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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吕将军

    “我曾在血魔教内。”

    吕秀才本以为对方要等一会才回答他,没想到他答得这么快。

    “我并非血魔教正式成员,只是他们圈养的血奴。

    我们被喂养草药强行提升修为,却不是为了我们好。这些强行谷出的修为对肉身负担极大,就如填鸭一般。

    没错,我们就是鸭子,等肥了就被他们杀死,吸收体内修为为他们所享。

    直到十三年前,各大门派围攻血魔教,将我等解救出来。

    我本以为脱离苦海,却发现也只是换处地方继续为奴。

    平心而论,做名门的灵奴确实比血奴好些,不会被突然连皮带肉吸干。

    但那些门人视我们为牲畜,随意践踏嘲弄。

    他们明明享有优渥资源,却不愿分给凡人,欺骗说有天赋者才能修炼。

    我计划许久,终于找个空档逃了出来。

    我的夙愿便是将修行之道传遍天下,让人人都有机会走上仙路。”

    吕秀才暗问嫣红长老:“他说的可是真话?”

    “我怎知?我只看得出他那些血魔教功夫没掌握其中真义,全是些皮毛东西。”嫣红没好气道:“我出声是因为无法忍受他辱我血魔教,你不要什么事都问我。”

    这传道人的解释倒是没什么毛病,只是......

    传道人有些疑惑道:“你的真气......”

    吕秀才连忙停下和嫣红的交流,问道:“怎么了。”

    “虽说本质平凡,但其变化游走却有一定奥妙......”传道人点点头:“你曾见过修士斗法?”

    吕秀才刚想答应,却犹豫了。

    张无伤和岚兰,哪个的身份似乎都不太好透底。

    他便答道:“赶路时见过两个仙人飞在天上斗法,当时有所顿悟,于是觉醒真气。”

    “他们是什么模样?招式又如何?”

    “他们拼了几下便闪身到远方,其间各色光芒大盛,我看不太清。”

    “光芒又是什么颜色?”

    吕秀才感到传道人的兴趣越来越浓,指尖透出的真气之“势”侵略性越来越强:“您问得如此之细,却是为何?”

    传道人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真气:“也许你见到的那两修士中,有人属于我逃出的那家宗门,我也须得小心行事。”

    “应该是银色。”

    “原来如此。”传道人话锋一转:“不过,小友你是从哪听说的血魔教?”

    “我之前在省会时,听说书人讲到血魔教可怖至极,不禁有些担忧,却不知血魔教已覆灭多时。”

    “原来是说书人......虽说血魔教已覆灭,但难保有漏网之鱼。小友最好不要多提其名。”

    “多谢前辈告知。”

    “你对真气的感悟已经超出了当前修为的载量,这样,我传你一道筑基的功法,能使你的底子更加稳固。”

    说完,传道人也不管吕秀才答不答应,就将那道蕴含着功法的真气打入了吕秀才体内。

    虽然传道人与吕秀才用真气说了很多,但在台下人看来,却是吕秀才被传道人捏着手腕动弹不得。

    “这小子不会惹怒仙人了吧?”

    “或许是吕秀才天赋异禀,把仙人惊住了呢?”

    吕牛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台上的吕秀才。

    在他的感觉中,吕秀才的真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不过是看了仙人斗法,获得了些超前的经验。

    经验这种东西,练久了都能追上。

    吕秀才终于被传道人放下台来,他反复按压着被传道人打入真气的位置,那道真气包含了诸多事关真气筑基的法则,足够他感悟一阵,但......其中也有些不明不白地部分,就好像一本条理清晰地说明书中掺杂了些逻辑不通的语句。

    是传道人失误了?

    “嫣红,这道真气中的东西,和血魔教有关吗?”

    “哼。”嫣红长老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莫非你现在感受不到真气,也催动不了真气,只能看?”

    嫣红沉默不语。

    “所以张无伤才感知不到你在我的体内......”

    “我恢复力量不过是时间问题......”

    吕秀才眼中凶光一闪:“或许在那之前,我将你的意识彻底抹杀才好。”

    “哈哈哈!”嫣红却不怕:“你确定?一会打不过那个传道人你可得求我!”

    那传道人实力不明,也不知是敌是友,平心而论,如果真要与其为敌,吕秀才需要嫣红的知识。

    “言下之意便是,你会帮我。”吕秀才审视着嫣红:“不然,我留不留你,岂不是没有区别?”

