一个文件夹摔在桌上。薛玉一个激灵,这才回神,周围几个同事用一种很敬佩的目光看着他,为她这勇敢的精神云点赞。

    经理的脸在面前放大,眼皮子都气的抖了三抖。在办公室,居然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

    薛玉默默咽着口水,不动声色往后移动着,在他快要杀死人的眼光里缓缓起身。众目睽睽之下,她稳重地——鞠了个躬。

    切!

    周围同事白眼满天飞,只希望她自求多福吧!

    “经理,不好意思,前段时间我出了个小车祸,撞到了耳朵,所以有时候听力不是很灵敏,但这并非我的本意,还请您见谅。”

    纳尼!

    四周同事脸上的表情五颜六色,高啊,这招实在是高啊!

    “嗯,怎么没听你说?”

    “因为我不想让你们知道我的缺陷,我想努力做个正常人。”

    薛玉起身抬头,目光恳切,情真意切,引人唏嘘。

    经理侧头去看她两边耳朵,薛玉哀伤至极地撩着头发,“可能会有点难看,希望不会碍了你们的眼……”

    他猛地伸手打住,轻咳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上面有个新方案给到你,你辛苦一下。”

    说完,拍了拍她的肩,一脸同情的走了。

    “牛的啊铁汁,这你也能想出来!”

    “薛玉,还得是你啊,我们早看他不顺眼了!”

    “客气,客气。”

    她甩甩头发,眉毛一挑,心里美滋滋。

    翻开文件夹,里面的内容让她眼皮一跳。

    她设计过很多服装,现代风格、民国风格居多,可这上面的主题是汉服?

    是不是拿错了?翻了翻也没发现别的啊,何况上面写的指定设计师还是她?

    一整天,她搜集素材,看各种资料,心中款式颜色千千万,扔了无数张草图,却始终觉得哪里都不对。

    这怎么设计?没有灵感没有感受过,这简直就是难上加难、雪上加霜、雪中送炭——

    脑海中闪过那一袭白色裙裳,那大概是她离古代文物最近的一次了……

    心中有了主意,下了班,薛玉飞快收拾完回了家,随便啃了个面包,开始打开浏览器。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从明安公主身上借鉴呢!昨天还去了那个博物馆,简直就是缘分啊!

    快速敲击着键盘,从头开始浏览。

    明安公主(656年-675年),汉族,汉名姜如樾。

    大周历四十五年(656年),雍帝姜容封姜氏为“明安公主”,大周历(673年),明安公主招四品太常寺少卿秦非为驸马,共结秦晋之好。

    大周历六十五年(675年),围州节度使肖筑集结叛军南下,围攻邕城,明安公主卒于此役,年值十九岁。因当日邕城沦陷,姜国太子姜佑为肖筑所囚,姜氏江山易主,因此明安公主也是姜国的亡国公主。

    原来如此,这倒是跟梦里的场景能对上,只是这里为何没有提到秦非,难道他不算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又搜索秦非,得到的信息却并不多。只能看到出生之年,官拜四品太常寺少卿,同年与明安公主结为连理,其余记载不详。

    带着疑惑,她浏览了官方根据史书典籍描述的她的长相以及复原图,很多倒是和博物馆里的一样,不过外貌始终不及梦里那般美好,也没那么生动。

    要说明安公主怎么看也是个大美人,这图上跟本人,起码年长了五岁!这样看来,还不如她好好回忆下呢。

    薛玉往后一靠,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想着梦中她的装束和打扮,这一想就慢慢睡了过去……

    甬道里光影晦暗,风吹过,不远处的火把跳动着幽蓝的火焰,薛玉站在中间,前后皆望不到头,像是隐入了深渊。

    正纳闷儿,一阵细细的声音传来,侧耳倾听,像是哭声。

    这场景,这音效,怎么那么像恐怖片?

    她尝试往前走动,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却怎么也走不到头。

    不是吧,又做梦了?老天,你别搞我啊!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是个苦命的打工人,放我回去干活吧!

    正心中抓狂,那声音又离她近了些,还真是哭声。她壮了壮胆,“是谁在哪?”

    回声隐落在远处,没有应答,只是哭声却止住了。四周静的可怕,她打起了退堂鼓。

    深深的甬道上,有一抹红逐渐放大,她努力闭着眼不去看,一边往后退。这怎么还放个红色衣服的出来,不带这样吓人的吧!头脑风暴中,那些林正英电影里的僵尸女鬼挥之不去,她感觉自己这次真的行大运了!