    “好啊,你有问题就问,我看心情答,嘻嘻。”

    “你有没有能躲过那传道人感知的法子?”

    ......

    自打开始修行,吕家村村民就觉着时间过得飞快,真是眼睛一闭一睁,就天黑了。

    晚霞一如既往地将天地晕染作金橙色,众人纷纷回家,一根根烟囱飘出袅袅炊烟,带着米饭香气。

    吕秀才家却是一片漆黑,毫无烟火。

    他已没有回家的必要。

    他独自一人走在山上,经过一个个坟包。

    听顾南说,传道人今晚便要离开。

    他打算跟在传道人后边,看看他究竟是何目的。

    给没有天赋的凡人传功,吕秀才相信世上有好人,却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好的事。

    再者传道人之前说人最重要的是找准自己该处的位置,这话有些矛盾。

    如果按这个理,他们这些没天赋的凡人根本争不过那些仙门弟子,不如好好耕田,过完短暂凡人的一生。

    他就感到那传道人与岚兰和张无伤一样,只对他说了一半真话。

    因此他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耳朵去听。

    如果那传道人所说是真,自己便跟他走,看看他的理想能走到哪一步。

    如果他别有用心,吕秀才便和他拼了。

    所以在那之前,他便要再见一次娘。

    月亮还未升起,山上已经一片漆黑。

    真气便代替眼睛,替吕秀才探着前边的路。

    他揣着三根香,两支蜡烛,便要去到他娘的墓跟前。

    但墓前已跪了一个人。

    那人粗布短衣,看着平平无奇,但头发整齐有光,站姿笔挺,眉宇虽不凌厉却有股不下于他人之风。

    那人便是吕秀才三年不见,在归云派中修行的哥哥,吕将军。

    吕秀才将蜡烛和香放到一旁,快步走向吕将军。

    吕将军也注意到了吕秀才,开口道:“弟......”

    砰!

    吕秀才的一拳结结实实地轰在吕将军脸上,甚至连他自己的指背都被震得生疼。

    但他并不在意。

    两拳。

    三拳。

    再打!

    “你现在回来有什么用!”吕秀才指着墓碑怒吼道:“娘已经走了!”

    吕秀才流下清泪,吕将军躺在地上,面无表情,却也是流下清泪来。他坐起身,拂去脸上的泪水:“我是昨夜回来的。作业的事,我在看着。”

    “那你为何不见娘最后一面!?”

    “我此次回来,有任务在身,师尊让我调查芦国境内的血魔教......”

    “任务难道比娘亲还重要!?”

    “冷静些!”吕将军一声厉喝,将吕秀才如火般膨胀的心神压了下去:“弟,血魔教的事可能会危害整个吕家村,分得清孰轻孰重吗?”

    看着吕将军被打肿的脸颊,吕秀才冷静下来,吕将军这一声喝斥中隐含的真气也让他意识到了二人的修为差距。

    如若吕将军不想,自己那几拳根本打不到他。

    见吕秀才收起拳头,吕将军叹了口气,又回到了墓碑前,跪了下来。

    咚!

    咚!

    咚!

    吕将军额头通红,每一磕都震起尘土。

    “为何三年不归?”吕秀才问道。

    “我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吕将军盯着墓碑上的名字,神情看似淡漠:“为了不连累你们,我只能想办法隐藏自己在归云派的信息,也因此不敢回家。

    我也想过找办法替母亲延寿,但一直没找到法子。

    师尊说母亲作为凡人阳寿已尽,想要延寿只能修行,但她的天赋太低,修不到火候就撑不住了。

    弟,心痛的不止你一人。”

    吕秀才看着吕将军,他在外貌上并没有太大改变,一如当年。

    吕秀才走到吕将军身旁,也跪了下来。

    ......

    两兄弟躺在河滩边的大石头上,小时候的夏夜,他们就是这样乘凉的。

    不过随着二人的长大,现在石头不够躺了。

    吕将军随手把玩着几块鹅卵石,以他的修为,不吃晚饭并没有什么问题。

    吕秀才稍弱些,有点饿,但也没那么饿。

    “弟,以后打算怎么办?”