    过了很久,她悄悄睁开眼,只见前方一个女子静静站着,广袖华服,一脸哀怨地看着自己。

    当下,她头皮发麻,跑着尖叫道,“吗呀!见鬼啦!”

    于是乎,一个惊慌失措的女人在巷中抱头鼠窜,叽叽哇哇叫着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多保佑,发誓出去之后烧香拜佛,但求让这个女人走远点。

    不知过了多久,她发现力气怎么也用不完似的,干脆停下来怕怕地往回看,空空如也。

    瞬间松了口气,“还得是心诚则灵啊—啊!”

    “啊!”

    她猛一睁眼,心跳如擂鼓,看着眼前电脑的屏保,已经凌晨四点了。

    抹了把汗,方才回头时那女子几乎贴在眼前,如鬼魅般幽幽望着她,差点没给他送走。

    等到好受了些,她却皱起眉头,那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是明安公主!

    一连几天,薛玉都做着噩梦,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每每她入梦,便会看到她站在不远处,目光幽怨。

    她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迈进了办公室,也没什么精力做新的方案。似被抽了魂一样呆呆坐在工位上。难不成真是撞鬼了?

    想起梦中那张脸,心脏一阵收缩,实在不行,还是找个寺庙拜拜吧!

    不出所料,昨晚还是梦见了!

    第二天是周六,她起了个大早,去了一座有千年历史的寺庙。她发誓,要是再不驱驱鬼,这条小命就快走到头了——呸呸呸,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顶着大雨,她将车停好。为了神佛清净,寺庙附近五百米内不允许停车,于是只能撑伞前行。

    咵嚓一声响雷,惊得她抖了抖,原本就脆弱的神经更加衰弱了。

    她看了看不远处堆积的乌云,嘟囔着这天气也真是奇怪,下雨都下一周了,跟不要钱一样一盆一盆地往下倒!

    好不容易走到庙前,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前来的香客并不多。薛玉扫了一圈,只看到一两个小僧在廊中穿行。

    头顶木制的牌匾因为年代久远都烂掉渣了,金色字体却提醒着世人曾经的辉煌。

    “玉泉寺……”

    她抬脚进去,入眼便是庭中央那一棵古柏。高约二十米,枝桠缠绕,树叶繁茂。奇异的是,这古柏竟是长在水中,这一池清水可见底,水中漂浮着几片莲叶。围栏围起的正中间,有一牌匾写了玉泉二字。

    想来这便是玉泉寺这一名的由来。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可是来问吉凶求平安的?”

    薛玉转头,只见一沙弥站在走廊双手合十。虽不知他为何一语中的,只道来这儿的人跟他目的应该都差不多,她忙道,“是的,是否方便呢?”

    “施主请随我来。”

    小沙弥引着她路过院中,绕过走廊,看着离正殿越来越远,她颇有些奇怪。烧香,难道不是在正殿吗?

    又走了数十来步,穿过一处拱门,二人来到一处貌似僧侣休息的地方。她正有疑问,那小沙弥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垂首道,“施主进去便可解惑。”

    “好,我……”

    她刚想问这里面是什么,人就已走远了。

    既来之则安之,莫不是里面有什么因缘等她拜会?就像电视剧里的情节,不过自己只是一普普通通小市民,想到此她摇了摇头。

    房门开着,她问了声有人吗却无人应答,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

    屋中没有多余家具装饰,墙面应该是翻新过,非常的干净的浅白色,左边是一个通铺,墙上有一木匾,题有静修二字。右边是桌椅凳子,桌上还放了一盏煤油灯。

    薛玉挑眉,这倒禅意十足。

    不过,这屋里咋没人呢?

    “阿弥陀佛。”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薛玉回头,一个老僧面目慈祥,眼神平静地看着她。他虽只是站在那,身上那股子气场就让人安定下来。

    这难道是磁场的问题?薛玉轻松一笑,赶紧说来这儿的目的。

    “这位······大师?大师你好,我身上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来这里是想来请佛祖保佑。或者大师你能帮我看看我是不是撞邪了?”

    僧人不语,只是在听见她说撞邪的时候微不可查的笑了。他示意道,“施主,请坐。”

    薛玉忙坐下,等着他指点迷津。

    僧人坐下也不开口,只是静静看着她,看得她心里越来越发毛,心里一阵不自在,“敢问大师,我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爱恨嗔痴、世人皆尝。既已做选择,何苦执念深种?”

    “嗯?大师你是说?”

    “爱不重不生娑婆,念不一不生净土。本不该,本不该啊······”

    薛玉哑口,高人们说话都这么高深、爱打哑谜吗?可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