    “还没想好。”

    “这般。”吕将军掌心一用力,鹅卵石便碎成了几块,又被他用真气拼了回去:“我可以介绍你去归云派的外门,外门弟子虽然不受重视,多做些杂活,但温饱是没问题的,而且高低算个修士。”

    “再说吧。”

    “的确,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吕将军扭头看向吕秀才:“你之前是不是打算,去尾随那所谓大红教传道人?”

    被吕将军看穿了心思,吕秀才却不觉得惊讶。

    他这哥哥从小就很会读人心,总能在吕秀才想做什么事时提前做好准备。

    一次吕秀才想去偷老王家柿子,吕将军已提早在老王家挖了个洞。

    一次吕秀才想偷看赵寡妇偷情,却被吕将军阻止了,他已知道老王那天有事。

    于是二人改天去看。

    还有许多事。

    吕秀才就总是慢他哥哥一步。

    因而他永远看不穿哥哥的想法。

    被归云派选中的那一天,哥哥回头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中,吕秀才什么也看不出。

    “那,哥。”吕秀才问道:“那大红教传道人,到底什么来头。”

    “不知,这就是我要查的。”吕将军的声音严肃起来:“你可知他为娘亲续命是用的什么法术?”

    “不知。”

    “乃是一种血傀儡炼制术。”

    吕秀才听嫣红长老说过,看来是真的。

    吕将军继续说道:“此术需要长期喂养目标特定草药,溃散其神,重塑其体,待其肉身与真气联系日渐微弱,便切断其灵与肉的联系,再出手向其天灵中灌注含有血魔教精血的真气,最终这具肉身将化为由血魔教操纵的傀儡。

    而娘亲所受之术,抛去了塑体与灌注精血的步骤,就成了单纯的吊命。

    疑点在于,血魔教有诸多更隐蔽的吊命手段,为何要用血傀儡炼制术?”

    吕秀才想起来在娘亲最后的日子里,照顾她最多的是顾南。

    似是看出吕秀才心中所想,吕将军点了点头:“顾南很可能与那传道人关系匪浅。”

    “可顾先生在吕家村多年,没有道理......而且炼制傀儡为何要用娘亲的贫弱身体?”

    “或许是为了试验,替娘亲续命只是个正大光明的幌子。”吕将军道:“我查过,那传道人约莫一月前现身于吕家村,很可能顾南掌握这力量不太久......”

    顾南与传道人或许与娘亲的死有关系,吕秀才并不感到意外:“总之,得查查这二人。”

    “我会找恰当的时机见你。”吕将军无奈道:“我现在还不便出面,不然可能打草惊蛇,还是有劳弟弟你了。若顾南是无辜者,我吕将军便绝不冤枉他。”

    “嗯。”

    聊完正事,二人一时无言。

    月光透过重云,照得水面波光粼粼,时而似有鱼儿跃起。

    “你记得吗,有一次吕大说我们娘坏话,我心生恨意,想点火烧他家粮仓。”

    “当时他说得特别难听,我也很生气,但烧人家粮实在太过了。”吕秀才回想起当年的事:“后面他爹拎着鸡过来道歉,两家人还坐一起吃饭了。”

    “你可知我为何提此事?平时有东西你都喜欢让给我,我想做什么你也未曾拦我。”吕将军手指翻飞,那三块石头在他的掌心以一种玄妙的轨迹转动着:“只有那次你狠狠打了我一顿,打得我没法还手。”

    “因为......”

    “因为你觉得那是错的。”吕将军笑了:“我觉得秀才你的性子确实很适合读书,然后去做个好官。不过,既然你想走上仙路,我也不拦你。”

    “嗯。待了有些时候,我也该回去了,不然那传道人怕是会起疑心。”

    “确实,他应该已听到些风声。”吕将军从石头上爬起身:“弟,辛苦你了。”

    “嗯。”

    “对了,除了这传道人,你有没有遇见其他的修士?”吕将军突然问道:“我身为名门正派,若遇见任务外的邪魔外道,也是有责任斩杀的。”

    “为何问我?我要是遇见什么魔修邪道,还能活着回吕家村?”

    “我师姐前几日随我一齐执行任务,却突然失去踪迹,令我有些焦急。却不知弟弟你是否有什么线索?”

    吕秀才看向吕将军,他的眼瞳在月光照耀下一片漆黑。

    他一如既往地看不穿自己哥哥的想法:“我没见过。”